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蕾堪德斯》南宫海

19、守卫之战（下）

　　战场上已被南城军掌握了主动权，由肖纳号令的军队士气大振，暗族军节节败退。布拉德见识到了肖纳布下的阵局有多厉害，可一旁的奥非洛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虽然璃卡曾尝试过暗示奥非洛退兵为好，但这个从没有撤退过的人仍是打算攻城，所以布拉德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作战。
　　状况对暗族越来越不利，南城的士兵马上就要攻到面前，情势迫在眉睫。就在布拉德无措时，他突然想起了被关在山洞里的七海。于是他立即命人带来了七海。
　　七海手上绑着绳子，十分无辜地走上了战场。
　　“对面的，如果不想我宰了他，就给我退兵！”布拉德大声对肖纳喊道，忽然想起了正事，“哦，还有，乖乖交出‘玉’！”
　　肖纳见此情形，立刻下令停止攻击。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那家伙是谁？”意思是，我有必要救他么？
　　“拜托！我虽然不是南城居民……”七海一听就急了，“但我也算是个良好的灵风族精灵啊！我可不想死在这儿，家里还有一家老小等我回去养活呢！”七海见肖纳好象没有退兵的意思，便不顾后果地喊道，“而且……而且，我是泠的朋友……”
　　让七海没有想到的是，这最后一句话似乎奏效了，肖纳忽然皱紧了眉，他犹豫了一会儿，下令退兵，与暗族军队隔了一段距离对峙着。
　　又回到了对峙，布拉德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看着七海，然后将目光移向肖纳，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心中不禁暗自高兴起来。
　　“小子，泠是谁？”布拉德有了兴致，开始悠闲地和七海问话。
　　“跟你无关吧？”七海狠狠瞪着骑在马上的团长。
　　“可是你刚才的那句话，让他把兵撤回去了啊……那个泠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七海心里也奇怪，只是随口不经意的乱喊，南城竟然真的退了兵，难道泠是什么大人物？！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是最重要的。
　　肖纳回到了城堡这边，满脸严肃的考虑着接下来应该采取什么对策，这时候泠和水凌带着岚澈回来了。
　　“……这个女人是谁？”肖纳疑惑地问，“希尔瓦娜呢？”
　　“她不在家……”水凌沮丧地说。
　　“这个人是暗族那边的。”泠答道，“我听说七海被抓走作了人质，这个女孩或许可以和他们换回……”话音未落，便看见肖纳命人将女孩带上了战场。
　　岚澈被送上了战场，来到了军队的最前面，正对着奥非洛所在的暗族军。顿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来，似曾相识的，岚澈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像碎片一样，有冗长的影子，却又模糊不清。
　　“我……见过这场面？……”尾音是升调，没有把握的问话，怀疑着，“头好疼……”岚澈如同在自言自语。
　　肖纳重新来到军队前面，对着敌军大声说：“我想，现在我可以同你们进行交涉。”
　　“她怎么会在那儿？”奥非洛第一个反应过来，表情十分震惊。
　　“什么？！”璃卡叫起来，那不是自己一直痛恨的情敌么？怎么能让这个女人坏了这次的战局？！
　　布拉德没辙了，只好等待奥非洛的命令。
　　“……”暗族皇子看着肖纳，之后缓缓说：“你认为，我会为了这个女人放弃‘玉’么？”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杀了她，也没有关系？”肖纳平静地回答。
　　岚澈收回视线，看着肖纳，然后又望向奥非洛。
　　又是一阵安静，敌军竟没了动静，奥非洛生平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威胁，顿时怒火中烧。但还是在冷静下来之后说：“……好吧，我同意和你交换。”语气中带着气愤和无奈。
　　“皇子！怎么可以……！”璃卡喊道。
　　奥非洛没有理会璃卡，命人松开了七海手上的绳子，放他回南城军。肖纳也信守诺言的把岚澈放了出去。
　　七海紧张又兴奋地慢慢向前走，与岚澈越走越近。可就在他们两擦肩而过的一瞬，岚澈猛地拉住了七海：“我不回去那边！”
　　“诶？”七海吓一跳。
　　“我要和你一起去南城城堡。”只是单纯不想过黑暗族无聊的生活，无关那个冷傲的皇子。岚澈拖着七海，朝南城军队跑了回去。
　　两边的人都愣了几秒，没有人想到会变成这样。
　　“……”奥非洛冰冷的声音充斥了怒气，“那个女人……把她给我抓回来！”
　　“是……”布拉德真是哭笑不得，奥非洛的手背上近乎可以看见暴起的青筋，根本是一反常态。你在生的哪门子气啊……
　　冥龙骑士团随着布拉德令下，全军冲出，奥非洛也策马率军队全部攻向城堡方向。肖纳见状，先不管岚澈和七海那边，立即领士兵们迎击上去。两军顷刻便混战起来，奥非洛也和肖纳展开对决，剑刃一来一回迅速而有力地碰撞着，相持不下。泠推开水凌的七海，便拔剑挡下布拉德的长枪，露比从士兵身上夺过铁剑与璃卡较量，南城的这条大街立刻成为撕杀的场面，全部弥漫的都是刀剑兵器击撞声。士兵及马匹的叫声，重重地敲在水凌心里，一下下重复着，眼睁睁看见那些精灵在面前倒下，自己像被钉住了般什么也做不了站在原地。她忽然感觉有风吹过耳际，盘旋起一次一次被扯住的神经，翻过惊讶无力而失神的延向末梢，摩擦着短短的头发向外松散纷乱搅开，硬生生没了方向。
　　“刚才使用了两次‘斩灵诀’，现在你也灵力大伤吧？”奥非洛弹开肖纳巨大的剑，向后退两步稳住了马。
　　“什么意思？”肖纳的声音很低。
　　奥非洛将右手移到胸前，变化着手势，配合口中默念的咒语，一阵黑色的旋风开始在周围形成，并在逐渐扩大。
　　“这一次也该轮到我了。”奥非洛说。
　　布拉德猛然意识到四周的气流变得异常，他回头发现奥非洛正在使用风系破坏力最强的魔法末日暴风，不禁一身冷汗。那个自尊超强的大皇子真的生气了，但是他也不用使出这个不分敌我的招术吧？！虽然说现在战场上没有人会火系法术，对末日暴风有利，可这种魔法攻击对象是除他本人之外的所有人，这样下去，暗族军们也会性命不保。
　　暴风大肆在整个战场上扩展，最后形成一阵如同漩涡的风屏。风速之快，甚至可以听见风发出的声响。“糟了。”肖纳一惊，“快撤退！”随后立即想去疏散泠和露比离开，可是已经迟了，伴着所有人的惊声呼叫，便全部被暴风湮没。肖纳只觉一阵天昏地暗，意识慢慢模糊，体内的五脏六腑剧烈翻滚的滋味，像要炸开一样，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他看见其他士兵的表情扭曲着，被风卷住脚步，拖入黑暗，迅速被吞噬掉。肖纳用尽全力将剑插入大地，抓住它，让自己避免被暴风卷走。璃卡，露比也将各自的剑刺入地面，紧紧抓着，或是屈膝蹲下，抗拒着直驱而来的力量。
　　“天呐！这是什么风啊！”泠死死抱住一棵比较结实的大树，“喂！放开我！不要拖住我的脚喂！”一边踹着缠住他不放的布拉德。
　　“我有什么办法！抓牢一点，不然我们两个都得没命！”布拉德叫道。真见鬼，当时身边找不到可以抓住的东西，竟然下意识抱住这个小子，还损失掉了一匹好马。
　　水凌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该怎么办。
　　“敌人的首领属性似乎是风呢，城主不是用火么？他要是在就好了。”七海在一旁恍然大悟。
　　索非亚斜他一眼：“你现在不要说这种‘煽风点火’的话了啦！”
　　“你这个词在这里好象用得不太恰当呢……”七海接着说。
　　“好了，你们两个现在就不要吵了，快想想办法啊！”水凌喊道，“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
　　“只能等奇迹出现了。”七海摊开双手，耸耸肩。看向旁边的岚澈，仿佛只有她一人仍是自得非常。
　　“真没用！早知道刚刚就让他们杀了你算了！”索非亚大叫起来，扭住七海不放。
　　“哇……你这个刁蛮的家伙，快放开！”七海呜哇的想挣脱索非亚，“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呐，只要有龙……”
　　“……龙……？”水凌重复了一遍。可是刚才并没有找到希尔瓦娜夫人啊，难道真的没希望了么……龙……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像是念下咒语一般，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流从后面涌来，比末日暴风更有压迫力的气息直逼而过。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掠过了头顶，那是拥有白色身躯和一双骨架分明的翅膀的庞然大物，从上空飞过时能感受到它振动双翅所发出的强力的风。
　　是幻觉么？水凌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直到听见索非亚惊叫出来，才确定了这不是自己的幻象。
　　“是龙啊！真的是龙啊！”索非亚兴奋地叫起来。
　　水凌仍是没有缓过神，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龙存在！自己曾多少次想象过龙的样子，穿越山川森林，双翼可以轻易呼风唤雨，一声吼便足以地动山摇。直至今日，真真切切的，龙就在眼前了。
　　“难以置信……”水凌直直地望着这条巨大的白色神兽，它向战场飞了过去，然后在上空停了下来。随着它张开口，一团火球便向黑暗族军队冲去。
　　“真不敢相信，它是来帮我们的！”七海惊喜地喊道。
　　水凌突然看见了站在龙背上的人：“……希尔丝！是希尔丝！”
　　“什么？！”奥非洛惊讶地看着这条龙攻击暗族士兵，优势又再次倒向南城那边。他意识到这场战争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扔下战场上的局面，快速骑马朝水凌和索非亚这边冲来。
　　“啊——！”趁着混乱之际，奥非洛轻易抓住了索非亚。七海和水凌见状先是一惊，都不敢轻举妄动。亚度尼斯听见了妹妹的叫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支撑住身体，坐在地上。朝叫声望去，才发现是被敌人抓住作了人质。
　　“……你想干什么？！快放开她！”亚度的声音很低沉，显然刚才的毒还没有解，愤怒中带着虚弱。
　　“现在还是不肯把‘玉’给我么？”奥非洛的剑抵住索非亚的喉口。
　　亚度尼斯盯着奥非洛，脑中急速地思考，想要找一个对策，却发觉一片混乱。头好疼。远处战场上不断传来悲鸣的惨叫声，充满耳膜，将思维堵得死死的，无法思索。
　　他看看惊异的索非亚，然后看向奥非洛。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缓缓从领口取出了那块“神器”——法术之“玉”。
　　“……拿去吧，这就是你想要的。”亚度抬起手，准备将“玉”交给奥非洛。
　　“哥哥！”索非亚突然喊道，“不能给他！那是父王留给我们的啊！”
　　“你比‘神器’重要！”亚度也叫出来，身子轻轻颤抖着，力气没有完全恢复，“不明白么，重要的是你，而不是什么‘玉’……”
　　索非亚不说话了，看着奥非洛松开了自己，向亚度走去。
　　“为什么只有半块？”走到亚度面前时，奥非洛附身正要去拿那半块玉。
　　“因为还有一半在我这里！”索非亚猛地从领口拿出挂在脖子上的另半块玉石，大声叫道。奥非洛伸出的手停止了动作，他转过身看着索非亚。
　　“……为什么大家都想着要争夺这块‘玉’？！还弄得城里变成这样！这种不能合并不能使用的东西有什么好！？”索非亚突然举起了“玉”，随后重重向地上摔去，“这种没用的东西毁掉算了！”
　　在白龙的力量之下，末日暴风逐渐变小，慢慢减灭。肖纳总算是感觉平静了下来。他看见站在白龙身上的人，便是希尔瓦娜，她能及时赶来真是帮了大忙。暴风平息了之后，战场上一片狼籍。泠放开树干，坐在了地上。双方的士兵都所剩无几，个个都灰头土脸。布拉德在暴风变小后便抢过一匹马不知去了哪里，现在满目的衰败，全部都是那个首领的魔法所赐。泠挣扎几下站了起来，朝露比那边去，扶起她，走向肖纳。
　　希尔瓦娜从白龙上下来，来到肖纳面前。
　　“谢谢你，希尔丝，这次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脱离危险。”泠先开口说道。
　　“希尔丝……？”肖纳问，“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叫这个名字了？不仅如此，还扮成个老妇人……”
　　“我的工作完成了。”希尔瓦娜微笑着，“剩下的你们自己去处理吧。”
　　肖纳转身看向零星余下的一些士兵，还有璃卡，他们也全部筋疲力尽的瘫软下来。肖纳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朝城堡走去。
　　骑马赶到的布拉德正好看见了索非亚将“玉”摔碎的一刻，他和其他人一样惊讶至极，突然愤怒地捡起地上的剑刺向索非亚。
　　“你这个小东西！大皇子的计划全被你毁了！”暴怒地冲了过来，“……不可饶恕！”
　　“小心！”七海反应最快，跑过去想推开索非亚，却在一瞬间，被布拉德的剑贯穿了胸膛。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被撕碎的声响，溅起血红色的画面。如同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听见了生命最后的声音……
　　“七海！”水凌跑过去抱起他，失声大喊。
　　“你们这些人，我要把你们全都……”布拉德情绪激动，仍是紧紧握着剑。
　　奥非洛忽然拦住了他：“够了，可以了。”看了看倒下的七海，然后看向亚度尼斯，“……‘神器’碎掉，意味着我们的任务失败了……我们没有必要再待下去。……回城吧。”
　　布拉德渐渐平静下来，扔掉了手中的剑。
　　奥非洛找到了岚澈，一下把她抱上了马。抬头看看四周，突然发现在北边，有一队人马正朝这边来，排头的是北城皇子维恩·哈罗德。奥非洛冷笑一声：“北城的援兵又是在事情结束后才出现，就像上次在西城之战一样。”
　　“西城？……”岚澈自语般默念着。
　　“……下次再有机会，我们再见吧。”奥非洛临走时对坐在地上虚弱的亚度说。
　　“……如果可能的话，我绝不想再和你见面了。”亚度楼住正在小心地哭的索非亚。
　　奥非洛带着岚澈，令布拉德随他撤退。在途中将璃卡拉上了马，带着几个黑暗族士兵撤了回去。
　　肖纳和泠见奥非洛离开，立刻跑向亚度那边，却发现七海奄奄一息躺在水凌膝盖上。水凌泪流满面，正努力想帮七海止血，可是没有用。索非亚在亚度怀中哭泣者，脚边有几片玉石的碎片。
　　“……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希尔瓦娜也走了过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人回答。
　　…………
　　奥非洛抱住岚澈骑在马上。刚刚还在想象逮到这个女人时，自己会怎样大发雷霆。可是现在，根本一点也怒不起来。
　　“有没有受伤？”他低声问。
　　“嗯？”岚澈回过头，看着奥非洛复杂的眼神。忽然又看见了那条白色的龙，“……我是不是也有过一条，龙？”
　　“……你在说什么？”奥非洛奇怪，“安心跟我回去吧，不要再乱跑了。”
　　“……”岚澈转回视线，看向前方。
　　马匹在旷野上飞快的奔跑，耳朵里被风声灌得满满的。在某一个间隙，仿佛听见了遥远传来的声音，穿越了记忆，在隐约模糊地低声诉说着。
　　然后消散开来，慢慢的离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