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上）》小吕儿

17、在你面前，从容离开

　　夜女从芙蓉帐内醒来，入眼便看见绣着金凤的大红帐子 ，四周的气息太过陌生，起了身，才依稀记起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睡了多久，舒适的休息后心情不自觉就好了起来，玻璃窗外明亮的光芒照进屋子，夜女赤脚踩到柔软的地毯上，脚心传来的触感让她眉间染上一层笑意，推开门，弹着竖琴的女子坐在溪水边，唱着欢乐的调子，几个白衣少女围在她身边，拖着腮帮子听得认真，直到一人无意间看到了门外一身黑袍的她，才连忙站了起来。

　　“姑娘，你醒了？”少女轻快的跑到夜女面前，清秀的脸上笑意盈盈。夜女莞尔点头。“你且休息着，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说着转身蹦跳着离开，临到刚刚围在一起的人群时不忘打个招呼“我去给黑衣姑娘拿吃的，你们等我哦”那几人也看了过来，自然地冲夜女招手道“黑衣姐姐，你也来玩儿吧，花鲢的竖琴弹得好，听了心情都会好些哦”。

　　许是心情真的很好，夜女迈开步子向她们走去，被打断的竖琴声重新响起，弹琴的少女一袭水蓝色裙裾长长的头发拖到地上，像光滑的绸缎，少女脸上覆着面纱。露在面纱外的眼睛冲夜女友好的一笑，飘渺的琴音从她的指尖缓缓流淌出来，夜女混在少女中坐下，音律因为来人而变得和缓，少了方才的嬉闹，弹琴的女子敛了心神，竖琴特有的氤氲穆雅让夜女闭上了眼，赤着的脚探进溪水里，水波像柔软的水草拂过脚尖最敏感的肌肤，脑海里堆积的情绪渐渐腾空，笑容在嘴角扩散，启唇，夜女忘了身在何处，袅袅的歌声从她显得薄情的唇瓣传来“香火不染红尘泪，只道空谷阴风月光冷，颠转几度轮回，只见山腰松柏依然翠，年岁经转，几度梦回，蓦然回首时，青山绕绿水，隔岸飞霜寂，已是天涯人”清清冷冷的嗓音抛掷出似有若无的空寂，弹着竖琴的人走了音，那曲调诱惑着手指跟随夜女美妙的音律而律动，音变了，人醉了。四周寂静，唯有夜女的歌声如海面下翻滚的浪潮般一遍遍从耳膜刷过，久久不散。直到她停了下来。

　　睁开眼，隔了一条小小的溪流，夜女看到站在对岸的人，不知他已在那儿站了多久，长身玉立，广袖飘摇招展，墨色乌丝如云如暮，背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他从暗处投来的视线，愈加显得明亮，沉默的注视太过清晰，清晰到她亦移不开眼去。目光相接，他的身体微微一震，视线适应了耀眼的光芒，所以他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那张脸若仅用美形容，那么天下再没有任何事物担得起美字，若人有爱美之心便必然会为了那样的容貌而堕落，即使游过悠悠岁月依然掩不住那样的绝色风华。那人只需站在那儿便已是天地间最动人的存在。饶是他神色恍惚，饶是他唇角的笑破碎零落，饶是他眉宇郁结着淡淡的忧伤，饶是如此依然惊心动魄。似望尽了秋水，沉默间寂寞滋生，他终于不再坚持，调转头，如来时那般从容地走出了她的视线。目视他离开，有什么从胸腔缓缓坠落。不明白那仿佛失去的是什么。
　　“那人是寂公子，对不对？”耳边传来少女们热切的讨论。
　　“就是他”有人回答
　　“他好美”声音里还充满着美好回味
　　“听说宫主要与他成亲了”话里是满满的羡慕。她一震，蓦地回首。
　　“宫主虽然也好美，可是还是觉得寂公子美得。。谁也匹配不上似的”
　　“瞎说什么呢，虽然寂公子美，可是总是要娶妻的吧，那最配得上他的就只有咱们的宫主了”
　　“对嚯”说话的女子想了想，点头承认。

　　手心满是细细的汗珠，在广袖内握得太紧的手掌被圆润的指甲盖剜出小小弧形血痕，放下手，不去看累累伤痕，无伴靠在树干上，微微喘息。心跳得太急，那样猛烈的跳动在只身停靠的林间，如厮寂寞。总是需要那样费力，才能从她面前走开。。。

　　红狐从树叶间看着他一步步走来，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因用力过度泛着乌色，看着他极力控制着脚步让自己不至于踉跄，看着他冷漠地甩开自己泛着血丝的手掌靠在香砂树下狼狈的喘息。直到他终于缓缓松开了嘴唇，淡漠的站直了身子，遥遥向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红狐跳到地面，偷窥被发现，不禁老脸一红，微咳了一声。

　　“红爷爷，有什么事儿吗？”和悦的男声片刻后解了红狐的围。“那个。。爷爷来这儿晒太阳。。”红狐忙给出合理的解释。他便笑笑，笑容清澈。却因为太过清澈反而让人觉得藏无可藏，红狐不知无伴自己是否察觉，自修炼普华精经以后，他的目光便蕴含了某种清澈的透悟。让人不敢直视的透悟。他在变化，变得越来越。。越来越什么？红狐一时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