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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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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十四年深冬,大玉儿拖着久病的身子从南苑返回紫禁城,心底五味陈杂。
初秋摆驾南苑原本是为了清心静养,谁知十月里一场大病让御医几乎无力回天。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皇贵妃董鄂氏竟然在坐褥的时候赶来南苑亲自喂水送药,相比起皇后令人寒心的不闻不问,素如的这份诚孝让苏茉尔几度落泪,也令自己不得不动容。
“格格,该吃药了。”苏茉尔这两个多月身心俱疲,眼看人就苍老下去不复见往日的光华。
“我这病总算熬了过来,却把你劳累得如此憔悴。”大玉儿软软地靠在床上,说话还是有气无力。
“格格,您说这是哪儿的话,”苏茉尔眼睛一红又要落泪,格格病重的几个晚上真是不堪回首,“只要您好起来,苏茉尔就是死也愿意。”
“瞧你说的!说好了这辈子咱俩做伴儿的。”大玉儿虚弱地开口,“你这阵子连个囫囵觉也没得睡,待会儿好好歇歇去。”
“太后额吉!太后额吉!”房门外突然传来稚嫩的童声,连带这特殊的称呼不用问也知道是苏麻喇姑。在南苑病倒的时候大玉儿让四贞将随自己去南苑的玄烨、福全与苏麻喇姑带了回来,没想到自己才回宫她就得到消息从阿哥所跑了回来。两个多月未见大玉儿也着实想她,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难得分开这么久。
“太后额吉!”一声门响苏麻喇姑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您可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
“你这小不点儿!”大玉儿一把搂她在怀里仔细端详,见她穿着大红色的崭新宫装,头上梳了两个抓髻,刘海因为跑步的关系吹得凌乱,脸颊也让冷风吹得通红,“瞧瞧冻的!”
“太后额吉,四姑姑说您身子不舒服,可好些了没?四姑姑不肯带娃娃去南苑,娃娃可想您了!”六岁大的小女孩言谈间融合着超越年龄的成熟与孩童的稚气。
“额吉这不是好了?”大玉儿看见孩子难得有了精神,想着苏茉尔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四贞又是两头奔忙,“这阵子自己在宫里可好?”
“嗯!奴婢每天在阿哥所陪着阿哥格格们,还教阿哥们识字呢。”苏麻喇姑不无自豪地扬扬小脸,“不过三阿哥学得快,把奴婢去年才学的字都认得差不多了。”
“是么?那我们娃娃不是成了小先生?”大玉儿闻言喜上眉梢,转头看向苏茉尔,“福全和玄烨都差不多四岁了,看来该给他们请先生了。”
“可不是,日子过得飞快,娘娘们有身孕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儿呢。”
“是啊,时间过得飞快,咱们也老了许多。”大玉儿不无感慨,眉间洒上些许落寞。
“太后额吉才不老!”苏麻喇姑鼓着小脸一本正经地指正,逗得两个大人咯咯笑了起来。
说话间四贞带着三阿哥玄烨也跟了进来,直说着苏麻喇姑一路小跑地让大伙都追赶不上。苏茉尔出去热了汤药转回屋,就见苏麻喇姑和玄烨坐在床沿拉着格格说话。看见格格眉宇间的神采苏茉尔总算有了格格康复的真实感。
“来来来,苏嬷嬷要给太后娘娘进药了,娃娃你伺候三阿哥先在旁边歇着。”
不等四贞赶到近前要给大玉儿喂药,就见苏麻喇姑和玄烨同时喊道:
“奴婢来给太后额吉进药!”
“我要给皇祖母进药!”
这一来倒是一屋子大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苏茉尔小心谨慎的性子哪里敢把滚烫的药碗交给两个孩子?一个弄不好孩子和格格都得烫着。
大玉儿愣了一下进而泰然,笑道:
“把碗给娃娃吧,她还给你喂过药呢,怕什么!”
玄烨听了不依道:
“皇祖母,玄烨也喂过药!玄烨也会!”
不等大玉儿开口,苏麻喇姑伶俐地拿过苏茉尔手上的调羹递给他:
“三阿哥别急,您来给太后额吉进药,奴婢帮您端着碗。”
大玉儿与苏茉尔对看一眼,直叹这孩子越发乖巧懂事了。
苏麻喇姑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碗,玄烨小心翼翼地一匙一匙进药,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大玉儿默默地看着两个孩子尽心尽力地喂药,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承欢膝下、天伦之乐该就是如此了吧?她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别人不曾经历的狂风大浪,然而偏偏这普通人家的伦常之乐她不曾真正体会。在宫中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众人敬她怕她却没几个人真心待她。人常说孩子的心最真,现下两个小小孩童的真诚让她整个人暖了起来。
进完一碗汤药,玄烨细心地为大玉儿拭净了嘴边的药汁,还稚气地问:
“皇祖母要不要糖?药很苦吧?”
大玉儿慈祥地摇了摇头将他抱进怀里,一时无语。
苏茉尔看着感动,爱落泪的毛病又跑了出来,她赶忙收了药碗掀帘出去,自己在廊下拭干了眼泪才转回屋里。四贞担心大玉儿劳累,正服侍着她躺下休息准备带孩子们出去。
大玉儿看着站在床畔的玄烨欣慰地笑了笑:
“这孩子心细,千万别荒废了。开春正式给他请个师傅,早些念书。”
“皇额娘放心,四贞记下了,误不了。”四贞替她掖好被子,见苏茉尔进来便放心地退了下去。
“格格,今天这可是剂良药,奴婢看您通体舒畅多了,脸色也好了些呢。”
大玉儿躺在床上冥想了会儿,两个孩子的诚孝让她想起了素如:
“皇四子满百天了没?”
苏茉尔惊喜地抬头——皇贵妃的为人有目共睹,然而碍着其中利害与心结格格总是不假辞色,至今也不曾让来请安的皇贵妃进过正殿;去年雅图公主在京的几个月精心安排,格格和皇上的关系好转了许多,然而皇贵妃的事始终亘在两人之间,打破隔膜也就总差了一点——看来皇贵妃在南苑的孝行终于打动了格格:
“还没有呢,皇四子是十月丙子的生辰。”
“嗯……希望皇贵妃的身子别因为我在月子里坐下了病。”
☆ ☆ ☆
“天寒地冻的,饮茶赏梅倒是别有一番情趣。”佟妃苦笑着饮了口热茶,看着远处玩耍的儿子心底说不清是何滋味。
“静芸……”四贞微一沉吟,知她仍是介怀着两个月前皇上的那句感叹——十月里皇贵妃诞下皇四子,皇上大喜过望竟然脱口而出“此乃朕第一子也”。此话一出,禁宫里其他人倒还罢了,尴尬的却是早为皇上产下皇子的两个女人。二阿哥福全的额娘宁妃早已置身事外,淡泊得几乎让人遗忘了她的存在;而静芸……
“待皇额娘身子好了,她便当真是三千宠爱集于一身了……”佟妃起身拈起伸进亭子的梅枝,“那样温婉贤惠却也是懂得钻营的,拼着性命也要博得所有人的疼爱,这样的性子看来倒真同皇上颇有些相像呢……”
四贞听得一头雾水,愣然许久才似乎有些明白:
“静芸……皇贵妃的为人你我都是看得到的,她一番孝心打动皇额娘也是情理之中;再说,和那位比较起来,皇额娘的感觉更是天差地别。”
佟妃浅浅一笑:
“四贞,你的确是宅心仁厚。”
四贞莫名所以地看着她,不解。
“皇额娘何等精明,你我看得到的为人难道皇额娘便看不到?”佟妃一叹,只觉看不明白的是一众宫人与皇贵妃自己,“皇贵妃专宠加身,谁敢说丝毫不嫉妒?倘是再加上皇额娘的欢心,她更加是众矢之的。至于坤宁宫的主子……皇上专宠的皇贵妃诞下龙儿,后宫上下明里欢腾一片,她怕是心灰意冷只等着移居偏殿,哪里还顾得讨皇额娘欢心?”
佟妃半转身子看向在林子里玩耍的孩子们,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四贞闻言愕然,品了品她的话才彻底明白——难道皇额娘之前的不假辞色不只因为心结难解却还有一层深意?如今皇贵妃拼着月子里落下病根也要博皇额娘一笑难道竟会是多此一举?
“别想了……”佟妃拍拍她手,“事情也没有那么复杂,只不过一步一步推到这里。只是她这身子怕是终究伤了元气,聪明反被聪明误呀。”
“静芸……”四贞忽觉眼前的女子有些陌生。
“后宫是个磨人的地方,”佟妃咳了几声,眼光投向远方天际,“镇日有的不过是大把时间,不琢磨人事还能怎么打发呢?”
☆ ☆ ☆
三个孩子却不知此刻亭子里大人们细密的心思,玄烨与福全早拉着苏麻喇姑跑进梅林里玩闹去了。
大清是马上得来的天下,祖训里明言骑射功夫决不可荒废。因此两位皇子虽然还没有正式的文师傅,但武师傅早已换了好几任。今天难得的机会,两个人兴致一来竟然比赛起爬树,看得苏麻喇姑心惊胆跳连呼着叫他们下来,生怕闹出什么差错——虽然深得太后宠爱,但苏麻喇姑谨记着额吉的嘱咐,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奴婢”。即使六岁的她还不够大到真正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但懂事以来潜意识中也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此刻两位皇子的率性而为让她紧张得冷汗直冒,两个还没自己大的“主子”在她心里怎么看都是弟弟,别说额吉一直告诫她的“千万不能让主子出差错”,天性里那股善良也让她无法袖手旁观。
壮了壮胆子,她挽起宫装的裙摆,艰难地手脚并用攀爬着玄烨与福全所在梅树的树干。好在梅树主干本来不高,她奴婢的身份也不用像格格们每天穿上“花盆底”走高跷,虽然手掌被粗糙的树皮划得生疼,但很快她就站在了梅树主干的顶端。
“二阿哥,三阿哥,你们赶快下来吧!”她颤巍巍地立在树上呼唤正在树枝间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个男孩,犹豫着自己要不要继续往上爬。
福全与玄烨转回头,就见她哆哆嗦嗦地伸出双手,脸上盈满祈求。玄烨不自觉停下了攀爬的动作想要去拉她,扭头却见福全已经爬向更高的地方,男孩子天生的不服输让他没多想就追了上去。苏麻喇姑无奈地逼自己不要往下看,抖着双手抓住更高的树枝也跟着往上爬。她从来没有爬树的经验,又穿着哩哩罗罗的宫装,眼看着将要追到两人却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树上摔了下来。
“苏麻喇姑!”已经攀到树顶站着的玄烨与福全见状大惊,想伸手救援已然来不及。
“噗”的一声,没等苏麻喇姑叫出声,她已经落在候在树下许久的宫女怀里,这一下总算有惊无险。
“苏麻喇姑!”玄烨与福全三两下蹿下树齐齐奔了过来。
苏麻喇姑惊魂未定,一双大眼惶然地瞪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两位阿哥可下来了!”树下看得心惊胆战的太监宫女们连忙围了过来。
玄烨挣开众人的手几步跑到苏麻喇姑身边上下检视,心有愧疚地低下头却看见她掌心被树皮划出的口子还在渗血。他抬头想道歉,却见回过神的苏麻喇姑拿出丝帕要帮他擦手。跑在后头的福全憨憨地问道:
“你没事吧?”
苏麻喇姑帮福全也擦净了手才缓缓摇头:“奴婢不碍的。”
福全笑了出来,直道“没事就好”;可玄烨偏偏看见她眼里的水光,一时怔忡。
☆ ☆ ☆
回到阿哥所四贞急忙宣了太医来给三个孩子看诊。福全和玄烨原本就没什么伤痛,太医包扎好了苏麻喇姑的伤口又开了两副滋补的药方也就跪安了。
“很疼吧?”玄烨等人都散了才凑到苏麻喇姑身边问着。
“奴婢不碍的,让三阿哥挂心了。”
“怎么会不碍?我看见你掉眼泪的!”玄烨颇不解,明明疼得哭了怎么偏不承认?
苏麻喇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小声开口:
“额吉说……‘奴婢’不能张扬自己的痛处,这是做‘奴婢’的本分。”
玄烨被她说得有些糊涂,奴婢的本分?
“就像三阿哥是皇子,皇子的本分是好好念书将来做个英明的皇帝。”苏麻喇姑看出他的疑惑,自己想了个浅显易懂的例子。看见玄烨恍然大悟的表情,她心里也颇为自豪,两个孩子就这么相对笑了起来。
正要掀帘进来的四贞听见苏麻喇姑的比喻不禁哑然失笑,孩子毕竟是孩子,嘴里说着“本分”出口的话却有些僭越,但这番见识倒真不愧皇额娘的教诲。
“听说宫里新添了两个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到。”
“快过年了,年节里应该能见着吧。”苏麻喇姑歪着头想了想,刚梳好的辫子又耷拉下来。
玄烨趁机调皮地扯掉她辫绳,笑道:
“那就太好了!不用天天跟你们女孩子玩儿!”
苏麻喇姑捂着散下来的头发作势追打他,惹得玄烨笑叫着满屋乱跑,嬉闹的声音响遍了阿哥所。
☆ ☆ ☆
结果并没有像苏麻喇姑猜想的,玄烨在年节里一个弟弟也没见到。他耐不住寂寞在阿哥所里逐间查找,却只见到了熟睡的五阿哥常宁。正失望间听见两个嬷嬷闲聊,说什么“四阿哥”“承乾宫”,他灵机一动,也没多听下文直接往承乾宫跑去。
“哎哟!”急匆匆地玄烨顾不上看路,一头撞倒了出来寻他的苏麻喇姑。
“你怎么在这儿?!”玄烨毕竟是偷溜出来,看见苏麻喇姑少不得一阵心虚。
“三阿哥!您跑去哪儿了?”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嬷嬷们都急死了!”
“走,跟我看四阿哥去!”没想到玄烨竟然拉起她就跑。
“三阿哥!”她糊里糊涂地跟着他跑,叫着,“赶快跟奴婢回去吧!”
玄烨这时哪敢停步,现在被抓回去往后肯定被看得很严,还不知什么时候再有机会溜出来看弟弟,下一个年节又离得太远,他才等不及。心想还好找到他的是苏麻喇姑,若是那些老嬷嬷他哪里拉得动?
等到被拉进承乾宫,不用玄烨示意苏麻喇姑也不再敢大声叫唤。眼看劝阻无效,自己也对没住过阿哥所的四阿哥相当好奇,于是她成了共犯,跟着玄烨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
虽然从没来过承乾宫,但紫禁城里的宫殿他们也转过不少,轻车熟路地很快找到主殿的方向,顺着墙根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里屋的窗下。两人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站定,踮起脚尖从半开的窗户向里面望去。只见落着幔帐的大床旁边放着一架雕花小木床,小床微摇看起来刚刚有人推过。
“四阿哥在小床里么?看不见啊。”玄烨耳语。
不等苏麻喇姑答话大床的幔帐被人撩起,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走下地却赤裸着双足披散着头发。少妇有一张秀美温和的脸庞,此刻闪耀着母性的慈爱,让两个孩子看了不自觉地想亲近。
“皇贵妃?”玄烨比着口型。
苏麻喇姑点点头,觉得皇贵妃比自己印象里消瘦憔悴了许多。玄烨转回头,直觉皇贵妃的神情不大对劲,总觉得她看四阿哥的眼神呆呆愣愣的,不像额娘看自己时那么灿亮。
“宝宝乖,额娘陪着你。”素如怀里抱着四阿哥赤脚在冰冷的地板上来回走动。
“宝宝冷么?额娘给你加被子。”说着从小床里拽出一床锦被,把本就包得严严实实的四阿哥牢牢裹住。
“宝宝怎么还这么冷?额娘给你拿暖炉。”她匆匆跑到条案边,将暖手的香炉塞进怀里。
玄烨与苏麻喇姑诧异地对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小婴儿应该如何取暖,但凭孩子敏锐的天性也觉得皇贵妃娘娘的举动太过诡异。
“娘娘!”推门进来的宫女大惊失色地看着皇贵妃,几步奔过来想要抱走四阿哥却抢不过她,只得高喊:“嬷嬷!嬷嬷!快些进来!”
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四五个嬷嬷跑了进来,几个人合力夺了婴儿过来,围在一起混乱地叫着“快掐人中!”、“快传太医!”、“快去请皇上!”……
一旁被抢了孩子的素如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锦被,口里念着:
“宝宝乖,额娘陪着你。宝宝乖,额娘陪着你。……”
没多久屋子里又多了几个老太医,一通忙乱。
玄烨与苏麻喇姑面面相觑,心里都有着不祥的预感。
“素如!”这次冲进来的是顺治皇帝。玄烨下意识地就要喊皇阿玛,幸好被苏麻喇姑手快地捂住了嘴。
屋里一时更加混乱,福临怒骂着“一群庸医!”、“没用的东西!”,宫女嬷嬷哭哭啼啼一片哀号,太医们匍匐在地唯唯诺诺地说什么“臣等无能请皇上降罪”,而最安静地竟是举止怪异的皇贵妃。她傻傻地站在床边盯着自己怀里的锦被,一声也不出。
许久,福临遣了一屋子人出去,默默地揽过她,轻声道:
“素如,孩子,去了。”
她缓缓抬起头,好像完全听不懂他的话,一脸茫然。
“素如!”福临慌了,“你别这样!你哭出来!你哭出来!”
她仍然听而不闻,拿了手中的锦被盖在小床里的四阿哥身上:
“宝宝乖,额娘陪着你。宝宝不冷,额娘给你加被子。”
福临突地抓紧她双肩使劲地摇晃,大声喊着:
“素如!素如!你醒醒!你醒醒!孩子去了!孩子去了!”
她的眼神开始逐渐清明,也开始缓缓摇头:
“不!这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
福临猛地把她抱进怀里,哭道:
“素如!素如!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吓我!”
她大力挣开他怀抱扑到小床边,紧紧地抱起婴儿:
“宝宝不会离开额娘……宝宝不会离开额娘……宝宝不会离开额娘……宝宝……不会……离开……”
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素如!素如!”福临跪在她身旁不知如何安抚,抖着双手抱住母子二人。
“老天啊!我到底做错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素如披散着头发哭喊,再没有往日的娴静,“你把孩子还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把孩子还给我!求你把孩子还给我!求求你!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玄烨与苏麻喇姑呆立在窗外,两颗幼小的心被这一幕深深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