《言我意》烟水

4、第四节

　　天玑府内。一见寂然无声。
　　卞京乃至江湖，天玑府的名号便一直响当当至今日，今日之后，繁荣不再，盛名不再，惟有寂然。
　　天玑府新任当家，盘膝坐落堂内。金珠羽锦倾洒一地。
　　“主人……”
　　她一挥手，捂起腮颊，将双腿拥地更紧，神容藏于漆黑一片里。
　　珠砰然碎裂，余留一点暗辰，激扬满场细呤，终归于无限的寂静……
　　天玑府里。不见荣景依旧。

　　跌跌停停，被推入阴湿的台阶，眼前尽布灰黑。
　　言我意来不及拢起衣抵挡这股寒，背后就叫人扯住了，又有人将他押下去锁入牢房。他挣扎出来，望见那头窝爬着的……人，神经几乎同时停工，哑然地动了动不了半分。
　　停下的眼泪管不住冲堤狠狠地涌上来。跌跌匆匆上前；跪倒在地。
　　“你的头发你的头发……为什么！！！”
　　他呼了声。撕心裂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被抓，他爹爹死了，他嫂嫂满头垂银……

　　那些其他的言姓家人，居然也哀叫起来。
　　言我意不敢往后看，鬼哭声却没有因此饶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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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他州。”
　　她缓缓挪起头颅，升起的时候犹是苍白无情，一双手垂在两旁，神色又忽然转成何其痛苦。
　　歌声回绕在灰黑的每一处，细小的地方也似乎为此抖颤不肯罢休。
　　言我意听了不禁哆嗦。他支吾的，小心地询问。
　　“你在唱什么？”不像哭声不像愤怒不想哀吼的……
　　空无的眸转向他，停顿住，久久才吐出一句。
　　——“挽歌。”
　　“挽歌？”想倒自己的爹爹，泪又控制不住流淌下来。他擦擦眼泪，向她爬过去……
　　她慢慢地点了几下头，回小叔子的嗓音格外的平静。
　　“我明白他会选这条路。并非那是太子他就去当忠诚的人臣，也不是想再有什么盛世，更不是因为非得履行自己的职责。如不是关系到苍生，他只能抓住尽有的希望，不……即使如此，他还会去做吧。奉倩，我觉得好痛啊。他这样做，我才会觉的好痛好痛呀！”
　　对上言我意逐渐不解的眼神，涌上的泪花不停闪烁，缓慢地朝后靠去，它们顺着银丝跌落无底的深谷。把言我意彻彻底底地打了下去。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开口问。“他……哥哥？他……难道……”
　　“啊——”她像是在叙述其他人的事。“去为太子试药了。”
　　但泪流满面。
　　“却没有成功。他好笨哦。”她笑了笑，笑得实在难看。“我哀悼了他，他会不会也能给我唱离别的歌？”
　　言我意呆呆的站起来，摔倒了，又爬起来，再次摔落；他就不愿再挣扎，宁可想平躺着仰望天空，那里却只有灰败与恶臭，何况好矮，似乎就要压过来。
　　可他的眼泪到不再滚烫滚烫，也不会从口里一路烧到心房。流进耳朵里，熄灭了漫天的哭喊声，世界忽然变的好安静。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们并没有马上被发配或处死。
　　那些无关紧要的言姓家人却一天天少去，不是死了，就大概被抓去试药了吧。
　　“如不是天玑府的人，我恐怕早不能陪伴你了。”她整理完长发，挽成一结。说得很风清云淡。
　　言我意停顿不语。她犹如悲哀地笑了。
　　“奉倩。当你还能拥有的时候，就牢牢抓住它，即使你不想。”
　　“我不要。”
　　“你还太年轻，你并没有真正失去过——”
　　“可我正在失去，那包括我的生命。”
　　“是啊，生命对你来说才是真正可贵的。”她举眉间落下一丝嘲笑。再度望向他，辞藻坚毅。“所以机会在你身旁溜过时，你还会不屑它，但其实你并没有太多的生命可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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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揣测地问。“琉璃你很爱我哥哥。”
　　她看看他，笑了。
　　“我很爱他。我可以放开整个家族嫁给他是因为我爱他。虽然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值得。”
　　“如果，如果你拦得下哥哥，你会不会？”
　　“别问我如果，你知道，根本没有重来的机会。”
　　“我是说如果……”
　　“呵呵——”她再一次笑道。“可能实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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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我意愣住了。
　　就是这一刻，青春自他身后飞走。

　　那天夜里，关押重犯的天牢里来了一位身着浮丽的人儿。她缓缓地走到关押言我意他们的牢房外，朝里望去薄薄一笑，唤了声。“姐姐。”
　　“晓蝶。事情你都安排好了吧。”牢房里回她的嗓音同样很淡很淡。
　　“嗯。书信估计也到姓萧的手里了吧。”
　　“时间要抓紧。还有要你找的书……”
　　“已经准备好了。但姐夫不是已经使过了？”
　　“几副帖子里他活该选错了方向。给我吧，既然还有希望，总是要再试试的。”
　　“……听说元大人也染病了。”
　　她望向牢外，只是唉唉一叹。
　　“先把我们弄出去再说……”
　　“方子我留下了，姐姐就等我好消息吧。”
　　话未完，一阵红烟，牢前哪还有人……
　　“鬼……”始终没敢发言的言我意吞了吞口水，却被迎面打来的书册弄回神。
　　“时间不多。想救小命就拿出点当大夫的魄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