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见景

3、第三章

　　后花园里鸟语花香，蜂飞蝶舞。
　　林陌忍不住抬起头，深深呼吸了一口带着醉人花香的空气——刚刚在刑房里，满是刺鼻的铁锈鲜血味道，现下总算是淡了一些。
　　一步一步走到了烟篱亭，挑了个石凳子坐下。林陌用一根手指抵着下巴，一双狐狸眼眯得弯弯，显得纤细修长又波光盈盈。看上去极是漂亮温柔，却不知道这其中暗藏了多少算计精明。
　　仍旧在想刚刚那两个人说的话。
　　脑中忽然浮现出方才满身鲜血的人，明明性命就掌握在他的手里，却一点儿也不在乎。即使下一瞬就要死去，也要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身边的人。
　　说：“我喜欢他，并非兄弟之义，而是男女之情。”
　　……喜欢。
　　林陌默默念着这两个字，心中却是一片空白。何谓喜欢？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便是这般，愿意为他罔顾生死？
　　他还没有喜欢过人，自然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林陌低下头去，眼睛望着亭子角落零零碎碎开着不知名的小花，低低笑出声来。
　　没有人喜欢过他，自然也是无人教会他如何去喜欢别人。
　　小时候，父亲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往往来去匆匆，悭吝一面。后来偶有闲下来的时候，也是比较偏疼年纪小的弟弟，而那时候他已经长成少年，总觉得父亲对自己太过严厉，言行之间看不出半点儿对他的喜欢和赞赏。
　　至于兄弟之义……他和林落……他们之间年龄相差太多，感情一直淡薄，反是和林落青梅竹马的谢昀之，更像他的兄弟。更兼后来诸事变幻，那点少得可怜的兄弟之情，恐怕是半点儿也不剩了。
　　至于男女之情，缱绻眷恋……
　　细细长长的狐狸眼中带出一点思忖以及憧憬。虽然他并不太懂，可是也知道，这种感情和父子亲情，兄弟之义，是有很大不同的。
　　像谢昀之和林落……不就是相互喜欢？而且看样子喜欢得很深。
　　林陌忽然脑中一闪灵光，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个问题，何不去问问谢昀之？他一定是明白的。林陌不止一次看到他瞧着自己弟弟的眼神，便正如刚刚地牢中那人一样的温柔缱绻。

　　林陌打定了主意，长袖一卷正欲走出烟篱亭。
　　一边想着到哪儿去找谢昀之，若是他还在刑房没离开是最好，若是人不在，是该去林落旧居还是去飘渺阁中寻人。
　　此时正是春光晴好，园中一片繁花似锦，分外妖娆。反正是半日偷闲，林陌慢慢地走着。从烟篱亭一路赏景，竟然走了远路。待他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是花园最深处的荷花池。眼下不是季节，池中没有荷花，只有一潭碧水几蒿杂草，映着满园春色，竟然有些凄凉。
　　“哎你站住！别往里面乱闯！——”
　　林陌正欲转身，一声突兀的嗓音远远地传过来。
　　仿佛是验证了他的话似的，林陌只看见一个身影自身旁掠过，速度之快，简直令某些轻功高手汗颜。
　　那人经过他的身边，带起的风掠动他的衣角。
　　“哗啦啦”一阵水声。
　　前方已经没有路，那人竟然直直撞进了池塘里，溅起一大片的水花。林陌禁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候有几个护院打扮的人追到了池边，一见林陌，忙不迭停下口中的恐吓，纷纷行礼。

　　“怎么回事？”
　　林陌站在池边，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
　　池塘里那人显而易见不会游水，始终在原地挣命一般地乱扑腾，池塘里水花乱溅。好在水不是太深，他一直折腾倒是始终没有沉下去。
　　“禀、禀宗主……这人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一直在厨房附件转悠。厨房的小六看他可怜，好心给他馒头吃，结果一转身出去……这人竟然就钻进厨房偷吃！被小六发现了，转身就逃，小六才喊了我们来追……”
　　林陌听着他们七嘴八舌说了长长一段话，回了一声“哦”。
　　方才转过身去，看着池塘里的人。
　　虽然还在扑腾，但是似乎已经没什么力气，拍打水面的幅度也小了很多。林陌只能看见他一个脑袋在起起伏伏。
　　纵是如此，他却一直都没有求饶或是呼救。
　　林陌往前走了几步，就站在池塘边上，低下头微笑，细细长长的狐狸眼又眯了起来，脉脉含情。
　　水里那人的动作越来越慢，只是间或地挥动手臂划开周围的水流。
　　有几次连头也沉下去，看不到了，却总是又挣扎着浮上来。他已经全身湿透，但是只要他能够抬起头来，便是一直用力地高高仰着头，努力多呼吸到空气。
　　林陌在一旁静静地瞧了半晌，忽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本就是低柔婉转，此时刻意放慢的语气听来，便好像是在风口上点了一支梦甜香，顺着飘过来的话都带着让人微醺的味道。
　　“要不要……让我帮你一把？”

作者有话说

　　嗷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