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卫女士与传统夫人》曼宁

11、茫然馅包子

　　对于小孩子，无论是婴儿、幼儿还是青春期，我都不擅长应付。
　　一想到屋檐下凭空多出一个小霸王，不分昼夜地闹腾、要吃要喝要摇晃，拉屎撒尿甩眼泪，我头“嗡”地一声变成五个大，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可惜我是好人。
　　还是深度骑士病患者。
　　因为妹妹“祈求而带着恐惧的凝视”，我在童年和少年的绝大部分时候，都毅然地帮她顶缸——本来以为受害次数一多，就会产生抗体 ，没想到这一次，体内的骑士病病毒又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出来捣乱。
　　结果是：
　　萧柏喜滋滋地载着母亲回家，留下罗兰和婴儿，在我家里，一个嚎啕，一个垂泪。
　　“行了，你也别哭了。”
　　我叫阿红多做了一份早饭。罗兰沾着眼泪吃了，一句话也不多说，继续坐在沙发上抱着孩子呜呜呜。
　　“嗯……”
　　她哼唧一声。只是敷衍我，连擦擦泪痕的意思都没有。
　　“哪，你现在吃了我的东西，睡了我的床，穿着我的睡衣坐我的沙发，还偏要苦逼一张脸给我添堵——你是真当我不敢赶你出去？”
　　罗兰一个哆嗦。抬起头，又用那种受伤的小动物似的眼神看着我。
　　“卖萌？卖萌也没用——你也就会吃定我这刀子嘴豆腐心的，要有本事对着老妈老公装PUPPY啊，怎么就至于沦落到我家了呢？”
　　“我……”
　　“好了，别我啊你啊的，说事儿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最后问一次，你要再不说，我就不再问了；你再告诉我，我也不听了。”
　　“我……我……”罗兰神经质地在娃娃的外包装上揪了两下，本来已经入睡的婴儿，被她一抓，又醒过来哭闹，她只得手忙脚乱地哄着。半晌，孩子静下来，她要了杯水，清了清嗓子：
　　“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她的眉间微微蹙起，显出犹豫又茫然的样子，“我是去年和萧柏结婚的……你大概也知道……之前妈妈说的，读书的时候不许谈恋爱，所以虽然之前也有男生追我，但我一直都没有接受……”
　　“妈妈说了你就从啊。”
　　我的脸开始不由自主地僵硬，从对面的装饰柜玻璃上反射的景象来看，越来越像死鱼。
　　“呃……那个……”
　　“没有好的？也没有你喜欢的？唉我就不信了——你长得也挺水灵的，”这句话当然也有点变向自夸的意味，“又是在理工科的学校，总不可能一个靠谱的追求者都没有吧。”
　　“倒也……不能算没有，但家是外地的，我又不想让妈妈担心所以……总之……和萧柏呢是第一次谈，没多久就见家长了，然后就结婚了。”
　　“啊咧咧咧咧咧？！”
　　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等！等一下！你快进了吗？一定快进了吧！这个谈恋爱的过程是不是太简略了一点啊，我只是低头喝一口水啊，怎么忽然就跳到‘就结婚’了啊？！”
　　“那……还要怎样？两边父母都认识，条件也差不多，妈妈和婆婆都很高兴，那就结婚了啊……”
　　罗兰坦然地，理所应当的样子。
　　“你自己的感觉呢？喜欢他吗？相处得好吗？”
　　我真想把她脑子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漂拖鞋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居然显得和主角一点关系没有，只因为“妈妈和婆婆都很高兴”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就随口定下来了？！
　　“我也觉得……还好，”罗兰稍微斟酌了一下回答，“没有什么特别不习惯的，他也挺帅的，也挺绅士的——妈妈也说他特别好，就结婚了。”
　　我都要晕过去了。
　　妈妈！妈妈！
　　这家伙要“妈妈”到什么时候？！究竟是她嫁人还是母上二婚啊？！
　　——要不是装饰柜里正摆着硕大的台历，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失足，穿越回百年之前。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人结婚自己全不掂量，只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定了的啊？！
　　“然后，就……怀了孩子……”罗兰瞥我一眼，又瞥我一眼，显得提心吊胆，大概是怕我真的生气一发飙，赶她走。
　　“……然后就？一结婚就？蜜月呢？”
　　“嗯……蜜月去了欧洲，我想去西藏，本来也打算去的，但是在欧洲怀上了，就没去成。”
　　“这么急？连蜜月挨不过？是不是他家哪位老人眼看要不行，眼巴巴地等着孙媳妇留后啊？”我实在想不出比较合理的解释。
　　“那倒不是……只是……就有了……”
　　“什么叫‘就’啊？”烦躁，简直无法沟通嘛，“没做保护措施？”
　　“保护措施？”罗兰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我，“都结婚了，为什么要那个？”
　　噗！
　　一口鲜血终于忍不住从我的喉咙里猛烈地喷了出来！
　　我森森地无力……
　　“怀了孩子然后呢……您继续说……我……不打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