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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九章 ...

  •   腊月里关于户部满尚书的争执,因为太皇太后的劝告与鳌拜的坚持,最终以玄烨同意设置两名满尚书而告结束。然而其中龃龉与祫祭太庙在内廷闹出的风波毕竟让鳌拜起了疑虑——皇上渐渐年长,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大玉儿精明地考虑到这一层,才进正月便以世祖配天为由,加封鳌拜与遏必隆太师。玄且苍菔笔樟擦朔婷ⅲΥθ倘谩?

      因为这项殊荣,鳌拜自认摸到了太皇太后与皇上的脉象——皇上年少气盛,自然希望能够独断乾坤;但是太皇太后仍然倚重自己这班老臣,凡事管束着皇上。经历了大大小小的矛盾,几乎次次都是皇上让步,之后再以加封赐赏作为补偿安抚自己,年底在内廷的大闹太皇太后亦并未严加苛责,看来在太皇太后心中小康熙仍是不成气候;而有了太皇太后的限制,皇上终究做不出大文章。

      “‘太师’这名号当真好用,这一个多月来他可是安静许多。”玄烨翻着一本治河的册子,因为黄河的动静不定联想到鳌拜。

      “皇上这书又看去天上了。”来到南苑规矩没有宫中严苛,苏麻喇姑坐在一旁刺绣,听了他言语不免觉得突兀。

      “不过也只有皇祖母才能想到用这种称号让他们更上层楼。”他不以为意,索性放下书体会皇祖母的手腕。

      她无可奈何地放下针线走过来添续茶水,知道他是不肯静静读书了。

      “只可惜时机未到,还是要隐忍求全。”他仰头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桌面。

      “总要一步一步才能稳妥。”她轻轻帮他捶着肩背,“遴选官员的事情不是有了眉目?”

      他点点头,似在感慨:

      “若是他们都同容若一般与我知交,事情可就方便多了。”

      “容若……”她若有所思,“皇上打算几时说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什么时候就瞒不住了。”

      她了解地轻叹,明白他心意。

      “他迟早要参加大考,以他的才华想来恐怕会是殿试。”他想象容若在金銮殿上大吃一惊的表情感觉好笑,心底却不禁泛起一丝遗憾,“倘若他不入仕途,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她明白这是他不愿容若知晓身份才有感而发,可是听在自己耳里还是引出了另一桩担心:

      “容若的确才高八斗,只是他的性子……”

      “他的性子委实难得,尤其有那样一个阿玛。”他淡淡一笑。

      “皇上是说那个八面玲珑的明珠?”她微微蹙眉,想起有些刺眼的调查结果,“倒真不知如何教出的容若。”

      “才干上毕竟一脉相承,那个明珠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他抽出吏部送上来的政绩,“我打算让他去看看淮河和运河,似乎这方面有些建树。”

      “皇上不准备启用他筹备大事?”不论明珠为人如何,以他的身份地位必然在皇上延揽官员的名册之中。

      “你不是说不能操之过急?”他莞尔一顿,戏谑地看她,“总要让他们先在外面有所表现,太过‘平步青云’也无甚助益。”

      她闻言才明白他缜密铺排,叹服地点头。

      “明珠在宦海想必如鱼得水,容若嘛……”他思索着看向窗外。

      “容若只是爽直了些,也许打磨些时候便似明珠那样圆滑了。”官场浮沉难免污染人心,她想到率真的容若终究不能幸免,多少有些难过。

      他正色摇了摇头:

      “这段时候你同他相处颇多,怎么反倒不了解他性情?我担心的却是他要如何自处。”

      她沉默片刻,为了阿玛和弟弟,容若必定要入仕,倘若性情不变,他只会活得更加辛苦:

      “皇上若是有意保全,不如留他在身边吧。”

      官场钻营也不是什么新闻,容若没有那番心思却是文武双全,陪在皇上身边侍卫实在合适不过,况且祖宗传统武职又比文职煊赫。

      玄烨拍拍她手,两人还是想到一起。

      “那……伍先生呢?”说起容若不免想起伍先生,虽然自己总劝慰他一旦皇上执掌乾坤他必定有机会大展宏图,但是以他统筹全局的将帅之才,朝堂中不知有什么位置能让他施展。

      “伍先生的才华不逊于范文程、洪承畴,而前程却也无法超越他二人了。”他起身在屋内慢步,如何安置伍先生他已思虑良久。

      苏麻喇姑却有些担心——伍先生可以作为皇上的老师指点江山,然而为官之道与治国之才并不一定等同。

      “这两日你刺绣倒是专心。”他不觉她忧虑,拿起她放置一旁的绣花绷子端详,淡绿色贡绸上绣着几朵白莲,“要做荷包?”

      她浅笑着点了点头,这几日在南苑皇上给了自己诸多方便,进度也快了许多:

      “容若说今年是他表妹第一个本命年,奴婢与她虽未曾谋面却毕竟神交已久,想要做个荷包托容若转交。”

      “可惜表妹不在。”他嬉笑着模仿容若这句经典感叹,“找个时机赐婚给他,遂了他心愿。”

      苏麻喇姑“噗嗤”一笑:

      “他表妹尚未及笄,皇上倒是思虑得远。”

      他无奈一笑,不由羡慕起容若有自己所没有的帮衬。

      “得闲也绣个荷包给我吧。”

      她有些嗔怪地看他,想着尚衣监里存放着许多他不曾穿戴的衣服佩饰。

      “我身上……”他明白她心思,夸张地摊开双手口气几分赖皮,“可没有你一针一线。”

      ☆ ☆ ☆

      “你干什么去?”守在殿外的小桂子见曹寅端着一碗参汤就要往里走一把拽住他。

      “膳房刚炖的参汤,我给皇上送进去。”曹寅不明所以,想着是进些小食的时辰。

      “南苑的人就是不懂规矩!不是早嘱咐他们炖什么也别炖参汤么?”小桂子头大地抱怨。

      “这怎么了?”曹寅看他脸色不佳莫名其妙——这次出来没机会向大姑姑讨教,他本来就有些沮丧;还想借此机会讨好皇上呢。

      “大姑姑回到乾清宫忙得分身乏术,这次你没人可以请教了吧?”小桂子幸灾乐祸地嘲讽,想看看这人小鬼大的家伙还有什么花招。

      “桂公公,桂大哥,”曹寅眼珠一转立即改了口风,“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就指点指点我吧。”

      小桂子端住了架子不为所动,却还是禁不住曹寅的软磨硬泡,僵持了许久才不甘不愿地开口:

      “皇上不喜欢参汤,乾清宫所有人都知道。”

      曹寅听出他语气中的优越感也无心计较:

      “怎么突然不喜欢喝了?以前也没听说啊……”

      “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小桂子向天翻了翻白眼,“你忘啦?每回太皇太后嘱咐御膳房给皇上炖补参汤都是皇上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时候长了谁能喜欢这种不祥的东西?您陪着皇上读书,连这点乖觉都没有?”

      “才不过一年嘛,”曹寅搔了搔头,想起去年正月跟着皇上来南苑气氛就怪怪的,回去之后皇上还大病了一场,气得额娘教训自己一顿说自己伺候不周,“大姑姑倒是回来了,可裕亲王居然受了风寒不能成行,皇上还添了新习惯,随行的臣工也换了不少,怎么变得这么多?”

      ☆ ☆ ☆

      一大清早玄烨早早起身,催促着苏麻喇姑换了戎装便拉着她悄悄跑出了行宫。她还有些睡眼惺忪,没有想明白皇上怎么会比自己起得更早,头脑发晕地骑在马背上跟着他跑到了围场有些远的地方。

      “怎么样?清晨出来跑跑马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吧?”他拉住缰绳渐渐放缓了马匹奔驰的脚步,爽朗地笑着回头。这两年她一直闷在慈宁宫里,不能随自己来南苑;回到乾清宫后虽然常跟着自己出入,但安全起见不是步行便是以马车代步;仔细算来她已有许久不曾跑马散心。今日大规模的合围安排在午后,于是他利用早上的时间带她出来换换心情。

      苏麻喇姑深深吸着沁凉的空气,感觉通体舒畅,一种久违的愉悦溢满心田,灿烂地笑着回应。

      清晨的围场没有汹涌的人潮,周围显得宁静而平和,悦耳的鸟鸣从空山间传来,草丛里偶尔闪过几只野兔毛茸茸的身影。两个人跑跑走走说说笑笑,远离宫闱的无拘无束让他们有些淡忘了缠绕周身的烦忧。

      “要不要试试?”玄烨射了一只獐子,下马取回来走到她身旁举起弓箭问着。

      “奴婢哪里拉得开这长弓?”她杏眼圆睁,匪夷所思地看他。

      他潇洒一笑,抓住缰绳一跃上了马背稳稳坐在她身后:

      “怎么不行?小时候第一个教我开弓的还是四姑姑呢。”

      “四姑姑是将门虎女,奴婢怎么能比?”她没有防备他突然的动作,身子晃了晃才被他扶住重新坐稳,想起一别多年的四姑姑,心下不禁惆怅。

      “是啊,四姑姑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玄烨伸手拉住一旁自己的坐骑安抚,黑色的宝马大概因为被放空有些不甘,频频打着响鼻。

      “也不知四姑姑是否过得顺心。”她还清晰记得四姑姑在马车里落下的清泪……

      “公主府的气氛怕是不太好。”他叹口气,四姑姑的烈性想来没什么改变,“前年封了孙延龄为广西将军,传旨的人回来说他受封后第一件事便是兴建将军府。”

      “太皇太后和额吉都说过,四姑姑所托非人。”她黯了眼神。

      “定南王当初给女儿订下娃娃亲的时候,怕是万料不到孙延龄竟会如此不成材。”广西连接云贵,是监控吴三桂的重要渠道;然而将孙延龄放在广西实在因为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他是定南王独女的丈夫,继承孔有德的地位顺理成章;只是这个人并不可靠,原想有四姑姑从旁管束毕竟好些,可惜他们夫妻终究不睦。

      “孙延龄即便成材又岂能与世祖爷比肩?”顺治十六年四姑姑远走广西,隔年便受封和硕格格,却是在世祖过世后才下嫁孙延龄,想来怕是已经心灰意冷。

      “皇阿玛在天有灵,知道四姑姑近况不知作何感想?”

      “世祖爷心里只得端敬皇后一人,四姑姑一腔深情到头来只能空付流水。”她想起小时候四姑姑抱着自己在慈宁宫玩耍,开怀的笑声似乎犹在耳畔;却不知现在的四姑姑可还有那样的笑意。

      “来。”他察觉她黯然,将长弓塞在她左手自己帮她稳住,伸右手握住她的右手缓缓拉开弓弦。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她知道自己无力开弓,但在他的助力下硬弓居然在自己面前慢慢张圆——如他所愿地分散了集中在四姑姑身上的心神。

      “上箭试试,”他放手让她空射一次,抽出羽箭搭弓上弦,左手帮她校正手指固定箭尖的位置,“前面那棵杨树的‘眼睛’?”

      她摒住呼吸点点头——虽然有他帮助,握着弓箭的手掌仍然摩得发疼,双臂也微微发酸。

      他对射中固定目标自然成竹在胸,一边教她如何瞄准一边自己确定位置将弓拉到最满。

      “好——放!”他一个口令她立即松开右手,羽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直插在远处杨树干的一只“眼睛”中央。

      命中目标的快感她从不曾体会,即使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本事却还是兴奋异常:

      “中——”

      她倏然顿住,下面的“了”字无法出口——太近了!近得她只是微微转头他的唇竟拂上她脸颊!

      他兴味地看着她瞬间绯红的侧脸,收紧了双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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