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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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丁未，玄烨下诏，部院官员才能卓越者升转毋拘常调。一道旨意，揭开了延揽新人正式对抗鳌拜的序幕。一时间，受惠者纷纷被委以重任调派出京，既让他们获得了施展才华的空间又一定程度上化解了鳌拜对这道圣旨的怀疑。
而在玄烨紧锣密鼓筹备与鳌拜正面对敌的各项事宜之时，康熙朝第二次选秀也在皇后的精心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展开。
“娘娘，歇歇吧。”云岫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碗燕窝，猜不透娘娘心思半点不敢大意——选秀事务繁琐，娘娘免不得操心；而选秀意味着后宫又将充实进一批佳丽，娘娘的心情怕又会起些阴晴。
“名册如何也瞧不出好坏，还是等户部把人送进来再做打算吧。”芳儿放下看了几天的名册，展了展双臂；云岫立即上前帮她轻揉肩胛。
“娘娘何必如此上心？横竖都是例行公事。”她不解娘娘这几日究竟在名册里研究些什么。
“要选个身份地位匹配谁也说道不出的，到时候皇上多少要谢我为他解了一桩烦心呢。”芳儿抿了一口燕窝，神秘地浅笑。
云岫听得糊涂，既不知娘娘要为皇上解什么“烦心”，也不知娘娘要选什么。
“只是啊，二哥却别埋怨我才好。”她托腮沉思，想着这件事如何才能办得妥贴，让各方只念自己的好处。
“娘娘难道要成全他们？”云岫想起去年中秋自己在月华门外偷听到的对话，总算品出些端倪。
“不是早叫你都忘了？没规矩！”芳儿一挥手，脸上现出不悦。
“奴婢知错！”云岫慌忙跪下，知道自己僭越。
芳儿淡淡一笑拉她起来：
“宫里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是。好比此事，若是依了你这有口无心的主意，我这皇后怕是不得安稳；倘若反其道而行，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才是懂得他心思、有力量帮衬他的真正妻子。”
☆ ☆ ☆
初夏的西山还没有闻名遐迩的满山红叶，只有郁郁葱葱的植被略作装点。由于大事暂且抵定，玄烨心情明朗，特地向太皇太后请了旨，选一天风和日丽出来郊游。索额图秉着安全为先的考量深觉不妥，力劝未果之下只得要求带同几名侍卫一起前往。
“容若，咱们来比比脚力，看谁先到上面的凉亭。”玄烨虽然知道索额图一片好心，但总觉得他坏了些兴致，玩心一起便想捉弄他一番。
容若自然来者不拒，两人几个健步便转上曲曲弯弯的山道不见踪影。索额图见状不敢大意，急忙招呼几名侍卫追了上去，只留两人护卫伍先生与苏麻喇姑。
“容若和仰之当真玩心正盛。”伍先生宽厚地笑看偶尔在山坡上闪出的身影，语气里透着包容与宠溺——二人虽然才华横溢非同龄人可比，但看在他眼中仍是孩子心性。
“我家少爷让伍先生见笑了。”苏麻喇姑温文地笑着同他往山上慢步，暗叹伍先生却并不知皇上只有这种时候才有些少年人的快乐。
“哪里！他们这个年纪正是韶华。”他这一句却添了些慨叹的意味。
“先生这话倒有些老气横秋了，先生难道不是正当年？”她略感好笑——伍先生不过长他们十岁，何以如此感慨岁月？因为熟识她没有深思便说了出口。
他苦涩一笑：
“人生过半却了无建树，虚度光阴何谈当年？”
“先生志怀高远眼界开阔，建树二字岂只囿于功名？”她猜想纵使豁达如他，明珠又一次高升多少还是给了他些影响。
他深思地看了看她，困惑她怎会有如此敏锐的心思又似乎知晓近来朝廷中官员的升迁。
她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在伍先生眼里，身为一个大户人家侍女的自己是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家公子常说先生总会遇到伯乐。”若无其事装作是从公子那里听来，她面色不改泰然自若地继续，“只是官场险恶，公子爷倒为先生担心。”
“宦海浮沉我也略有耳闻，倘使因此不能舒展安邦定国之志，确是人生一大憾事。”他微一沉吟，对她言辞间的转变半信半疑，话语里不觉含了一层试探的意思。见她只是浅浅一笑并未因自己这番壮语豪言显出激赏，才明白她的确是从仰之那里听来的言论；却不知苏麻喇姑的不为所动只是因为看惯“安邦定国”，而非听不懂他雄心壮志。
“伍叔叔！瑞姑娘！”说话间走到半山腰，容若的喊声远远传来，想来他们已到凉亭安坐。
“容若倒是有些急了，看来咱们也要快些才好。”伍先生提起长衫下摆迈开步子，颇是卖力。
苏麻喇姑忍俊不禁，跟着他脚步走上山来，只见索额图早已让人布置好了亭子，连瓜果蜜饯都摆上了石桌。她暗想皇上恐怕不会欣赏他这番特别用心，转眼看去果见玄烨眉间隐约不悦。
“青梅煮酒别是一番风味，公子爷。”她施然走到他身边轻声劝着。
“若是为了这等雅兴，家里有的是园子，哪里还需走到这里？”玄烨无奈地看着索额图殷勤地在亭子里周旋，游兴扫尽。
“家里的园子却没有伍先生与容若相陪。”她切好苹果递到他面前，抿唇轻笑。
他看着她满脸柔和笑意也无可奈何地跟着笑了出来，自己转了话：
“容若的词可是越发清俊了，可惜你没有耳福。”
“哦？那倒要向容若讨一阙词来应景了。”她大方而俏皮地将题目丢给容若，娉婷地立在玄烨身后拭目以待。
伍先生见亭外桃花摇曳恍然领悟崔护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一时竟听漏了容若的新词。
“这阙如何？”容若吟罢转回头来征询，却见伍先生与玄烨都是一脸茫然。
“词句果然不俗！只是似乎有些秋天的味道，倒不像应景之作了。”只有苏麻喇姑思索着回应。
“哦？这却没听出来，不如你再吟咏一次？”玄烨诚心提议，伍先生也随之附和。
容若疑惑地点了点头，心想这阙词浅显短小，他们刚才是听去哪里了？
☆ ☆ ☆
整个夏天过得难得的舒心：外派的官员皆有佳绩回报，为往后的提升做足了文章；训练了几年的库布们功夫越来越精湛，玄烨看在眼里喜在心间；五月里虽然发生地震，好在影响不大，反而给了他谕诫臣工的理由，一些作壁上观的大臣已然看出苗头；因为天气转好，进讲的地点相对容易选择，课程也进行得顺利；连他最不愿意上心的选秀也由皇后一手包办，完全不用他参与。
“皇上，臣妾今日请皇上来是有个不情之请。”这一日芳儿特别请玄烨到坤宁宫稍坐，按规矩述了述后宫家事便切入正题。
“但说无妨。”玄烨想了想，算时间选秀已经结束，皇后该是要同自己谈论有关事宜。
芳儿微微一笑：
“祖宗规矩，却是没有弟媳为兄长做媒一说；只是七月里裕亲王就要年满十六，再不考虑此事怕是有些迟了。”
他微微一愣，没有想到皇后竟有这等玲珑心思——二哥的确逾了年纪，可是这件事以自己与皇祖母的立场都不便提及，太后向来对这些事疏于上心，何况自己也有意给二哥一些时间；一来二去事情耽搁下来，如今皇后出面显然再好不过——只是她究竟是无心插柳还是有意栽花？
“皇上意下如何？”
“皇后考虑周到，朕心甚慰。”他笑笑，“二哥也必定感念你一番心意。”
“婚姻乃人生大事，臣妾只要莫牵错姻缘落得裕亲王埋怨便心满意足了。”她从书架上取出几幅画轴命人依次展开，“这次选秀臣妾自作主张留心了些，这几个秀女不知哪个会合裕亲王心意。”
他点了点头，认真端详眼前这五幅画像，知道这些秀女的家世背景仪态性情她必是仔细考量过的，只是说不准二哥的心仪。
“依你看呢？”一路看下来，见到最后一幅画像他忽然灵光一闪，不动声色地问询。
芳儿却不避讳——心知如意馆的画师将各人神态气质抓得极准——直截了当地指向了最后一幅：
“若以各方考量，西鲁克家的小姐略胜一筹。”
“各方考量？”他优雅地笑着语气温和，打量着那幅画像暗想皇后用心。
“臣妾一心为皇上分忧，却也不忍委屈了裕亲王。”她眼光灿亮地与他对视，语藏玄机。
“哦？”他了然而漫不经心地开口，“既然如此，待请示过皇祖母，这桩喜事就由皇后全权作主吧。”
芳儿谨慎地察言观色想知道他对自己的做法抱持何种态度，却看不出丝毫端倪。
☆ ☆ ☆
“找个时间去储秀宫看看吧。”玄烨仰躺在榻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
苏麻喇姑正收拾他换下来的衣服，听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疑惑地转回身子——储秀宫里住的都是新选进来尚无封号的秀女，自己去那里看什么？
“里面那位西鲁克家的小姐，过不了多久就是我的二嫂了。”他慵懒地开口。
她一愣，福全想开了？
“裕亲王答应了？”
“皇后的大媒他岂能不应承？”
“娘娘有心，这件事也的确不早了。”转念一想若是皇后娘娘玉成倒在情理之中。
“皇后可很是花了一番心思。”芳儿似乎知道许多，却要等她走出下一步棋才能看清她打算。
“只望裕亲王的病能够从此痊愈。”她一语双关地低叹——冬天里受了一次风寒，福全的身子便一直欠佳。
“皇后的这张方子……”他沉吟——难说是良药还是苦酒……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