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上）》小吕儿

18、故人重聚

　　“我就说嘛，那样的声音除了夜女姐姐不会是别人”溪水绕着脚丫，喉间还依稀残留着唱歌后的干涩，耳边传来有些熟悉的嗓音，思绪却仍在漂浮，无法将它们凝聚在一起，于是任小小的人儿跑到了跟前，伸出双臂将她抱个满怀。“夜女姐姐，你果然也来了，我和无双姐姐等了你好久”少女娇嗔的嗓音总算拉回了夜女几分心神。“若衣？”一抬首便见到许久未见的少女，浮若衣眨着水波潋滟的眸子一派天真无邪的可爱模样。脑袋慢慢消化了浮若衣方才说的话，这才往身后望去，果然人群后走来风流倜傥的女子，眉如山黛，色比美玉。紫色骨笄挽起一头青丝，冠玉将长发固定在脑后，便成了男子模样。“夜，别来无恙？”空无双走得近了，看清了眼前人果然是分别已久的那个，向来孤傲的眼染上微笑，脚下已悄悄快了两步，夜女这才从溪水里缩回泡得发白的脚，柔嫩的脚丫还未着地，已被喝止“好生的一双脚，你拿来踩地做什么？”话音才落，空无双又吩咐一直站在身旁的白衣少女们“快去将她的鞋子取来”一白衣女子领命离开，这时方才被几度惊艳的小丫头们才回过神来，花鲢率先弹响竖琴，琴音虽不若初时恬淡却依然动听，浮若衣翘起红润的嘴巴“无双姐姐还是那么偏心，哼”夜女听了勾唇一笑，并不说话。无双盘腿坐到夜女身边，也不去理她。

　　“夜，这次也是一个人来的么？”空无双随口一问，却见夜女眼中光芒一闪，随即便从衣袍里拿出手掌大的紫色海螺，放在嘴边，沙哑的海螺音尖利呜咽响起，打断了花鲢漫不经心的弹奏，花鲢向夜女望来，眼神中隐藏着一丝暗淡，海螺粗粝的嗓音持续不断，片刻后众人听到远方传来模糊的笛音，似响应着海螺的声音，海螺粗噶的音色与笛音的轻溶瞬间交合在一起，一粗一细，一嘶哑一清亮，韵味横生，笛音渐渐清晰，吹笛的人越来越近，渐渐的穿着紫色劲装的男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鲜艳的紫衣刚一出现，夜女便收了海螺，男子也在那同时放下笛，一个晃身就已来到夜女面前，宽大的手先一步捏到夜女脸上“黑娃，我就知道你一见到我就要收螺颂，了解你吧，对了，这儿是哪儿，我睡得好好的，你干么把我叫醒，你说有多久没练习螺颂了，竟然吹得这样难听”

　　空无双在一旁深深皱眉，瞧见男子捏在夜女脸上的手指，目光愈加深沉，或许是这几人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太古怪，方才被遣去拿鞋子的白衣丫头拿着取回的鞋站在一边，踌躇着不知是否该上前提醒一下鞋子取来了，浮若衣一直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幸灾乐祸地站在一旁，做足了看戏的准备，顺道还接下了丫头手里的鞋子，冲着众人打个“嘘“的手势，无奈这多余的手势引来演戏人的注意，夜女向锦城投去淡淡一瞥，旁人看不出端倪，锦城却是准确接收到了那状是无意一瞥中蕴含的警告意味，不甘不愿的收回手，扬起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冲着众人乖乖行了个可爱的礼“大家好啊，我是锦城，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众女子几乎是瞬间喜欢上锦城大大的笑脸和爽朗的性子，纷纷回礼。锦城与众人客气了一番不忘夸赞众女生得美丽，空无双转身接过浮若衣手里的鞋子递到夜女手中，自始至终没看锦城一眼，那样彻底的无视丝毫没有影响到锦城的情绪，眼见着浮若衣也即将在锦城热情的攻势下倒戈，空无双冷然的脸上渐带戾色。

　　芸娘这时带着几个俏丽的丫头徐徐走了过来，一眼望见这边聚集了不少人，心下诧异，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几步路走来便大概明了了其中的利害，带了笑柔柔向夜女开口道“怎么都聚到这儿来了，无双姑娘、若衣姑娘都与姑娘你认识的么？那便好，我方才见鸿雁去厨房给你拿吃的，想着你睡了许多日子怕是真的饿了，便多拿了一些来，也幸好多拿了一些，大家大概都饿了，就一块儿聚聚，吃点儿东西填填肚子，姑娘才来，无双姑娘和若衣姑娘也可以同姑娘在一块儿聊聊天，说说话儿”众人果然都看向夜女，等她答案，夜女微微回了个礼“有劳了”芸娘便领了众人往迎客台去，路上还不忘吩咐贴身小婢为锦城准备一间上房。

　　迎客台果真只是一个平台，台上植了花卉，彩蝶绕着红花飞，中央安放着木头雕刻的圆桌，颇具特色的椅子随意散放在圆桌四周，四人各找喜爱的椅子坐了，芸娘吩咐丫头们上了茶果便称说有事儿要离开，迎客台上留了两个白衣丫头和各有所思的四人。夜女坐在秋千凳上，眼波沉静，空无双心情不佳，垂了眼不说话，锦城热络的和浮若衣谈天说地，自动忽略另外两个不在状态的人，也难得浮若衣与他配合默契。

　　实在受不了两人越来越聒噪的嗓音，空无双略一抬眼，声线冷然“夜，你们这次来可也是为‘赤星之子’的事？”话落，无人接话，空无双这时才发现那个从来云淡风轻的人正坐在秋千上走神，虽然黑雾覆盖了她的脸颊，以自己的能力无法窥探到她此刻的表情然而那双没有遮挡的眼睛，分明蕴了一层大雾，恍惚间没有方向。心一紧，空无双起身走到夜女面前，一片阴影罩了下来，对黑暗十分敏感的夜女抬头“无双？怎么了？”她这样问着，平静无波，空无双骤然无话，到了嘴边的许多询问突然没有了向她说出的欲望，只是那样漫不经心的一眼，她抬头看来的一瞬间，堆积在心底许久的心念便被轻易揉散。

　　“黑娃，你刚刚又在认真的走神，是不是？人家无双小公主在问你来这儿做什么呢？”冷掉的气氛被锦城的大嗓门悄悄带过。“夜女姐姐走神了？”突然被锦城抛下的浮若衣听闻锦城的话后眼中亮光一闪，藏不住可惜的神色。没看到啊没看到。。。心下正这样想着，便听夜女道“我们收到了消息，便过来了”“这次消息都瞒不住，紫陌星上来了许多人，与我灵力相当的就不少”浮若衣听到是谈正事儿，总算分心接了句话。
　　“那你们得到的消息还有什么？我们赶了十天的路到这儿，累得一觉睡到现在”锦城问
　　“啊？夜女姐姐也赶路？”浮若衣再次震惊，斜着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夜女，最后稍微有些欣慰的觉得至少话少的习惯是没变的，锦城哈哈笑“那是，疯了似的赶路”
　　“为什么呀？”
　　“大概是。。。嗯。。。思春了”
　　“啊？”浮若衣听了这颇具震撼力的话，跳了起来“谁啊？夜女姐姐思谁？”
　　“这个嘛我觉得应该是我们那儿的小王”
　　“小王？”
　　“嗯，我们那儿的小王那可是很优秀的”
　　“很优秀？有多优秀？”
　　“这个。。怎么说呢？你看看我。。。他就跟我差不多，优秀吧？”
　　“这个。。。”
　　两人的谈话于是这般没完没了。。。

　　清脆的笑声在这时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三人往笑声处看去，眼前不禁一亮，女子从青石板上分花拂柳而来，两侧的花丛迷离了视线，那大红色绚烂的裙摆如鱼儿在水中游出的花朵一般，女子像四月于幽谷中寂静绽放的血兰，凝脂般净白的肌肤泛着荧荧光泽，飘曳长眉润着淡淡墨色，晶瞳似月，耀而不伤，微笑时娴静美好如月下仙子，行走间却不似柔弱，反倒蕴含一股自然的洒脱，大红色裙裾上绣着纹路模糊的桃花瓣，绣工太过精细，行走时红裙愰动，花瓣纷纷飘落，唯美惊人。女子自顾走来，抛在身后的美景刹那成为那张绝世容颜的背景，随侍在侧的白衣丫头眼里闪耀着自豪的光芒，行礼叫了“宫主”，那一直处在失神中的女子终于转过头来，透过人群，看到来人，眼睛眯了眯，看了许久，看明了那样的倾城之姿，一直不安分的心神忽然被驯服般归了元窍，夜女脚尖轻轻一点，绕着花蔓的秋千高高荡到空中，风牵起黑色的衣角，那画面，她知道如同黑夜，并不美好。风贴着耳朵吹过，忽然想起不久前才听到的消息，他要结婚了，跟眼前这个女子。心像被石头磨破了，有些疼，她不去深究这是为何。

　　“夜女？”上官月径直走到夜女身旁，秋千停住，那覆着面纱的女子抬头看来，上官月不知为何微微一怔。便见那女子轻轻一笑，笑容太过清浅像雪山顶峰融化的清泉，沁人心脾，女子并不说话，眼中泛着疑惑的光芒，似在询问她有何事，那样的恬淡少语，却让人觉得异样温和舒适，注视自己的目光太认真，上官月仿佛被那目光锁住了，那一刻上官月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何他陷入她的魔障里，那么拼命亦逃不开。
　　“我是上官月，船坊的主人，你愿意到这儿来唱歌吗？”
　　“嗯？”料不到她是这样的来意，夜女有些吃惊，身后听了此话的三人也不免惊讶。
　　“嗯，我知道你是色彩国的使君大人，我的意思是你只偶尔来这儿就好，想唱的时候就唱唱歌，平时我并不干涉你的去留，我喜爱你的嗓音，你愿意来吗？”上官月见夜女并不怎么反对，忙不迭介绍
　　“只是喜欢我的声音？”
　　“嗯，当然我也希望我的船坊里什么都是最好的”
　　夜女听了这话眼里溢出笑意，上官月见了心想有戏，却听那带笑的人轻轻吐出一个字“不”
　　上官月不死心，莹白的眼波委屈地往夜女看去，微恼微怨的表情撩得人心醉，夜女见了，伸出手指覆住她的双眼，鼻尖传来谜兰草的香味，上官月闻到夜女指尖的香，微微一愣。“诺，不可以用那样的眼神来闹我”随即眼睛重见光明，上官月脸颊微红，往夜女看去，却见她的视线已投向别处，她只是漫不经心，所以并不知自己扰乱了别人的心绪。
　　在一旁，一直插不进两人间的另外三人表情各异，被她撩起心绪又被无辜抛掷已是习惯的事，所以锦城快速闪到上官月身边，不避嫌地拍拍上官月的肩膀“美女，你习惯就好”上官月挑眼一看，桃花眼染红眉梢，剔透粉嫩，锦城拂头长叹“啊，要命”空无双不屑的瞥眼，浮若衣同锦城一般眼里冒着桃花，只是这次出于同性相斥的立场狠狠站立在了浮若衣身边与上官月划清不清不楚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