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瓶子里的人

62、第二十章第一部分

　　“今天下班有空吗？晚上有个饭局。”杜老板冲顾文影调皮地眨眨眼睛。
　　“今天家里有点事，”顾文影抱歉地笑笑，四十多岁的男人，偏偏喜欢在她面前表现得像十多岁的大孩子，按时兴的话来说，卖萌，真是可耻。
　　“哦”肚子圆滚滚的杜老板耸了耸肩，“那真是可惜，今天饭局上有几个本城的风云人物，还想让你认识认识呢。”
　　“那太遗憾了。”顾文影心不在焉地敷衍。
　　“没关系，下次有的是机会，你放心处理自己的事。我看你这几天状态都不好，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
　　顾文影颇费了一番说辞婉拒杜老板的热情，杜老板做出理解体贴的姿态，让她今天早点下班，要是需要请假，打个电话说一声就是。
　　她接受了杜老板的好意，正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杜老板突然问了一句：
　　“文影啊，真的没有兴趣做期指吗？再考虑一下吧。”
　　顾文影心里咯噔一跳，点头应了句，算是没有把话说死。
　　期货和期指市场上都是些渴望一夜暴富的人，但是相反地，这些人基本上都会统统在这里输个倾家荡产血本无归，从此由富翁变成贫民是轻的；做期指期货的人没几个不是借钱玩，这是一种游戏规则，只要投入一块钱，就可能有100块的回报，许多人被百倍的利润晃花了眼，没看见那利润也可能变成百倍的债务。
　　顾文影精通于自己的专业，期货期指市场上暗藏着多少等着吃人的秃鹫她知道，想在这个市场上赚钱，用与虎谋皮来比喻，还嫌太轻，但偏偏又那么多见钱眼开的人恨不得一头栽进去。越有钱的人越贪心，就是这个道理，杜老板的资产保守估计已经有好几个亿，还想在期指市场打主意，顾文影一直拖着劝着，可是杜老板就没有放弃过，她想是时候另谋出路了，她跟杜老板的风险偏好不同，再处下去怕是要伤感情。
　　她出了门，继续给蓉生打电话，这两天陈蓉生像是从人间蒸发了，电话关机，发邮件没人回，她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去蓉生家看看，想来想去总觉着不安心，顾文影这才发现她对陈蓉生的一切了解有限，除了一个共同的朋友陈易，还有知道蓉生有个在地震里失踪的姐姐，蓉生的其他朋友同事她一个也不认识，还有蓉生在成都还有没有亲戚，她的父母呢？直到此时，这些问题才一一在她脑海中浮现。
　　碍于与陈易称不上平和干脆的分手，她不好向陈易打听，便直接去了蓉生的家。正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候，蓉生家门口静静的，她按门铃，没有回音，又按了一会儿，门后面传出阵阵尖锐的猫叫声，小猫站在门后，用沙哑的嗓子拉长了叫着回应她，那声音显得焦急又暴躁，顾文影仍然不放弃地按着门铃，回答她的也只有小猫变得刺耳凌厉的叫声，她心里七上八下地，着急起来，再试着给蓉生不通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听筒里“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女声没有带来丝毫安慰。见自己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蓉生仍旧下落不明，她只有拨通了陈易的电话。
　　陈易当然对她主动来电感到意外，少不了一番寒暄，顾文影才切入正题，说自己打不通蓉生的电话，现在在蓉生家门口，家里也没人。
　　“蓉生肯定在家，你等着，我有钥匙，我马上就过来。”陈易听了，话音中也透着着急，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挂了电话。
　　顾文影听陈易这么肯定地说蓉生在家，又按了按门铃，回答她的只有小猫孤独的叫声，在家却不开门，以她对蓉生性格的了解，蓉生不会这样，可是陈易又凭什么断定蓉生一定在家呢。她下意识里觉得是出了什么事儿，陈易又怎么会有蓉生家里的钥匙？陈易和蓉生的关系亲密到了这种地步，她觉着自己在这两个人之间夹缠不清，显然不是件好事儿。
　　陈易很快就到了，一段时间没见，陈易瘦了些，更显得一张脸棱角分明，两个人尴尬地打过招呼，陈易便对她说：
　　“前两天，蓉生带的一个高三学生，因为家里人给的压力太大，在学校跳楼自杀了，送到医院也没救过来。其实蓉生刚刚带了这个学生两节课，最近她带的学生又多，哪里就能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有责任，这两天都没上课，在家里呆着，我本想来看看她，这几天学校事情多，没能抽出个空来。”
　　陈易边说着，边开了门，小猫立刻蹿了出来，一团毛茸茸的黑影子只在顾文影脚边打转，还抬起脸，冲顾文影着急地叫了几声，接着便在前面领路，进了客厅里。
　　现在是白天，客厅里却灯火通明，一向整洁的茶几上杯盘狼藉，不用说都是小猫的杰作，满屋子飘散着被小猫撕扯成一片片的纸巾，小猫用爪子拨开飘到面前的一小块纸，两步三步蹿到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然后转过头来对两个人“喵呜”“喵呜”地叫着，那意思似乎是要他们跟着她上楼。
　　顾文影和陈易跟着小猫上去，阁楼上是蓉生的琴房兼书房，一向是最干净简洁的地方，如今一地上都是报纸和散落的陶瓷碎片，本来放在竹几上的一套骨瓷茶具悉数成为了地上的碎片，样式简单清雅的竹几也仰天滚落在一边，地板上躺着钥匙零钱，钱包，还有已经摔成碎片的眼镜，和电池分家的手机，唯一完好的是角落里的琴桌，上面摆着那把她送给蓉生的古琴。而陈蓉生光着脚，只穿着短袖凉裤，胳膊抱着腿，坐在阁楼的窗子上，半个身子在外面，看着远处，一动也不动。
　　蓉生家虽然在底楼，阁楼窗户离地面的距离也足以让人觉得危险，顾文影的一颗心瞬间就吊到了嗓子眼，想要走过去，又怕惊动了蓉生。
　　陈易故意咳嗽了两声，蓉生恍若未闻，动也没动。
　　“蓉生，我跟小影来看你了。”
　　蓉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陈易的话，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不知道是已经在这里坐了有多久，她眼睛只是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转，又回过头去。
　　顾文影和陈易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失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这么呆了一会儿，蓉生又有了动静，像小孩子一样抓起衣服擦了擦眼睛，从窗台上跳下来，但她在窗台上坐了太久，腿早就麻了，一下来便腿一软，差点儿摔到地上。
　　但是她没有摔倒在地上，因为顾文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面前，伸出手扶住了她。
　　陈易的动作没有顾文影快，他站在一旁，伸出的手臂没来得及收回来，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心中忽然有了些感触。
　　看得出蓉生的精神状态非常差，还硬撑着请他们到客厅坐坐，要去泡茶，其间小猫不停地围在主人脚边撒娇，蓉生却一反常态，连看也没看小猫一眼，倒是顾文影看不过眼，把小猫抱起来放到怀里哄了一番。
　　陈易简单地嘱咐了蓉生几句，便以学校还有事为借口离开，刚刚他产生的念头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他直到刚刚才注意到顾文影对蓉生特殊的关心，顾文影看蓉生的眼神，竟然是对自己从未有过。陈易只有离开才能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蓉生就像他的亲妹妹一样，而他对顾文影，还远远没有死心，感情的事情，不是一句分手就能断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