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蕾堪德斯》南宫海

20、安魂之歌（上）

　　北城的援兵进入了南城，他们带来了粮草和药品，这是南城军队现在急需的东西。维恩·哈罗德从马背上下来，走在严重毁坏的街道上，两旁的房屋如同废墟般只剩下断壁残垣，路面上也有不少坑洼四处分布，尸体和骨骸随处可见，血红色的液体像是凋落的玫瑰花瓣遍地蔓延，直让人头皮发麻。可以想象，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经历了怎样一场惨烈的战争。
　　米谷和茜露凯雅跟着维恩，来到了南城的城堡前。第一眼看到的是虚弱的南城主亚度尼斯，他的脸色很白，嘴唇上没了血色，背靠着一棵大树，脸上忧郁而凝重。索非亚坐在他身边，身子轻轻颤抖着，显然是在哽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几个人围成了一个小圈，默默地不说话。维恩惊讶地发觉蓝冰族的皇子也在其中，而他身后的，正是号称“军神”的肖纳·基德。还没等维恩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听见亚度尼斯的声音微弱地传来：“……请你们，快救救他……”茜露凯雅绕过维恩，看见围住的被剑刺穿身体的七海，立刻让几个负责医疗的精灵将他抬进了城堡的房间，吩咐其他人不得进去打扰，便匆匆准备配制能救治七海的药物去了。泠，露比，水凌，肖纳，以及希尔瓦娜都被暂时禁止进入房间，以免影响茜露的工作。
　　泠垂着眼，十分的无力。他转身离开了城堡，看见站在外面的维恩，出于礼貌，只微微点了点头，仿佛不知要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现在这一切。维恩也不多语，他明白泠目前的心情复杂，所以只是默默看着他一个人向远处走去，停在一棵树下，全身被树阴覆盖着，连边角也变得不清晰。松弛地站着，低下头，背对城堡。
　　肖纳来到维恩和米谷旁边，行了礼后便和他们一同看向正在被北城士兵帮忙重建的大街。
　　“要找他的话，在那边的树下。”维恩指了指泠所在的方向。
　　“不用了。”肖纳微笑道，眼里有一丝让维恩不解的神色，他解释说，“……泠殿下想要保护他所有重视的人，不让他们受到伤害，但是，以他现在的力量，无法做到。”肖纳望向泠，“上一次是爱人，这一次是朋友。有的时候有必要让他独自承受这样的悲痛，才能成长，变得坚强。”
　　“毕竟不会有谁能做到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即使是重要的人。”米谷说。
　　“‘永远’这个词太沉重……”维恩取下头盔，脱下了铠甲，“就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我们也还有任务，重建这条主干道。”
　　“……我去找那些南城居民们回来。”米谷说完便去了城堡后面的山脚。
　　“想不到这次连你也来了，‘军神’阁下。”维恩看着米谷走远，转身对肖纳说。
　　“我只是恰好遇见暗族抢夺南城‘神器’的战争。”
　　“果然是因为‘神器’。”维恩神秘地笑了，“真想和那个奥非洛交手一次看看，让他见识‘剑’的力量……”
　　“……”肖纳看着维恩，不知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我认为，暗族暂时不会再来入侵，这段时间，做好必要的防御比攻击的力量更为重要。”
　　维恩一怔，他整了整衣服，然后看一眼肖纳，说：“去指挥重建的工作吧。”便朝前走去。
　　肖纳看得出维恩眼中的不满以及某种对征服的欲望，这正是让肖纳担心的。他无奈望了望天空，之后跟上维恩，走向破碎的战场。
　　水凌发觉泠不见了，她让露比继续休息，就跑出来找泠。天很亮，却没有阳光。灰蒙蒙的让水凌觉着压抑。她看见远远站在树下背对她的泠，慢慢走过去。在与他隔两步的地方停下，小心地站着。
　　很想去安慰他。水凌伸出右手，忽然看见手上，袖子上，以及身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那是七海的血。抬起的手又缩了回去，心里像狠狠漏掉一大块。
　　泠感觉身后有人过来，缓缓转过身去，正对着失措的水凌。
　　“泠……”水凌想说些什么，却因为看见他悲伤而严肃的表情，一时间找不到任何可作安慰的语句。愣生生地看着他。
　　风中卷过低沉的气流，刷着水凌零乱的刘海。她看见泠突然向她靠近，伸出双手，像是将要拥抱住她。但是泠的手在碰到她的时候又触电般收了回去。
　　水凌惊讶地望着泠。
　　“……抱歉……”泠移开视线，“……如果我的‘希费达’不是赝品，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如果父王没有将真正的‘希费达’宝剑封印，我就能救七海了……”
　　水凌知道刚才那一瞬间，泠看到自己时是想到了琳缇，他分明是因为无助而想要寻找温暖。水凌抓住泠的袖子，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人类总是会在后悔的时候说，如果我当时能怎样怎样就好。如果我当时没有怎样怎样，现在就不会遗憾……
　　“我们大家是朋友啊，请你不要把责任全部一个人承担好不好……”水凌的声音打着颤。
　　泠心里一怔，他看着这个抓着他袖子的女孩。真残酷，每次看到她，总是下意识想起另一个人。对他自己残酷，对于她同样如此。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七海留给他的凤凰羽毛，塞在水凌手里，然后揉开她松散的头发。树叶被风轻抚着，不规则地摇摆。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树阴里，没有更多的语言。
　　……水凌收下了泠送给她的凤凰羽毛，听他说着令人安心的话语。祈求好运的羽毛，温柔如昔的微笑，点点落下的光线。她抬头，看见阳光从云层中透出，那是足以让她感动的壮丽的美。面对眼前的一切，终于又振作了起来。忽然一个身影进入了视野，金色长发，湖水绿的眼睛，纯白的衣裙。水凌一惊，那是城外旅店里梓翎，正朝南城城堡走去。
　　希尔瓦娜来到亚度身边，坐下，看见地上的玉石碎片。
　　“你的父亲，最近还好么？”她问。
　　亚度看了看希尔瓦娜：“那个老头早就失踪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呵呵，所以他才会让我替他照顾这条白龙呐。”
　　亚度疑惑地望向一旁正在梳理翅膀的神兽：“……你是说，它本来是我父亲的……？”
　　“对啊，南城主拥有白龙，西方宫的主人拥有凤凰，这是长久以来的惯例。”希尔瓦娜抚摸着白龙，“南城神器分为两半，龙为法术，凤为幻境，分别守护着一半的神器。现在被凤守卫的那一半破碎了，我想，我有义务修复它。”她微笑着看着亚度，“由你来决定，信我，就把‘玉’交给我。”
　　“可是只将半边修复，并不能将‘玉’的两半合壁，有什么用？”亚度说。
　　“或许我能帮你将它们合并。我曾经在家里的书籍中看到过有关于‘玉’的咒语，而且记在了脑中。因为我有一种能力，就是对于看过的书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你打算怎么做？”亚度有一丝动摇。
　　“只要你将‘玉’全部交给我。”希尔瓦娜自信地说，“对了，我还有一个条件。因为家里的书太多，又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人手不够。能不能将你可爱的妹妹暂时借我一段时间，帮我一起整理那些书呢？”
　　“我不去！”索非亚一听便开始抗议。
　　亚度皱起了眉：“如果把她给了你，那我以后就只能待在城堡里，不能去周游列国了。”有一些不甘地说道，“而且，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个老太婆说的话呢？”
　　“真失礼，谁是老太婆啊。”希尔瓦娜把花白的假发摘下，顿时露出一头乌黑的发丝，再将脸上一层薄薄的表皮除去，立刻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根本不是刚才的老妇人，明明就是年纪轻轻的女人。她笑着说：“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比你大几岁，就叫人家是老太婆啊？”
　　索非亚惊讶地瞪着眼，这是变身系少女漫画么？！她看见亚度忽然握住了希尔瓦娜的双手。
　　“我相信你！美女的话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亚度双眼十分有神，“还有，我的妹妹也拜托你了~~”
　　索非亚立刻僵硬，就知道会这样……哥，一看见女人，连自己的妹妹都卖……
　　希尔瓦娜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成交了！”
　　可怜的索非亚只想确认，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亲哥哥么？
　　在亚度尼斯将“玉”的碎片及自己那一半交给希尔瓦娜，他问：“……‘神器’到底是怎样出现的？是什么人创造出来的吗？”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我会教给你将‘玉’合并的方法。”希尔瓦娜收下了“神器”，“也许一会儿要为了那个重伤的人用到‘玉’的力量呢，你会愿意么？”
　　“七海？”
　　“他已经没救了。”希尔瓦娜说，“但是，他是你父亲收的可爱徒弟，你要帮他一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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