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骸纲]Blood Shadow》鸣弦

4、Blood Shadow 03

　　禁锢着他双手和脖颈的枷锁‘咔’地一声向两边弹开，复仇者扬了扬手，沉重的黑色铁链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连同裹着绷带的双手一起被收入宽大的披风下。

　　“滴答。”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有水滴落下的声音，那个男人依旧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只是轻缓而迟钝地眨动右眼。
　　“滴答。”
　　红色的液体随着眨眼的动作从他眼中滴下，就像是得到了鲜血的滋润一般，被解开封印的魔眼在他眼眶内自动转了一圈，已经消失的数字再度缓缓浮现。

　　“骸……？”纲吉紧张的站在他面前，试探着叫他的名字。六道骸低下头，血色的右眼直直盯着他，唇角边忽地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然后猛然间，伸出手用力刺入眼眶。
　　“不要！！！”

　　纲吉惊骇地大喊，几乎下意识地去握男人的手想要制止他自残的举动，然而红色的眸光一闪，六道骸的身影已经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从眼眶内涌出的鲜血霎时间布满了男人英俊的面孔，疯狂的笑声中，那只魔眼浸润在一片血雾里，数字鲜活而急遽地跳动着。
　　——不同于黑曜乐园中和自己战斗时为了激发右眼能力的行为，就如同复仇者说的那样，眼下他根本感觉不到一丝一毫骸本人的意志。
　　那只不过是一具被魔眼控制的失去心智的行尸走肉。

　　四周的墙壁一点一点扭曲变幻着，数百道通红的火柱蓦地冲破两人之间的地面喷涌而出，纲吉硬生生地稳住身体向后避开，然而张着血盆大嘴的巨蟒悄无声息地游弋到他身后，随时等待着致命的一击。
　　被掩埋在瓦砾废墟中的尸体动作僵硬的挣脱束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们脸色青白眼珠深陷，在他面前一点点褪尽血肉，变成森森的骸骨向他一步一步围拢进逼。
　　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那些曾经见过的六道轮回的能力交错在一起，幻觉铺天盖地，以一种近乎失控的状态侵袭而来。

　　“骸！”喘着气，纲吉在闪避的间隙里盲目而焦急的大声呼唤着，他清楚运用六道的能力会给骸本体带来多大的负担，更何况是这样几种能力同时发动。如果不快点阻止的话……
　　咬着牙，一仰头吞下死气丸，璀璨的金色火焰在少年额头霍地燃起，连带着暖棕色的双眸一起被晕染成漂亮的金橙。纲吉握紧拳头，凝聚在双手的火焰带着一道绚烂明亮的弧度用力向身后划去，高纯度的死气之火瞬间粉碎了蜂拥而来的众多尸骸。

　　借着火焰的推动力，纲吉绕开交错的火柱直直向上空飞去，那些盘踞在地面的毒蛇巨蟒仰起丑陋的脑袋，不甘地吐着鲜红的信子。
　　大约几秒钟之后手指已经触碰到实质的墙面，微微倾斜的角度似乎在告诉他这正是因为爆炸而塌陷的实验室一角。纲吉的脑海里闪过片刻前看到的那幅几乎已经变成废墟的空荡荡的建筑，真实和幻觉交汇的一刹那，完美的假象终于出现了裂缝。

　　仿如地狱一般充斥着岩浆烈焰与猛兽的世界波动着，裂缝缓缓张大，从中露出满溢着血腥气息的黑暗内室，纲吉看到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他没有犹豫，调整姿势向下俯冲而去。
　　“很强嘛，居然能够破解我制造出的幻觉。”男人举起三叉戟格挡，血色的右眼旋转着，在眼眶里蠢蠢欲动。被血污覆盖了大半的脸上依旧保持着诡异的笑容，看起来狰狞而可怖。六道骸并没有真的开口，那个陌生的声音是通过思维直接传递到纲吉脑海里的。
　　“魔眼！”少年惊呼，没有想到自己竟会以这种方式和那只令太多人恐惧又有太多人觊觎的轮回之眼对话。

　　“强大而纯洁的灵魂，甜美的血液味道，多么令人渴望，难怪我寄宿的这个人类会那么想要得到你的身体。”那个声音嘻嘻笑着，某种黑暗而冰冷的气息像是能一直渗入到骨髓里，“如果占据这样的灵魂，想必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吧。”
　　“住口！快点离开骸的身体！！”在魔眼的操控之下男人挥舞三叉戟的动作并不顺畅，纲吉轻易就占了上风。可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那个不断向脑海里传递的声音——那只魔眼在漫长的岁月里早已契入骸的身体，如果勉强进攻就只会害那个人受伤——纲吉小心地控制住火焰，与对方僵持着。

　　“离开，怎么离开？”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男人向前步步紧逼，空着的另一只手举起来，对准自己的眼球，“硬生生的抠出来吗，就像这样，嗯？”
　　“你——”纲吉不由地退后一步，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脚下忽然一空，失去平衡的身体顿时向下跌去。
　　糟了！
　　森森的五指从瓦砾中探出来，一双，两双，无数双。它们抓住少年下陷的脚踝，像是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身体。早已死去的骸骨在碰到纲吉双手上的净化之炎时瞬间化作一片齑粉，然而更多的骷髅在魔眼的操控之下向他围拢过来，前仆后继。

　　本就微弱的璨金火焰渐渐湮灭在那片窸窣的声响中，视线被堆叠的累累白骨所遮盖，张狂得意的笑声响彻耳边，男人终于不再惧怕，一伸手扼住他的喉咙。
　　心中交织着惊恐和绝望，心脏和血管一起突突地跳动，纲吉张大嘴巴急促地喘息着，脑袋因为缺氧而疼痛欲裂。身体即将到达极限的那瞬间，他感到一阵虚脱的失重，眼前突兀地转变成一片空白。

　　如果黑白底片一样的图像在空白的背景里缓缓浮现。雪白的墙壁，闪烁着冷漠光泽的金属器械，身着白衣带着口罩的人们静默而匆忙的进进出出，以及高瓦数无影灯照射下的，流淌着鲜血的手术台……
　　像是对手术的失败十分不满似的，为首那个男人扔下手术刀，满脸沮丧地坐在靠背椅上休息。顺手拿过放在桌上的一叠资料，一边翻看一边问道：“下一个呢？”
　　“已经带来实验室了。”旁边的助手回答道。
　　“让他进来。”

　　他的意识追随着那个人，抢在他前面穿过狭长冰冷的走廊，不出意外，空荡荡的大厅里，一个小孩子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
　　深蓝的发色熟悉的发型，他几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骸？”

　　男孩明显颤动了一下，随即抬起头，脸上是强装出来的镇定：“走开，别碰我！”
　　“不是的，我并不是——”纲吉连忙摆着手，蹲在他面前，一想到骸接下来即将要遭受到的对待，心中顿时揪做一团——那段被六道骸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从不愿拿出示人的黑暗过去，竟然这么直白的呈现在自己面前。
　　然而却什么都没办法改变，没办法带他逃出这里，甚至不能给他片刻的慰藉，最终只能难过的低下头去，喃喃道：“对不起……”

　　“你是谁，你并不是这里的人？”像是对他奇怪的言行感到困惑，男孩终于抵不过好奇心，有点戒备地抬起头盯着他，带着点盘算的问：“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
　　“我是……”纲吉苦笑着伸出手去，轻轻抚触着深蓝的发顶。温暖的棕色眼眸中深切的难过让男孩一时间忘记了拒绝。手指眷恋地划过骸的侧脸，轻轻地说着：“我是……我是纲吉，你不记得了吗？”

　　“纲……吉？纲吉，”男孩有点别扭的重复着并不熟悉的发音，然后那个小小的身影逐渐和记忆中的相重合，场景倏然转变，下一个瞬间男人英俊的脸庞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嘴角边扬起的笑容那么熟悉，他叫他：“纲吉君？”

　　数支红莲在脚下的土地上盛开，枝蔓从少年周身延展开去，霎那间冲破束缚，以一种盛大而美丽的姿态摇曳绽放着。
　　一地残骸中六道骸单膝跪地，一只手捂着右眼，另一只手握着三叉戟，向来散漫的声音沙哑着，带着丝显而易见的颤抖，“还是这么单纯呢，纲吉君，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抓住弱点，如果你被这样的我伤害，如果被杀死……”
　　“骸！！”几乎是喜极而泣的扑上去，纲吉努力抱住男人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无伦次地叫着他的名字，“骸？真的是你，太好了！骸……”
　　“笨蛋，”他想要伸出手臂回抱住他，然而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拉扯着他一直坠入黑暗的深渊，一直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