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卫女士与传统夫人》曼宁

12、婚后

　　“然后……他就在外面有人了。”
　　“啊咧咧？”我又一次怀疑耳朵欺骗了我，“什……什么？”
　　“他在外面有人了，”罗兰大概不知道我哪里不明白，于是把整个句子都加了着重，“先只是找小姐，我觉得这没什么，妈也说，这年头还哪个男人不P呢？而且是因为我怀孕了，没办法……那个……我也挺内疚的，只要注意安全卫生，不搞出病来，就由他去吧……后来，他和几个网友好上了，天天□□甜言蜜语，发……那种的短信，一起玩游戏什么的……我觉得不过是闹着玩，只要不捅到我面前来，也没什么……再后来，他带了几个到家里来，我大着肚子，都快生了，还帮他忙这忙那，伺候小三！帮小三洗内裤！我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看在眼里，触动了，就会回归家庭——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出生就没有爸爸，没有完整的家啊……”
　　罗兰的情绪激动起来。
　　赤红像潮水一样涌上她的脖子，她的侧脸，越过太阳穴，最终布满整张脸；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我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的事实、逻辑和思维方式都离我的世界太远，我听着只觉得槽点太多无力吐槽——或者，用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说，就像面前站着一个古龙笔下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只觉得他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可却全然找不到要害。
　　眼泪、孩子、隐忍……固然一片愁云惨雾。但哪一样不是求仁得仁——或者残酷点说，咎由自取呢？
　　着实很可怜，却让我同情不起来。
　　只有无力地摆着一张O_O脸，等她继续说下去。
　　“……但谁知道，”罗兰仿佛也并不期待我搭腔，自顾自地说下去——或许，她所需要的本就不是一个斧正她给她忠言良策的人，而单纯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他会和单位里来实习的女大学生搅合在一起，拖手看电影、吃饭，还去短途旅行，一副找到又一春，重新谈起恋爱的样子，搞得半个单位的人都知道——我和他谈的时候，都还没去过外地旅行呢！这还给不给我面子了？”
　　说到这里，罗兰的声音像是没有上松香的琴弦，艰涩滞重，嘎吱作响。
　　我总觉得重点似乎有点不对，但又不很确凿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更可恶的是！”
　　罗兰猛地提高音量。
　　——大出我意料之外！都这份上了，还能有“更可恶”的啊！？
　　“带回家来一看，这大学生，竟然！竟然是罗丹啊！”
　　“噗！”我半口茶忍不住喷了一桌子，“你说罗丹？”
　　“是。”
　　“小阿姨家的那个罗丹？！”
　　“……是！”
　　——如果说，上一刻我只觉得地球好危险、夫妻生活真是不可接触的奇妙领域；那么这一刻，我的胸中洋溢的，只剩下奔腾的狗血了。

　　罗丹是我的表妹。
　　母亲亲妹妹的女儿。
　　我和罗兰自从母亲离婚之后，就跟母姓；而罗丹似乎是有一个爹的，但因为小阿姨和婆婆不对付，于是从来不许我们连名带姓地叫表妹，只当也跟母姓。
　　这熊孩子投胎到我们家，那真是大大的倒了血霉。
　　在她出生前，有两个表姐。
　　罗兰是传说级别的“别人家的孩子”，十项全能直视五秒就能闪瞎氪金狗眼，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只是战斗力为负五的渣滓；我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但总能混迹在重点，业余还能搞搞副业。
　　在这样的参照物面前，罗丹那连普通学校都跟得很喘的学习能力，就只能给她带来童年和少年的悲惨回忆了。
　　她长得再美，文艺特长再出众，口才再好，性格再宜人，也是没有用的——素质教育提倡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得落实到分数上。小阿姨急而且束手无策，只能在自以为没人听到的时候，骂骂咧咧地抱怨“是不是怀孕时候猪油吃多糊了脑子”。
　　母亲是个不炫耀会死星人。
　　每次期末考完，总要带着我和罗兰，带上我们的成绩单，上小阿姨家去串门。往往我们刚皮笑肉不笑地道完别，身后就响起惊天动地大孩子的声响。

　　“怎么会……是她？”
　　在这个家里，罗丹最亲的人是我——大概因为我脖子上还有头颅，颅腔里长着脑，是个正常人。
　　青春期时，我也顺流行和她做过一阵笔友，除了从小缺钙长大缺爱，比较容易因为别人一点点关怀就掏心掏肺之外，还是挺好的姑娘。
　　故意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她应该是……
　　“就是她！”
　　罗兰愤愤。眉毛和眼睛挤成倒立的形状，额角仿佛有一个小小的青筋，迅雷不及掩耳地蹦跳一下。
　　我从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不觉有些呆。
　　而她的下一句话，又马上击倒了我：
　　“你说，他找这么一个人来，是不是故意就为了给我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