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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孤家寡人 ...

  •   液晶屏的乳白荧光正映照在方怡宝的脸上,这一间校方招待的酒店客房,昏暗冷寂,只点着一盏孤灯。
      已近深夜,她仍然对着手提电脑,凝神工作。

      叮叮咚咚~ 耳熟的铃声猝然响在静夜。
      恍惚愣了许久,方怡宝才摸到案几上的手机接通来电。
      “喂。”她低语一声。
      “你以前认识傅轻衣?”毫不客气,杨珈声音里的冰冷,径直从听筒里透出来。

      上一周,她毫发无伤地从赌场里出来的时候,杨珈也曾经好奇地问过她这个问题。
      今天,凑巧又被那些人提起,难怪他会起了疑心。
      方怡宝蹙眉想了一想,依旧否认,“不认识。”
      她不认为自己以前认不认识傅轻衣与杨珈有关,又或是与杨珈当前的困境有关。
      而且那一晚的荒唐,到了如今,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并不重要。
      那全是因为她一个人的私心而起,与傅轻衣无关。
      她并不愿意说出来再在这二人之间增添仇怨。

      杨珈静了片刻,仍然不信,“你以前真不认识他?”
      郁郁长吁一口气,方怡宝语调微冷,“不认识。”
      听出她的不耐烦,杨珈不再追问,静了下来。
      方怡宝举着手机站起身,低头踱了几步。
      终于开口,“杨珈,你还好吗?”

      听出她声音里仿似旧日一般的关怀,一片烦乱的杨珈忽然心中酸涩。
      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他终于还是压抑住。
      最后只冷淡问出口,“今天为什么帮我?”
      她不是怨恨他对感情的不忠贞,所以也去出轨报复他吗?
      为什么今天还要用她拙劣的冷笑话当众维护他,替他解围?
      她对自己,是否——

      方怡宝垂下眼帘,已经主动避开这个危险问题,“阿姨旅游回来还好吗?”
      明白她间接的拒绝,杨珈蓦然烦躁,他大声喝斥她:“我不好!”
      他最近的狼狈窘困明明已经被她发现,为什么她还装着冷淡地不理他?!
      为什么她只打了一个电话问他,被当时正心烦意乱的自己拒绝后,竟然从此再不打来,永远放弃了他?!

      方怡宝咬着上唇,静默片刻,终于顺着他的意思,将自己的担忧直接问出口,“公司在国外市场的股份是不是被人恶意收购?”
      因为彼此的电脑能力,所以当初他们彼此承诺过,不会将这些手段私底下用在对方身上,不得私自利用电脑窥察对方的隐私。
      所以,即使这一次,她也只能在外围私自查探公司的经济状况。
      而具体他将如何应对——是抛出烟雾弹,谋求筹码高价卖掉公司,还是另寻对策坚决反收购,那是他目前保留的私人秘密,她无法明确知道。
      而此时多方博弈的局势也尚未明朗,她也不知该如何才能提供帮助。

      杨珈听到她准确说出了目前的困境所在,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他忽然笑,“方怡宝,你在担心我?”
      方怡宝轻轻叹息,“是。”
      听到她承认,杨珈笑得越发诡异,“如果担心我,那就把你手中那8%的股份全部送给我吧。”
      眨了眨眼,方怡宝平静点头,“好。”

      那一头的杨珈慢慢愣住。
      许久之后,他忽然冷笑,“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方怡宝蹙眉感觉着他情绪的变化,只觉疑惑。
      杨珈一字一顿,厉声宣告,“虽然你背叛我,可你仍然是我的女人。我这一辈子,都会保护我的女人。我没那么无耻!”
      原来他的恼怒是因为男人的自尊心么?
      方怡宝垂下眼帘,想了想,才找到措辞,“我这些年拿着股份并没有做什么事,其实是你一直在经营着。不知道转让需要办什么手续,或者是现金……”
      未等她说完整句话,“不需要了!”
      嘟嘟嘟嘟~~杨珈遽然挂断电话。

      深夜的警察局。
      拘留室里,两个人对坐在空桌两边。

      中年男人例行公事般发问,“傅先生,请问你与那名被害客人的关系?”
      “不认识。”仪容有些凌乱的傅轻衣闭目端坐,神色冷淡。

      面色不变地眨眨眼,男人扶一扶眼镜,老练沉稳地将谈话导引下去,“根据警方调查,他曾经是你高中的任课老师。”
      “或许吧。”傅轻衣勉强睁开眼看他,却并不热切。

      被他这态度堵了很久,男人决定换一种更直接的方式沟通,“请问你们二人为什么会在那一晚产生肢体冲突?”
      傅轻衣木然看着他,迟钝转头活动着僵硬的脖颈,口中的陈述依然清晰、冷静,“那位客人当晚赌输家产,见到我路过就拦住我,突然强逼我借钱给他,我拒绝他之后,就此离开,当晚再未见过他。”

      男人蹙眉想了一阵,随后尽责地提醒对方,“傅先生,我个人认为,你这个说法并不恰当,可能会给公众造成不好的印象。”
      不好的印象?
      傅轻衣慢慢阖上酸涩的双眼,笑容微冷,忍不住讥讽对方,“王律师,对于一个厌恶我、任课半年并未教我任何东西随即转走的无德老师,你觉得我该为了公众形象,以德报怨,借钱给他么?还是,你认为借钱给一个破产的客人继续赌博是在帮他?”

      审视他一阵,王律师不再纠缠其他,而是直接提出关键问题,“请问你还记得任何可以证明你自己的不在场证人或是不在场证据吗?”
      傅轻衣沉默着,许久无言。
      见他如此反应,律师深吸一口气,终于无奈做出判断,“如果你没有证据证明自己。那么这个案子将会很棘手。因为死者家人一口咬定,你在高中时期曾经与这个老师结怨甚深,这可以作为你的犯罪动机。而最重要的是,警方手中握有的帝月赌场自己内部的监控录像,那上面显示了你是死者生前发生冲突的最后一个人,这样的证据已经足够让你定罪了。”

      监控录像?是据说被谈墨处理掉的那一盘录像……
      傅轻衣幽幽想着,并不出声。

      等了许久,见他似乎已经心灰意冷,并不再试图为自己辩解,王律师神色抱歉,却不得不给出另一条坏消息,“傅先生,因为你现在是这个谋杀案的第一嫌疑人,所以,警方已经拒绝了我提出的取保候审申请。”
      傅轻衣听了只眨一眨眼,依然无甚反应。
      王律师蹙一蹙眉头,开口宽慰他,“请不要太担心,我会尽力为你寻找证人或是证据。”

      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傅轻衣昂首靠倒在墙壁上,想了一会,终于神情麻木地发问,“三小姐为什么没有来?”
      他记得下午这个律师赶来之时,自己跟他交待过,要三小姐来一趟,等到最后却依然只是这个人。
      王律师暧昧、短促地笑一笑,只望住他不说话。

      明白了那其中的含义,傅轻衣静静想了一会,低头自己微笑。
      律师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跟他说清楚,“目前,我会尽全力帮你。但是,假如傅先生被定罪,为了整个帝月的声誉考虑……”

      彼此都是明白人,王律师把意思表达到,就停口不语。
      傅轻衣靠墙休息片刻,再次睁开眼,坐直身子,竟又恢复冷静自持地打发他,“多谢你了,王律师。”
      王律师点头站起身,垂首想了片刻,还是替人转达了一句,“你那个助理曾经留过言,说是如果有需要的地方,他很愿意提供帮助。”
      谈墨?
      傅轻衣疲倦地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点头向律师示意自己知道了。
      律师转身走出去,房门被外面的看守重重带上。

      整间空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负责审讯的那两个警察,暂时没有回来。
      傅轻衣靠回墙壁,抬手罩住被逼睁开近十五个小时的双眼,努力用这偷来的片刻时间放松休息。

      几分钟后,大门忽然被推开。
      傅轻衣闭着眼,听着来人的脚步声走到近前,一动不动。
      窸窸窣窣声之后,那人大喇喇在他对面坐下。

      等了片刻,见到他轻慢着不予理睬,那人啪一声,威吓地重重拍上桌面。
      傅轻衣靠在墙上,依然安静不语。
      下一刻,灼烫的热度径直逼上脸来,直到他的眼皮都感觉到火辣、炽痛。
      长吁一口气,他不得伸手推开对方,闭眼躲开那盏逼供台灯,才睁开眼看向对面那个显然不是警察的壮实男人。
      “原来是你。”明明该是讶异的话语,傅轻衣的神情却又似是早有所料。
      他乏力的声音轻而浅,只问对方,“有水吗?”

      关昊歪头看着他龟裂的唇瓣、憔悴的神色、整个人一副落魄模样,哈哈大笑出声,“傅轻衣,你也有今天?”
      对他这似玩笑又似认真的恶意不以为然,傅轻衣自顾自阖眼醒神片刻,才睁开眼,双手收在胸前围护住自己,昂首坐直身子,木无表情地俯视对方。

      “我远在蜃城都听说,那个自杀的赌客其实是你高中的老师,怎么,你这人就连自己的恩师也杀?!”关昊似笑非笑地讽刺着他。
      傅轻衣无动于衷地望住他不说话。
      见他的态度依然不冷不热,关昊猛地一拍桌子,有些怒意,“你又不告诉我实情,我怎么帮你?!”
      “帮我?”傅轻衣只眨了眨眼,轻声反问。

      关昊冷笑着点点头,“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肯帮你?你知道——三个小时前,帝月的发言人已经在记者招待会上宣布,傅轻衣傅总的谋杀嫌疑,纯属你的个人行为。帝月相信法律的公正,将会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绝不姑息包庇。赌场已经临时关闭了一个涉案贵宾厅供警方调查取证,而你那个营运总裁位置,已经由另一个副总暂代了。换句话说,你已经全无价值,不过转眼,就被你的主子毫不留情地踢走了。”

      蹙眉想了想他所提供的消息,傅轻衣揉了揉脸,轻嗤一声回敬,“判断一个人有没有价值,其实是一项很高深的学问,这方面我明显比你强。”
      在这种生死莫测的困境之中,他还有兴致对自己冷嘲热讽?
      关昊认真打量对面那个孤傲男人许久,终于摇头不屑,“你倒是镇定。可你被关了这么久,除了一个随时背叛你的律师外,还有人来探望过你吗?”

      现阶段,就算有人想要来探望他、想要帮他,也没有如关昊一般的关系,这么快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虽然明知道关昊这是在借机在刺他,他也不能否认,他不能说这世上还有人会单纯地只为担心他而来看他、会来帮他……
      傅轻衣面无表情地冷着一张脸,望住对方不说话。

      “就连你那个听话的小助理,如果不是他为警方提供内部监控录像,证明你曾经与死者在死亡之前发生肢体冲撞,你会来这儿吗?”
      见到他仍然强自克制的样子,关昊忍不住继续追击,“换而言之,你已经众叛亲离了,而且就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就算你还有那么一点价值,可是活成这样,你不觉得很痛苦吗?”

      这人看着粗犷不文好像豪爽之人,原来也有这样心机的一面。倒是自己忘了他的出身,小瞧了此人。
      傅轻衣警觉地压下自己的情绪,静静打量他一阵,才微笑回应,“有利可图自然就是朋友。关昊,你不是我的朋友吗?”
      看来这个傅轻衣的心理状态还是一如既往的强悍。即使方才已经被自己击中弱点,他也依然不让自己有机可趁。
      关昊也笑眯眯地看他一会,放弃了心理战术。
      他叩叩桌面思量着,认下了对方的说法,却又要谈判,“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你答应我以前的提议,来帮我做事,我就保你这一次无事。”
      支着头想了一会,傅轻衣认真地答复他,“不。”

      关昊挑着眉头,忖测地看他一会,终究还是无果。
      想想通融的时间快到了,关昊不再跟他浪费时间,干脆从脚边拿出东西,丢出去,“相识一场,就这些吧。”

      傅轻衣低头看一看砸在桌面上的外卖桶,只拿起瓶装水,打开瓶盖,缓缓喝着。
      关昊眯着眼最后问他一句,“你知道这一次是谁想陷害你。除了我,可就再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了。你真地不需要我帮忙?”
      “谢谢你的食物,”傅轻衣阖眼点点头,再次笑着拒绝,“不,不需要。”
      笑意深沉地缓缓立起身,关昊最后抛下一句,“你别后悔。”
      傅轻衣笑容不改,干脆阖上眼,以示坚持。
      砰地一声巨响,大门再次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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