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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进了崔家,崔社对琼冰多有照拂,吃食穿戴都独出一份。琼冰却视若蔽履一概不受,反而对陈荆依赖愈深,仿若陈荆这尊庇护神稍稍离开,崔家便要赶她走似的。

      夏至将至,日渐炎热,琼冰害起了大病,一入夜便疼痛得直低呻,崔家请的大夫换了几副药,一碗碗药汤灌下去却不见好。

      崔社这夜屈尊前来探望,被陈荆截在门外,从未见过她这般憔悴肃然,眼神都开始飘忽。

      “她歇下了,你别进去。‘’陈荆压着胸口轻言,这毒端的厉害,吸口气也会痛。

      崔社微怔,轻声问:“可要人给你搭把手?”

      陈荆摆手,“帮不来的,你自己也是个离不开人照顾的病者,回吧。”

      崔社默不作声地空转着轮椅子上滚轮,也好,现如今他与陈荆可坐在一条船上了,寻找隐韫不由得她不着急。

      陈荆抱臂靠在门槛边若有所思,屋里屋外的这两人让人不安生。

      晚风吹散了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大半脸,紧抿的双唇绷出倔强的弧。一袭灰袍孤独的融入夜色,身后仿佛负着无边的黑暗,沉默又沉寂。

      崔社注视眼前灰影,沒来由的,想在这里多待多一刻,如同靠近皮囊深处的自己。

      凤允见主家在那屋前呆得过久,担心再有差池,令人疾疾将他请出去。

      崔社临别转头,与侧倚在门外的人两双视线交错,互见眼中有决断。

      陈荆贴身照顾琼冰出入不便,那边杜宁丰好似起了牵挂,一日便抱画寻了上门。

      主人崔社来接客,杜宁丰一入书房见那心有九窍之人便自嘲:“我自道逑好戏美,不料却入了你的局。你邀我晚上来,我便当着诸位的面讨了人去了啊。”

      崔社微笑,“无妨。”

      杜宁丰忽地皱眉耸动鼻子,“你这屋里有古怪!”

      小茶炉溢出白气,细白骨瓷杯慢慢注入琥珀色茶水,崔社笑着将茶杯推向来者,手势又稳又妙,杯里茶水一点不起涟漪,”楼主可解得这古怪?“

      ”这有何难?若无事将这屋一把火烧干净便能解!不会是陈荆做的手脚吧?那可叫人失望,太拙劣。“

      崔社悠悠地拨动茶具,”我已经觉得无趣了。但陈氏仍不动手,因此让你来推一推。若我料错了,你对她有意,她对你有情,正好收了她做你三房,宝刀美姬双全,小妹那边我也不必费心了。说起来,陈荆底细查得如何了?“

      ”陈荆入江湖极晚,只有五年,江湖排名去到百名之后,难得的是与各门派弟子都有交情,没有重大结怨。她的功夫你见过?”

      崔社回想那晚屋中亲眼所见的打斗,说:“轻功极高,手指没有茧,应该不擅长暗器,见过她用剑,武功路数很杂,看不出师从何人,雷风行与她交过手说她枪使得很漂亮却又在枪法中揉了剑和刀的招法。”

      继而又道:“你在江湖耳目灵通如此都查不出她的来历,或许她本来就不是江湖人。”

      杜宁丰吃惊看他,崔社冷嗖嗖地道:“能够把身世来历过滤得这么干净,只有一种人才能做到。故而,你的算盘很可能会落空。”

      杜宁丰手抚画卷轻笑,啧啧轻叹,“听起来甚好,能摘得那刺薇,赴死也值了。”说罢抬下颌指指了门,示意门外有人过来。

      崔社和杜宁丰步出书房,陈荆听得门房口信正赶来。不过几日未见,便见她脸上罩着一层寻常人看不出灰气,俨然将死之人,杜宁风大吃一惊,偏偏又只得装作不知。

      “先生,近日这府里多人受了伤寒,你可来得不巧,请速回。”陈荆皱眉要他赶紧离开这地。

      “姐姐与杜先生之约郑重,杜先生哪能来来就走呢?”幽幽地声音从拱门之外传来,翠竹掩外露出半身黄裳,琼冰徐徐步出,目光澄清。

      杜宁丰坚定看向崔社,“崔兄,我此番前来,本是看访陈姑娘。既然陈姑娘也算府上之人,我便叨扰相谈了。“

      崔社看天色渐晚,笑道,”如是,摆席’不妄’厅!“

      陈荆指尖已开始发麻,暗道坏事,杜宁丰却意气十足摆襟再跨入室内。

      男子入正席,女子回内院。侧屋内,琼冰这回真如个贴身丫鬟,一面给陈荆对镜敷上了一层厚厚的霜粉,一面细声在她耳边说,”姐姐,我真为你可惜。初时见你出手宽绰,想是风府护卫银资必定很丰厚,何苦倒贴那穷酸先生?“

      陈荆问:“你为财?”

      琼冰淡淡道,“钱财阿堵物。”

      陈荆整条胳膊麻木,想过不了多久就要蔓延至周身。琼冰见她笨拙地想抬起手臂却无能为力,一声笑,道:“姐姐功夫一定很高。”

      “尚可。”

      “能与隐派有结交,一定不是泛泛之辈。但,姐姐你样样好。就是啊,好管闲事。唔,还总是做事不专心。“

      陈荆使劲眨眼想扇掉眼睫上的白~粉,”你给我把眼擦擦,我改。“

      ”改不了了,你若早点回风府,我随着你回风府将那风家小姐了结,我再赠你答谢大礼作嫁妆,岂不两相好?可惜杜先生扯你后腿,你说你们可不可恨?“

      陈荆恍然大悟,”你早说,我定带你去风府,看你有如何手段能取风采的命。“

      冰凉的软笔画过陈荆的嘴唇,陈荆用力眯眼看见镜里浮着一张白脸,恰似妖魅。

      ”姐姐这等好手不一样着了我的手段?毒香这东西向来让人防不甚防,是你等护卫镖师的克星。不过,你不带我去风府,借了姐姐的面皮,我也一样能进得了风府,估计还能找到隐韫。幸亏隐韫对老妇不感兴趣,否则,我怕自己忍不住会划烂你这张脸。“

      麻痹感窜上喉间,”你说过我不老……“最后的语句大着舌头也说不出,只使劲睁着眼,千万不能睡了。

      琼冰半蹲下端详她,”呆会儿剥皮你可别眨眼呀,要不会很痛,而且一眨眼皮容易破,修补起来可麻烦了。咦,还能眨眼吗?内家里手呢。你先适应下,我去前面看看你那相好。他与你一同结伴上路,欢喜吗?”

      琼冰直起身子,掠了掠鬓发,婷婷前行。

      崔宅四处静悄悄,行至伙房,福伯和个小厮倒在地面,琼冰低头用脚尖将小厮踢翻面朝上,脸色如常好似酣睡,只是眼下发青,再探全无鼻息,琼冰满意点头,轻笑,“你们去看戏躲得了初一还躲得了十五?”

      再绕到马房、水房,下人们东横西倒,已无生气。黄裳似修罗,横跨过一具具尸体,来到前厅,婢女死了数个,一左一右护院好在出了远门未在门口呆着,要不那俩人在此定难成事。

      杜崔二人一人侧俯一人沉眉闭目仰靠在椅背,死相颇整齐。琼冰看着崔社,此人似有深厚来头,在崔家行事实在险急下下之选。

      琼冰折回房,从床底下取出化尸粉,突尔,窗外依稀有行步而来,再听却为虫鸣,她向来胆子大,冷笑一声拎了粉坛就出门。

      行到伙房,福伯和小厮的平白消失了,她转到院内其他地方,刚才卧死尸的地方这会儿空空如也,再赶回侧房,陈荆仍旧直挺挺僵在榻上。只要陈荆还不能动,她就无他担心。

      回到主厅,崔杜二者仍如前,琼冰警惕地瞪着二人,拿不定他们的是死是活。

      平地一阵怪风突然袭进崔宅,崔宅各处渐次熄了灯火,刹时夜色泠泠,整个崔家如同死墓。

      花园内升起靡靡地低吟,“行行复行行,归人迷途返西,莫停莫停,何苦营营……行行复行行……何苦营营……”

      低吟间,一列神形各异的男女痴痴地不知从何处缓缓摇摆走出,正是之前消失的崔家下人。

      这些人皆昂头直视半空,那半空赫然飘浮着个宫装打扮的女傀儡,傀儡口眼淌着黑墨如血,衣着有暗光,在夜色中荧荧夺目,

      崔宅后门被风吹开,后门面着片树林,那似地府来的勾魂傀儡在低吟中引着一列死人步步向门外走去走入不知的黑暗。

      琼冰素来自负使毒手段,人死不可能复活,但死人却……她呆看这一幕,背后发凉抱紧了坛子,不自觉后退靠上桌边。

      待死人都走尽,大门哐当一声紧闭,冷风再袭面而来。琼冰凄厉大叫,“陈荆!”

      傀儡从空中滑到地面,四肢倒地扭曲,被人在地上拖着一点点接近主厅,夜色更浓,也无月光。

      厅外墙角飘着片长长的黑影,似叹息,“你喊她作甚,要她搭救你还是还报于你?你知道自己的手段,她现在自身难保如何应得你?”

      涔涔冷汗从琼冰额角滑落,转头看后面两个男子还在,再回头,”这是陈荆的声音,不,她嗓子坏掉了,不可能。你是谁?!“

      ”天水一色。那长安街的男子虽也是无赖,但罪不至死,只因他几日侮辱于你,你一来厌恶他,二来怕与引来官府对你注意,你就约他到烟雨桥相见时趁机在他酒中下了‘天水一色’,如若不是如此,谁也想不到你是隐派的人。 ‘天水一色’本是隐韫五年前研制的一味他非常自得的迷药,无色无香,人吃了,沉睡两天就会苏醒,但如若混上酒水进肚,就变成穿肠毒药,毒发时死者会面带微笑。“

      “昆城三起女子剥皮案出自你手,原因无他,隐韫皆与其有过私情。故而,为隐韫明称恋慕的风家小姐才是你最嫉恨之人。隐韫所爱之,你皆要毁之。”

      ”你进崔家每日都熏了‘销魂散’在房中,‘销魂散’也是隐派秘药,闻香七日,一运内功就会催发毒气入血脉,一身武功皆废掉。你那姐姐不就是这么着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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