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卫女士与传统夫人》曼宁

16、莫尚

　　白天的酒吧，就像阳光下的沙漠，荒芜而沉默。
　　我点了杯China Blue——这个酒吧特有的低酒精甜饮料，信步其中，想寻找一片休憩的绿洲。没走两步，就发现惊喜：
　　“莫尚？你怎么在这里？”
　　莫尚是极少数能被我称为“挚友”的人之一。
　　——我对“朋友”，有固执又严格的标准。如果不能在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上互相契合，在犯错的时候彼此提点，在迷茫徘徊时鼓舞对方，在困难中并肩而行，那就算再经常见面，玩得再热火朝天，也不过是“酒肉朋友”而已。
　　能让我打心眼里认定为“挚友”的人，在我的记忆里，都有非同寻常的浓重色彩。
　　莫尚是其中和我联系最紧密的一个。
　　也是唯一的男性。
　　他家境不差，虽然不能在金融界地产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足以一辈子游手好闲衣食无忧。
　　大二那年，我休学创业的事左右为难，是他毅然支持我，带着自己的小车义务充当司机，拿出全部积蓄给我当天使投资，才让我最终在一年之内居然搞定了前期工程，回校继续学业——现在想起来，都有点“整个生命在那一刻都绽放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在那之前，我们因为共同的爱好：漫画、动画、游戏、小说……经常一起去蹲网吧；他有独立的房子，有大客厅，有各种家用机，我各种买不起，经常腆着脸去他家蹭吃蹭喝蹭游戏。
　　在那之前，我们是高中同学。
　　在那之前……唔……我追过他（抓头）。
　　这事儿说起来，挺玄幻的。
　　那时我们正高三，生理和心理上都处于极限状态，学校又热衷制造紧张环境，唯恐内在压力无法把考生压垮。也许有的同学回到家可以松一口气，但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只要一个晚上没有坚持学习到下半夜，母亲就如丧考妣、指桑骂槐、哭天抢地。
　　在这种情况下，我像落水的人一样，挣扎着寻求一根救命稻草——胡乱地，抓到了莫尚。
　　决定告白时，我喜欢他一共三天，连告白的那句“我喜欢你”，和他一共说过不到十句话。
　　现在想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脑子里有一根筋被抽掉了。
　　幸而莫尚是理智又温柔的人，虽然并没有答应我，却也没有非常强硬地拒绝。而高三也很快就过去，脱离了变态的环境，我恢复对周围事物的正常感知，迷恋随之烟消云散，偶尔回顾自己的疯狂行为，还会忍不住哑然失笑。
　　虽然在追他的时候，脑仁坏死做了很多贻笑万年的傻事；但也迅猛地增加了两个人的接触，互相的了解日新月异。尽管都没有谈恋爱的感觉，但性格契合，相处愉快，便将他的联络方式长期地留下来——多一个异性好友，看这个世界的角度便也多一个，不是吗？
　　现在，他是我家备份钥匙的持有人之一。
　　在外遇到纠缠的追求者，便能互相打个掩护；我去别人家过夜，也总先给他发个短信，以策安全；偶尔迟了，他便开着小车来接我——横竖他家供养他，不工作，不挣钱，只管伸手吃饭，没日没夜地打游戏，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空。
　　但我知道他是不上酒吧的人。
　　他宅，怕吵。今天怎么？
　　“我打你手机，没开，”他举了举杯，示意我走过去——酒杯里白花花的牛奶在昏暗的灯光下灼灼耀目，在酒吧里大咧咧地喝牛奶，也真亏是莫尚做得出来，“打家里，阿红说你出门了，我本来想开车出去找你，怕一迷路开丢了，想了想还是来这里等着。”
　　莫尚是个路痴，资深的。坐他的车要是不能兼任领航，那能不能到目的地就全拼人品了。
　　“嗯？你今天这么急找我……？”
　　我玩味着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