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白汐尘

17、第十六章 人类

　　“我只能送你到第三重无尽深渊与乱海的边缘。”妖遥在那漫长的路程中并没有给天音好脸色看，“而这里也没有接待你的人，你必须独自上岸，并且去陆地上自己找寻天玄宫一个叫海雪的人。”妖遥嘲讽地一笑，“这是信物，希望你不要愚蠢地让别人发现你的身份。”她眼中闪过厌恶，然后将几件衣服和一个玉牌扔给天音，在陆地上的服饰显然是不同于海中的。
　　收好那些东西，天音看着妖遥迅速地离开了这里，终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心中莫名地生出几丝害怕。
　　她望着周围，慢慢地浮出了海面，乱海近在眼前，有着那深渊之主赐予的尾环她并不担忧被强大的怪物袭击，只是乱海到陆地的距离……
　　天音临走时在寂静之地搜集了一些奇怪的植物以备不时之需，其中当然包括有不少果实，但是她并不敢随意吞食，妖梨给予她的深海之露也所剩不多，她必须加紧时间。

　　礁石，土壤，天空，鸟鸣……
　　天音略带狼狈地靠着休息，终于，终于到了，这就是三重天，三重天的平民过渡带，从天大陆。
　　她欢快地笑了，感受着阳光，将水润的头发拨到一旁。
　　天音小心翼翼地望着四周，确定四周没人，她爬上了一个较为平坦的礁石，望着面前十多米的悬壁，她从铃铛中拿出那些衣服，开始穿戴，并且甩了甩鱼尾上的水珠。
　　她必须在在这礁石上呆足一个时辰，等待，等待她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阳光照射下，那温度并不令令人感觉讨厌，而是非常舒服。
　　那银色的鱼尾闪烁着光芒，一双修长的双腿开始若隐若现，天音仰起头，那本是冰蓝的头发开始褪色变成淡淡的银色，但是这冰蓝并没有完全褪去，一缕两缕夹杂在银色之间闪耀着，耳朵旁颜色变换的发丝缠绕着一朵九叶的深蓝色小草，如同装饰般。
　　精致的小脸漂亮得让人无法呼吸，但是那妖异的丑陋的纹路在脸颊和脖颈缠绕，硬生生地将这美丽破坏，他人看了只会觉得注意到那纹路而感觉到遗憾。
　　同样冰蓝的瞳孔开始褪色变成了很浅很浅的银蓝。脚边那寂静之主赐予的尾环变成了一个如同雪花般的印记浮现在脚底，那银色铃铛环略带空隙地贴合在脚裸，九个铃铛晃动着却没有半丝声响。
　　穿着那几乎贴和皮肤的内甲，蓝色的长袖棉布上衣加上白色的半长短裤，头发高高地扎起。
　　一个正常又有点不寻常的九岁小女孩出现在礁石之上。
　　天音诧异地感受着体内的能量，她害怕地发现那本是二重天的境界却是开始下退，体内的天力不断地削减，直至一重天的第一层。
　　她咬了咬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既来之则安之，自己现在的力气，攀爬这十多米的悬壁应该不是问题。
　　在不小心踩空了几次掉落海中之后，天音终于站在了悬壁之上，面前是一片不大的草丛，带着土壤的芬芳。
　　正常的手脚，却是感觉到怪异，天音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上，她略有些苦笑地发现，她竟然必须要重新学习走路。
　　还好学习平衡的经验还在，只花了半个时辰天音就能正常地站着，走着，但是跑还有些难度。
　　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感觉很是怪异，天音告诉自己要熟悉这种感觉，因为自己是人类，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
　　也不知道是有意没意，妖遥并没有准备靴子，天音也只能打着赤脚。
　　远处一只看似是温和的白色兔子正在觅食，听到响动，竖起了长长的耳朵，朝天音处看来。
　　天音笑了下，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却是突然，那兔子仿佛感觉到什么似地，颤抖着，带着敌意地，飞快地跑了。
　　怎么了？天音不明白。
　　她只能继续缓慢地走在这明显寂静的地方，本是鱼尾时，因为有鳞片，所以比较坚韧，但是变化成了脚却是脆弱多了。草丛虽然柔软，但不乏有带刺的植物，天音只好将大部分的天力都用在包护脚上面。
　　奇怪，奇怪？
　　天音越走越忐忑，为什么动物看到她都逃走，而且这里的动物显然都是没有危险性的温和的动物，在三重天内，一般是不会出现三重天以上的天兽的。
　　我，难道是我让它们感觉到害怕？天音这么想着。
　　这个草丛并不长，天音走了一会就看见了平坦的路，蜿蜿蜒蜒的不知道通向了哪。
　　顺着这路走，就可以找到有人的地方了吧，天音将刚才的忐忑抛开，她有些兴奋地开始顺着这条路开始步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远方突然传来了声响，天音侧身眺望，竟然是一辆马车。
　　天音停下了脚步却有些拿不定注意，是否要上前去询问？毕竟这可能会是她遇到的地一个人……
　　但是，她又有些害怕，犹豫之间那马车已快到跟前。
　　因为路并不是很宽，天音算是阻了马车的道，她下意识退开一步，那是那个大胡子马夫似乎脾气不太好，“小鬼，赶快让道！走开！走开！”竟是要横冲过来，明明这路也是可以过的。
　　天音略有些呆了，一时忘了反应，只见那马车就要撞上，却是突然，那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端停了下来，并且开始发疯似地后退嘶鸣。
　　“真是邪门！”那大胡子的马夫好不容易安抚了那马，恶狠狠地看着那阻道的小孩。这一看，却是害怕了，她脸上的蓝色纹路，那不是海妖的诅咒吗？
　　“妖怪！”那大胡子颤抖了，他一下子拔起在马身上带着的一把大刀，竟是指着天音，似乎要动手。
　　天音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那人叫了一声妖怪，还有一把明晃晃地大刀指着她。
　　要杀我？为什么？我做了什么？天音慌了，她忘了她已经是达到破狱的修天者，她忘了一切，她只看到了她被第一个遇到的人指着她说妖怪，并想杀了她。天音恐惧了，她再次后退了一步，然后快速地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发生了什么？”一个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随后，一个白须白发慈眉善目的老人走了出来。
　　“谢老，有妖怪，有妖怪！投靠了海妖的叛徒！”那大胡子抖着嗓子，都快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妖怪？”那大胡子所说的谢老看到了面前的逃窜的女孩的侧脸，那小半边的纹路，竟然是几百年前就已经没出现过的海妖的诅咒。
　　“啊，妖怪逃走了！”大胡子似乎想追上去，又带着害怕。
　　“妖怪你的大头！”那谢老没有追上去，却是突然抡起拳头给了那个大胡子一个暴栗。“都是你，把那孩子吓走了！”
　　没想到看她的身手和速度，竟然是达到了一重天的境界，这么小的孩子？只可惜……
　　“谢老，你为什么打我？”那大胡子立马变得可怜巴巴。
　　“那是人，不是妖怪，只是被海妖诅咒的可怜的孩子，你竟然还说人家是妖怪！”谢老越想越气，“千年前的悲剧已经发生了，留下的只是那些后裔，不能把所有的罪都苛责在这些被伤害的人身上，当时查明了很多人是被海妖精神控制而烙下了诅咒！”
　　“可是，她总有一天也会变成海妖不是吗？现在就杀了她不是更好？”大胡子委屈了。
　　“你不知道几乎所有九天的天宫主在千年前已经颁布不许再滥杀那些无辜的被诅咒者吗？况且又不是每个被诅咒的人都是会变成海妖的，我就说你，多读点书，你就是不听，你说我怎么向你的叔父交代？”谢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直揪着那人的大胡子。
　　“我错了，我错了……”大胡子疼得整张脸皱了起来，不住地讨饶。
　　“不过这孩子跑的方向，可是那最接近大海的城市，这可糟了，当年冲击最大的就是这些海边的小城……”那老人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人类世界中，将这种诅咒称做不详的存在，但凡有人被诅咒了，那人就会被世人所轻视隔离，激进的人类还会来追杀你，你在九天之中恐怕会更加艰辛。

　　莫鬼大人说过的……
　　天音一直努力地忽略，但是遇到了刚才的那个人，才重新的又想起来。
　　我，会就这么被排除在外？
　　即使到了人类世界，但，我还是不能融入这里吗？
　　我不信！
　　天音握紧了拳头。
　　她快速地顺着路跑动着，虽然时不时摔倒跌伤，虽然那柔嫩的脚丫经不起那摧残，但她却是感觉不到痛。她渴望被承认，渴望有同伴，渴望找到一个容身之地，但是为什么这么艰难呢？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音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入口的城门的牌匾写着，泊水。
　　人来人往，几乎都是些凡人，有老有少，如此热闹。
　　但……
　　天音猫着身，她看着那些守在门口的官兵，他们竟然修天者，虽然最多只到了天力三层，她没有停留多久，以最快地速度让他们没有察觉地通过了这里。
　　天音低着头走在路上，她必须去打听那天玄宫的位置，但想到刚才那人的反应，她踌躇了……
　　“孩子，要来一个包子吗？”一个满脸都是皱纹的老婆婆拿着一个热腾腾的包子举到天音的面前。
　　天音吓了一跳，正要跑开，却是看到那老婆婆浑浊眼中的慈爱，她忐忑地接过了食物，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没关系，老婆子请你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母亲呢？”那老婆婆是个卖包子的，天音正不自觉到走到了她的位置，正好被瞧见了。
　　“母亲，不知道在哪……”天音一瞬间觉得那包子的热量顺着身体流入，她鼓起勇气抬头跟着这位老婆婆说话。
　　“老伴在跟谁说话呢？”又一个老人来了，似乎是那老婆婆的丈夫。
　　“一个可怜的小孩子。”那老婆婆回头应了一声。
　　哐当！
　　那蒸笼盖掉在了地上，“老伴……那是，那是妖怪！那是我们人类的叛徒！”那老头子仿佛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指着天音的脸大喊。
　　顿时，几乎周围所有的喧嚣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天音身上。
　　“妖怪！”
　　“是海妖，海妖的诅咒！”
　　“该死的海妖！”
　　“该死的叛徒！”
　　天音害怕了，她后退了一步，却是看到了那个本是慈祥的老婆婆那怨恨的目光。
　　“你是妖怪，该死的背叛者？”
　　“打她，打死她！”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
　　然后一个热腾腾地东西砸到了她脸上，那是那老婆婆的包子，那一瞬间还温暖过她的包子。
　　天音手中包子掉了下去，周围人因为那个包子而开头，蔬菜、鸡蛋、石头等等东西都一鼓脑地砸到了天音身上。
　　为什么……
　　我没有做什么……
　　为什么！
　　天音只能不停地跑，脚步踉跄，惊恐地看着那些后面前面追赶的围堵的她认为的所谓‘人类’的同伴。
　　他们要打死她！
　　天音觉得心中有什么碎了，一点点地，好难受，她想到了哥哥将她扔下无尽深渊的一瞬间。
　　我，真的没有活在这世界的资格吗？
　　被亲人抛弃的我，真的需要活下去吗？
　　天音第一次产生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