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二十章第二部分（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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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郁的山间草木，在夏天的雨水冲刷之后，更显得青翠欲滴，满眼的绿，嫩的翠的粉的，浅的深的浓的，在同一棵树上一层又一层，画出只用绿色的彩绘图画。清澈的溪水潺潺从山脚下流过，林间的鸟儿婉转顿挫地唱着歌，鸣蝉时不时地发出几声急躁的叫声，夹杂在一起，汇成山间的夏日。
个头不高，体格健壮的大黑马低头吃着草，长尾巴不时拂动几下，扫着蚊虫。顾文影用手遮住头顶上刺眼的阳光，看着李文清像只大猴子一样爬上一棵油绿的芭蕉树，然后对着一大串半绿半黄的芭蕉捏来捏去，最后从腿上抽出明晃晃的一把刀子，割下一小把来。
“顾文影！”李文清在树上叫她的名字，冲她挥舞刚刚割下的芭蕉，她挥了挥手以示回应，却没有过去。
李文清嗖嗖几下拿着芭蕉往树下爬，爬到一半又想起什么，返回树上，折了一大片芭蕉叶子，拖着朝顾文影跑过来。
“给，刚熟的，甜！”李文清咧着嘴笑，那笑容里颇有几分憨气。
她接过李文清递过来的一把小芭蕉，李文清举着芭蕉叶子，替她遮住头上的太阳。
温热的阳光照得她全身暖洋洋的，加上虫鸣鸟叫，山清水秀的环境，她没有喝酒，身体和头脑却已经像是喝足了鸡尾酒，醉醺醺地，身子不愿意动，脑子也不愿意想。
夏日的午后，真是醺人的时光。
顾文影的意志没有败下阵来，夜晚时分里，她仍旧在想着逃跑的法子。
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人是种具有强烈适应性的动物，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甚至可以说，是享受这种生活。
不下雨的白天，李文清会带着她骑马到周围的林子山间走走，他们骑的大黑马是一匹健壮的阉马，爬起山来一点儿也不费劲，李文清所住的地方用“深山老林”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马儿走了半天，她所能看到的只是满眼的绿林，没有人烟。树上的鸟儿多得数不清，往一棵大树上丢块石头，便可以惊出一群。
李文清每天兴致都很高，每次出来，都上蹿下跳地闹腾，一会儿给她摘一捧浆果，要么是抱来一束野花，甚至有一次不知从哪里逮来一只漂亮的金丝猴，水汪汪的大眼睛，绒绒的一身美丽皮毛，猴子在寨子里喂了两天，李文清便放回山里去。顾文影觉着她对于李文清，也许就同样是一只金丝猴的意义，只是李文清不会放她走，她清楚，在这一点上她十分矛盾。
在北京的时候，她希望李文清能够跟她亲密一点，再亲密也不为过，她享受和李文清相处的时间，所以把除了工作之外的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了李文清身上，在这里的情况似乎颠倒了过来，李文清除了有时候离开一段时间，在寨子里的时候几乎每分钟都陪着她。而顾文影呢，她真的拥有了大把大把可以挥霍的时间，却失去了自由，她生平第一次做别人养的宠物，而且还是被迫如此。
这种生活时时刻刻都在向她施加屈辱感，但是随着时光的推移，这种屈辱感却慢慢变淡，淡得她都偶尔会完全忘记，误以为她还是自由之身。
李文清带她出去的次数多了，有时候李文清不在，虎子也会牵马出来，让她自己出去走走，跟她说不要闷坏了。第一次，她怀着忐忑的心思骑着大黑马出去，逃跑是第一个念头，但是驱着大黑马一直走到日头偏西，她也没有看到人烟，只得按原路回去。以后再独自离开小寨子，她的希望淡了下来，也就在周围走走，看看山水，山林中大树盘根错节，溪水明澈，空山鸟语中，她的心跟着静下来。
见多了皮肤黝黑裸着上身的男人，她竟然也慢慢不觉得这些人和他们手里总握着不放的枪支有多么刺眼。有时候单独和虎子相处，居然也就自然，闲得无聊的时候，她还仔细打量一番虎子上身那一大片青色的纹身，跟李文清的一样，一边是一只老虎，一边是一条龙，而虎子胸前则是一只盘踞的猛虎，跟李文清的加起来正是一套。
她跟这里的女人语言不通，而且这里的女人也是来了又走，没有一个留得长久的。李文清告诉过她，这些女人是场子里来的，虎子腻了，就送回去。场子是做什么的，她猜想是地下妓院一类的地方。
日头慢慢偏西，芭蕉叶显得多余了，李文清把叶子往地上里一扔，把顾文影扶上马，说：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顾文影没问什么事儿，骑着马慢悠慢悠地回去了，不论这些日子李文清如何讨好于她，她仍是去不了被李文清欺骗的愤怒感。有时心软下来想想，李文清平时只要她心情好，答上两句话，就高兴得不行，有隐隐觉着自己是否太残忍。
她回到寨子里，和虎子吃过晚饭，李文清和虎子的相处方式在她眼里非常奇怪，李文清做什么，在哪里，虎子不管，有时候虎子也不在，李文清却能告诉顾文影，虎子去哪里了，做什么去了，甚至虎子今天是不是又爬在女人身上舍不得下来，李文清都清清楚楚。
他们经常在寨子后面练枪，或者是打架，男人和女人打架的结果自不用说，毕竟两性便有先天力量的悬殊，而这两个人依旧乐此不疲，寨子里有时候会来些她不认识的人，跟李文清和虎子都仿佛是交情深的，这个时候，一群人少不了又在寨子后面的空地上打起架来。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喜欢这种最后每个人都鼻青脸肿的游戏，不是有枪么，为什么还要赤手空拳地练？
虎子吃完了饭便急匆匆地去找新送来的女人了，他看自己的眼神倒是从来没带过想法，他喜欢的女人都是肤色黑，身材丰满偏胖的，也许这是少数民族的审美观同汉族不一样的地方。天很快黑下来，乌沉沉的一片，月亮升起来，银白淡柔的光泻在屋顶上。这里没有电视和网络，顾文影在窗前坐了许久，直到蛐蛐叫起来，李文清还没有回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不禁有点担心，然后又马上否决批评自己的担心，像李文清这种人，不值得她关心。
在她决定不值得为李文清花一分钟的心思，只要自顾自上床睡觉就好的时候，李文清从外面蹿进来，满头大汗地叫她的名字。
“顾文影，快过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不想理李文清，却还是看了一眼，李文清手里提着个像是灯笼形状的东西，里面透出些微微的光亮。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走过去，接过那个灯笼样子的东西仔细看，而李文清则忙着把门窗关了个严严实实，她刚刚看清楚手里的东西是个芭蕉叶子编成的灯笼，李文清就把屋子里的灯“啪”一声关了。
黑夜里，叶子做成的灯笼里闪着碧莹莹的幽光，透过绿色的叶子映出来，点点黑色的小影子映在叶子上，那模样是一个个舞动着翅膀的小虫。
“萤火虫，好不容易抓到这么多。”她在幽光中听到李文清的声音，然后一双手解开了灯笼的关结处，室内顿时银光浮动，一个个小小的光点散落在屋中，断断续续地闪动着光芒，柔和的点点莹绿，温柔了夜，也温柔了她的心。
就这样看着一屋子的点点萤火，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之后，李文清开了窗门，银色的小点也就一点一点地飞离了屋子，飞进着柔软的夜色中。
“好看吧。”看着最后一只萤火虫飞走之后，李文清开口道。
她点头，本想说“真美”，话到临头又吞进了肚子里，她不愿意对李文清示好，这是她的坚持。
然而李文清很快蹭到她身边，话音中是掩不住的兴奋，
“你也觉得好看，那下次我再去抓。”
她明明在黑暗中点头，李文清怎么会看得见？她困惑不解，却看到李文清那双眼睛，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辉。
她又忘了，这里的人，晚上都能看见东西。
“这里还有更好的东西，好好睡一觉，明天有更好玩的。”
李文清越发得了趣味，声音也更加高亢起来。
“好啊。”她答应下来，临睡前心中竟然还有丝丝的期盼，明天好玩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这心情只在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爷爷说要带她去逛街的前一晚有过，对明天的期盼，对未知的好奇。
人在成长之中，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二十章第二部分（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