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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   夜还长,床中人起身,移至书案,打开个锦盒,取出具木制傀儡。

      傀儡精巧叹人,每处肢节皆可转动且连接金丝,若被技艺绰绝的傀儡师操纵,真可如真人般。傀儡本着女子的衣裙,但衣裙上喂有迷药,已被剥掉,因不雅,便裹了层细巾呈上来。

      也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傀儡,此具傀儡为新制,虽已成形但面目尚无,灯下看来颇为诡异。

      眉眼一处处被描出来,眉似远山,嘴角含笑,面上若落了霞光,容光焕发叫人难以直视。

      “邀游江湖,偕手进退,快意如哉。”

      桌前人痴痴看那傀儡,良久,伸出两指握住傀儡小小的左手。

      隔日清晨,婢女送来解酒汤,雷风行虽鲁莽但不是没眼见,经过昨日,更了然帝君所想,今日内卫来报,不敢片刻耽搁,“殿下,临公子来的信。”

      秦墨白打开信,上面只两列字,“隐派半路折回,‘百斩追踪令’已发出。”

      “百斩追踪令”是隐派对本门弟子最严厉的通缉令,因为隐派地位超卓,被通缉之人,在江湖无法立足,提其人头可向隐派索金百两。

      秦墨白紧锁柳眉,心中思量了几十轮,终究放不下,“风行,派卫队去迟理守护云梦馆,有风吹草动迅报来!”

      七日后,雷风行惴惴不安地带着回报来到书房,靖安王这几日分外沉默,府里人大气也不敢出。

      “鹰九回信说,陈姑娘并没有在云梦谷,这是慕容先生和营里的来信。”信被小心翼翼地呈上。

      秦墨白迅速读完不长的来信,以慕容荷风的为人,他说了陈荆从未再找过他就多半不会欺瞒。

      陈荆在何处?

      又拆开官函:璃琉国山北大营兵部加编五万人,骑兵加编三万人,每日十万大军排阵兵演。东部沿海战舰来回巡逻加频。

      秦墨白放下信纸,转身看向墙上的巨大的海河图,“璃琉,也该去看看了。”

      雷风行正要退出,秦墨白又道:“送书给风雨楼,先去昆城一趟。”

      秦墨白闯门而入,风临在屋中画画被吓了一跳。

      秦墨白低垂眼睫,“余汝自小一同长大,每每比武切磋,我都侥幸略胜一招。你说若胜我师兄我,师兄便得提乌金十石再跪去风府大堂外。”

        风临放下画笔,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小师兄特来消遣我?”

      “特来向你求那枚菩提子,十石乌金已在门外,你我现可去风府。”

      “能否告知所为何事?”

      秦墨白垂下长睫:“我与陈荆有约,她助我痊愈,我为她求得菩提子。菩提子本也是云顶山之物,我等取之不归还也说不过去。”

      风临盯着他,半晌从转身取出木匣置于桌面,冷笑:“云顶山又如何。倒是送陈荆菩提子,收卖她那样的人一条心,这买卖值得。小师兄膝下有黄金不必下跪,为着讨美人欢心为着十石乌金,我也心甘情愿。”

      说罢走出杜宅。

      秦墨白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拿过桌上的木匣,打开看一眼,又盖上,回身踏上马车。

      两人四天后来到了琉璃文州。

      “我还以为琉璃的山路跟我大洛一样的,是连绵不断的莽莽群山,却原来只是一座座小石山,山脚市镇也挺多的。他们讲的是何鸟语呀,一个字都听不懂。待会儿进城要找个咨客才行。”

      秦墨白无奈,“那你去找吧,我先去书局。”

      “我二人又不会说他们的话,他们字也看不懂,怎么找呀,公子,等等我!”

      秦墨白在书局翻开译书,一个字一个字指给伙计看,伙计恍然大悟,又一字字指回给他们:“译夫局在汉正街三号。”

      “公子,你可真聪明,换我一个人来这里,一定会蒙好几天才摸到门道。”

      秦墨白手拿译书,抬头对着扁额看了半天,举步进去。立刻有人微笑迎上,看他手里拿的译书,对里面招呼一声,一个白净胡须的中年男子,一边拱手一边笑着用洛国话问:“公子,有何事能效劳?”

      秦墨白也举手还礼,“我想请位咨客,随行。”

      中年男子想了一想,“若公子不嫌弃,在下就可以。我母亲是洛国人,自小在文州长大。可随行。”

      “如此,甚好!我是陈荆大人的远亲,有些东西要亲手交予,不知先生可知陈大人府上?”

      “哈哈哈,陈大人在我们文州可是妇孺皆知,知道、知道!四品以上官员都住在驿前街。”

      “有劳了。”

      “此去驿前街还要个把时辰,时近日中,我们一日三餐,公子要不要也一起先用。”

      咨客带入酒楼,秦墨白看菜品以鱼虾为主,随意点了几样,问:“陈大人因何在你们文州妇孺皆知?”

      “琉璃国小人多,公子过来也看到了,多为丘陵山地,庄稼难长。以前靠海打渔,望天吃饭,后来先帝放开商贾,温饱才上来。到了朝玥女帝登基,范阁老、韦大人、陈大人就是你说的陈荆大人力主减赋税,日子渐渐好起来。呵呵,扯远了,这地的百姓言论大胆,议论将臣不算什么。这个陈大人,便是闲谈其一!”

      “怎么说呢?”

      “你知道我们陛下为何身子总是不好吗?给气的!以前先帝威严还在,官要员上朝议事,你讲完我完,有商有量。如今陛下由几位辅佐大人捧着长大的,他们哪里把陛下放在眼里,你话没讲完,他就开始吵,昨日朝中两位六十高龄的官员还大打出手,引发两群人十多人群殴,一位听说躺在床上起不来。”

      雷风行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陈大人虽然与韦大人一起,但两人做事调调不合搭,陈大人行武出身,做事雷厉风行,韦大人是读书人,文文弱弱,三思后行。在外面陈大人要是一瞪眼,韦大人就脸色惨白,见着陈大人绕道三尺。可是这个韦大人也是硬骨头,在朝上偏偏就他最喜欢跟陈大人唱反调,据说一次为了三年一税和五年一税,两人从大殿争到宫门、从宫门吵到大街,最后陈大人说不过韦大人,气得踹了他一脚,韦大人就像风筝一样被挂在树上。一个月后,韦大人全身骨折被抬着上朝,竟还与陈大人争辩。”

      “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陈荆不会把人家打死了吧?”雷风行哈哈大笑。

      咨客拈着胡须,笑着摇摇头,“后来,陈大人被韦大人的气节所折服,下朝后,就请了说媒的人去韦大人家提亲!”

      “哈哈哈!”雷风行笑得一拍桌子,“肯定是被拒绝了!”

      “这倒说中了,三十岁不想成家的韦大人吓得一个月后就娶了远房表妹,陈大人脸色那个难看呀,频频物色意中人选。”

      说话间,咨客发现一脸温煦的俊公子脸也好看不到哪里,心里奇怪。

      “她都选了何人?”雷风行笑着看了一眼自家小君问。

      “左丞相的公子、蒙将军的胞弟、玉器大家的史老板、大通银号的二掌柜……不少呀。两位知道,我们陈大人虽然人长得好,但不安于室,就算有些爱慕者,但人家高堂不满意呀!而且她没嫁衣!”

      雷风行也吃惊:“她没嫁衣,怎么还不赶快绣呀,这等大事不做,成天捣鼓我们男人的事做甚?!”

      按洛风,吃穿住用皆可贩售。惟独嫁衣,是万万不能买的,凡是女子,从十岁出花园之日就要学习拈针绣纺,嫁衣是整个嫁装的重头戏,有钱人家在嫁衣上缀满大粒宝石珍珠,一般人家以金丝绣凤,最不济的也自纺自染红布。

      结婚之日,众乡邻看新人,就是看新娘的嫁衣是否豪华,做工是否精细、绣花是否新颖。嫁衣是男女双方的门脸,没有嫁衣在洛国的婚礼上从没出现过。

      秦墨白沉默了。

      夕阳西斜,三人来到驿前街,“哪,红砖围墙里面就是陈大人府上了。”

      没见门扁,只有外墙上一块砖头大的木块上写着:陈府。

      咨客敲叩门环,开门的是一位眉目冷淡的家丁。一听找陈荆,两句话就把咨客给打发了,轻轻关上门。

      咨客转回头对秦墨白道:“公子,陈大人不在家,有事的话,只能递帖。”

      雷风行见从来都是扬首出入宫门的主子,如今被隔在门外,手足无措。

      他看不得秦墨白受一丝委曲,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一步上前,巨拳举起,一拳将大门砸出个洞来!

      秦墨白上前拉住他,虽无言语责备,但眼神严厉。

      雷风行道:“公子,你不晓得,那些看守的多是这副嘴脸,好声好气求他,他不理你;给他点颜色,他才会正眼看人。“

      正说着,门打开,方才开门的家丁,一把鸳鸯刀劈向雷风行,雷风行忙抽出银钩与他打起来。

      院子跑出十多名带刀手,将三人围作一圈。

      咨客吓得忙朝从门里最后来的人解释。

      这人主事模样,直眼看着秦墨白,秦墨白负手笑睨。

      管家看他良久,叫停了鸳鸯刀,侧身请秦墨白入室。

      咨客死活不肯进门,秦墨白谢了他,一提袍摆跨过门槛,雷风行握钩紧随其后。

      过了门,秦墨白才发现院子无回廊进间,两栋两层木屋孤立其中,院子除了一颗撑天大榕树别无它设,树下就是练武场。

      进了木屋,摆设如同议事堂,仅有桌椅若干。

      主事示意秦墨白坐下,一排护卫立在他们身后,雷风行被人像牢犯似地盯着,心里不舒服,回头狠狠剜那主事一眼,那主事却安定自若。

      轻微的脚步响起,一位容貌端美的妇人扶着扶手慢慢下来,锦衣素颜,举止优雅,目光温和。

      秦墨白一见她与陈荆淡色的眼眸,忙敛衣襟,行个大礼。

      美妇在大厅站定,含笑听完主事叙说,对他们说:“两位可是阿荆在洛国的朋友?”

      秦墨白诧异她字正腔圆的洛国话之余,让雷风行送上拜礼,美妇也没推辞,让主事收了。

      主客客套一番后,秦墨白方进入正题:“夫人,在下受令媛之托帮她寻一物,如今此物已寻找,要面予她,不知她可在府上?”

      陈夫人面有难色地说:“阿荆近日外出公干,一时回不来。另外,我不是阿荆娘亲,只是她的姨母。”

      秦墨白又试探,“陈大人怕不是许久没回府了?”

      陈夫人叹一声,“我家阿荆上次来信说,会赶回来过中元,谁知我左等右等不见人影。”

      陈夫人见他变了脸,急站起身,“公子,我家阿荆是不是出何事了?我的心肝呀——”

      秦墨白一连番哄慰,陈夫人收泪,却被惊吓过度,身子不适,主事扶她进房休息。

      秦墨白思转如轮,隐派在陈荆离开迟理一个月后才发出追踪令,那月其间,她能在哪里?还是她已回来,却避而不见,方才陈夫人一切都是做戏?

      “公子,陈夫人啥时才缓过来?我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雷风行在人屋檐下不自在,不禁抱怨。

      “再等等。”秦墨白顺手拿了卷桌上的闲书在厅中央的椅上半翻半想,没有一点儿要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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