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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3 ...

  •   花酒第二日醒来,才知道夜里出血后没有及时处理脸上伤口的坏处——

      鲜血凝固成痂,将布料粘在脸上。想要取下来,只能用酒慢慢润湿布料,使血不再凝固,然后在阵阵钻心疼痛中,取下脏污的布条。好不容易将布条取干净,换上新药和干净的布条裹伤,花酒只觉得自己嘴里满口血腥——她疼的咬破了唇。

      “花酒,是不是很疼啊?如果疼,你就吭声,别憋着。”薛鉴在旁边为她捏着把汗,只觉得她一声不吭的模样,疼得他的心都要窒息了。

      花酒没有吭声。这一阵疼,已经将她浑身的力气都耗费尽了。

      大夫洗净手后,开了新的药方交给花翠。然后特意叮嘱道:“花酒姑娘,你一定要小心脸上的伤。再不能撞着它,让它出血。不然小伤口也会变成大伤口,久久不愈,留下疤痕的。”

      花酒点点头,表示知道。

      薛鉴看着花酒整个脸都被布条裹起来,继续追问着大夫:“大夫,她脸上的伤,真的没有办法吗?不管是什么名贵的药材,只要能治好她脸上的伤就好。”

      “老朽确实医术有限,只能将伤治好,但要做到不留痕迹,老朽却没有把握。”大夫自然知道花酒的脸对花酒而言有多重要,只是他确实也没有希望能治好她的脸后,不留疤痕。这样高超的医术,只有宫廷御医或者江湖神医才行。可宫廷御医是在宫里给皇上、娘娘们看病的,江湖神医行踪飘忽不定,比找御医还艰难。

      “麻烦大夫多费心。”薛鉴取出一锭金元宝放入大夫手里:“大夫只管用最好的药材,尽最大的力量去为黄酒姑娘治伤。若最后疤痕没了,我将另外给你送过来——”薛鉴张开五指,比了个手势。“这么多。就算最后仍然有疤痕,我也不怪大夫,只要你尽力,我不会亏待你!”

      大夫没有推辞,将金元宝收在手里。点点头离去。这些贵公子的赏,他自然有多少拿着多少。至于病,他拼尽全力去救,到底最后是否还留疤,只能看花酒的造化,也看他自己的造化。

      看大夫走后,薛鉴才收起脸上假装严肃的表情,改为嘻嘻笑着的脸对着花酒道:“花酒,明日诚王就回来了,他看见你脸上的伤,只怕会震怒。我知道你的性子,肯定不会说实话。但诚王这个人,看似脾气很好,其实惹恼了,并不比他东宫那位哥哥差。这次官红釉动手打你,只怕要惹得诚王对官家不满了!”

      “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魅力。”花酒没好气的看一眼薛鉴。她这里脸上疼的厉害,他还偏生要在旁边提起那官红釉,惹得花酒当场就一个白眼送过去。

      薛鉴看花酒这样自贬,忙解释道:“你别对自己没有信心。好歹你是京都九姑娘之一。诚王并不是爱流连青楼的人,可这些日子他一直对你很好。只怕,你对诚王而言确实是不同的。就算我们退一步来说,诚王对你并没有真心,但是官红釉上门打了你,不是给诚王面上难堪吗?”

      花酒并不关心,只淡淡问一句:“那又怎么样?”

      “你难道不想有人为你出气吗?我们是都不能对官红釉怎么样。诚王可不同。”薛鉴本就不喜欢官家人,对官红釉更是讨厌至极:“官红釉她虽然是御封的郡主,可再大也大不过诚王。诚王是当今万岁爷的儿子,是东宫太子放在心尖尖上的弟弟。官红釉动了你,可不就是在给诚王难堪?说起这官红釉也真是脸皮厚如城墙。京都里大半的人都知道她喜欢诚王,可诚王几时搭理过她?自己得不到男人的心,就跑青楼来打人。真是丢尽官家的脸!”

      “你这嘴啊!就消停会儿吧!”西门燎日看花酒一眼,只觉得薛鉴在旁边一直念叨,惹人厌的厉害。“花酒,你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再来。”

      “干嘛啊,我还没跟花酒说几句话……”薛鉴看西门燎日来拖他,不满的抱怨。

      “花酒受着伤,精神肯定不好,需要多休息。你在旁边闹着,她怎么休息?”西门燎日硬拉着薛鉴,走出房去。

      花酒没开口,只是阖上眼假寐。

      薛鉴刚才提起诚王——

      诚王又如何?有谁愿意为她一个青楼女子出头,惹麻烦呢?

      官红釉虽然骂的难听,可未偿不是在提醒花酒。只要她一日在楼里,一日就是妓女的身份,就算没有卖身,那也不是什么高贵的主。表面上看来,不少男人日日费尽心思讨好着她,可实际上,又有几人真的看重她?

      这些男人都只不过与她逢场作戏罢了。她没有真心,他们也不过是假意。不过是你情我愿,不过是你买我卖。谁比谁高贵?花酒冷笑一声。她从来都不想呆在楼里,只是以前身不由己,只是现在依然无力挣脱这些……

      从前总想着,赚够赎身的银子,回去兴唐府等着他,等着他衣锦还乡来娶她——

      可现在他已经娶了别人,誓言都作废。她不必再等,也不必回兴唐府。人生好似突然就失去了目标,变得碌碌无为……

      **

      辗转一夜,花酒终于拿下主意。

      翎姨当年说过,女人总是要学着靠自己。既然谁都靠不住,那就自己好好为自己谋划一番。

      醉红楼是不能久呆,不若就赚够银两,赎身出去,买个小院,种花种菜。悠闲自在未尝不是最大的幸福。

      早上起来,将脸洗过,新换了药。

      脸上的伤,这两日始终没有消过疼。只是疼啊疼的,疼的久了,花酒自己倒坦然了。只可怜红姐躺在床上都起不来了,还总是为她的脸操心。

      花酒劝慰她,反惹的红姐泪眼涟涟。

      “花酒,你是姑娘啊,姑娘家脸被破相了,可是天大的事!你怎么能不着急?!”红姐看花酒不将脸伤放在心上,又是放心又是担心。她怕花酒为脸上的伤难过,可看她全然不在乎的样子,又担心花酒是把坏心情都放在心里。或者是为这一件事变得心灰意冷。

      “红姐,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无法改变,不若坦然接受,不是吗?”花酒触触脸。因为满面小血疤太刺眼,加上大夫交待要好好护理,所以布条依然没有拆下来。整个脸上包着布条,视线都被遮挡,很是不便。她本想着也没有大事,将布条给拆了。结果红姐死活不让,还威胁她若不好好养伤,就也跟着不好好养伤。

      红姐的手和腿都有伤折,怎么能不好好养着?花酒说不过红姐,只有妥协。

      “你心里不难受,我也放心。但是这脸可不能马虎。”红姐转头看着花翠:“花翠,姑娘就交给你了。这些天你时时刻刻盯着她,别让她不爱惜那张脸!”

      “好。”花翠看眼花酒,应了下来。

      “红姐,你就好好养病吧,别操心我。这次,都是我惹来的麻烦。”花酒这两日给受伤的护院都送了银子赔不是。毕竟官红釉是要找她的麻烦,却……

      红姐抬起手掌,花酒忙握住她的手。

      “花酒,不要把责任揽到你自己身上。这次的事,错也错在官红釉身上,跟你没有关系。”红姐也是听薛鉴解释才知道来闹事的是官家大小姐。这个官家大小姐的恶名,她是早听过了,今次一见才知道,确实不愧对她素日在外的名声——野蛮、跋扈。

      “可若不是……”花酒低垂着眉眼,喃喃道。官红釉也是可怜人,虽然看似身为皇上御封的郡主,风光无限,人人畏怕。可又有几人真心待她好?看官天青的样子,对她这个姐姐也是很没有好感。最最可怜的是,官红釉既然是官天青的姐姐,恐怕年岁比官天青还要长上一岁。女子十五及笄待嫁,她已过二八芳华甚久,却还是单身……

      “真要怪,也该怪那诚王,你又何必非要跟自己过不去?”红姐只怕花酒多心,忙劝慰着。

      有句老话——讲的是提起曹操,曹操到。

      现在她们这是提起诚王,诚王到。

      叩叩——

      “红姐,诚王来了。”

      门被人推开,就见穆子英急急走进来。

      穆子英直奔花酒,看她满面裹着布条,顿时眉头攒的更紧。“花酒!”

      花酒恭敬的起身,打个揖:“奴婢见过诚王!”

      “花酒,这次的事确实怨我!你不要跟我生疏,好不好?”穆子英的手半伸出来,想要抱住花酒,又怕花酒恼怒。看他进房短短瞬间,面上神情变了几变。

      跨入房内的时候是担忧——

      看到花酒的时候是恼中夹着心疼——

      现在是小心翼翼,可怜兮兮——

      他个衔着玉汤匙出生的小皇子,天底下能有几个人得他如此小心翼翼对待过?恐怕他那皇上老爹都没有得过这样的待遇。

      可是花酒却不领情,花酒依然有礼而疏离:“王爷,你这话奴婢承受不起。这次的事本不怨王爷。”是的,不怨穆子英。花酒谁都不怨,谁叫她就是青楼里的妓女,遇到这些事,也是寻常。“奴家本就卑贱、低下,被人看不起,被人轻辱也是正常。”

      花酒寥寥几句,却仿似在割着穆子英和红姐的心。

      “花酒,不要这样想,更不要这样说。”穆子英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虽然平日里看似众多达官贵人捧着大把金银只为博美人一笑,但又能有几人是真正将她们看重过?可是见她看的如此通透,穆子英只觉得心疼。

      花酒只低头,不再言语。这些事情,争或者不争并无意义。别人怎么看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守住本心,不轻贱自己。

      “王爷。”红姐看两人尴尬无言,终于出声:“请王爷见谅,妾身实在是不便行礼。”

      穆子英这才将眼光落回红姐身上:“红姐你好好养伤,不用起身。”

      红姐没有错过穆子英对花酒的种种情绪,想来请太医的事,也只能从他身上下手了。

      “王爷,花酒这次伤在脸上,大夫说恐怕只有宫里的太医能医治伤口,使其不留痕迹。奴家想要请王爷怜惜花酒,请大夫来为花酒看上一看。”

      穆子英点点头,叫过守在门口的镰仓:“镰仓,你去把方御医请过来。”

      见镰仓领命离开,红姐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一半:“谢王爷。”

      花酒虽然表现的并不在意脸上伤口,但是能有机会治好伤,她也并不推拒。只是她自己用铜镜看过脸上的伤,并不敢抱希望,于是嘴里只是淡淡的,再次打个揖道:“谢过王爷。”

      穆子英见她执意要疏远关系,只将这笔帐也算在官红釉身上。那官红釉,因着是官家长女,素来对她极为礼让。谁知这份礼让,却凭生让她性子越发骄纵!无论如何,这事是不能再就此揭过!

      镰仓很快就将方御医请了来。

      圣武皇朝太医院的各位御医,无圣上御批,都是不轻易给非皇室中人看诊的。更何况这次还是到青楼楚馆来给个娼伶看病。方御医心里万分不愿,只是镰仓来请,他却也没有胆子不来。入的房里,先跟诚王行过一礼,才打量面前这位经过包扎的女子。

      方御医将花酒脸上包裹的布条除去,然后洗净脸上药汁。

      穆子英看着花酒满面疮痍的面孔,心里只恨不得立刻去将那官红釉处置一番。她也是女人,怎如此下的了手?

      “怎么样,御医大人。她的脸……”红姐忐忑的看着方御医,想问又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她的脸上伤口太深,结痂后肯定会留下伤痕。只能用药慢慢擦了去痕。”

      听的有办法除痕,众人的心都放下来。

      方御医不愧是御医,很快就将开出新的药方。外洗,外擦,内服,各自不同,细细交待给花翠,各种药物的用法和禁忌。虽然他并不乐意来给娼伶看诊,但是医者父母心,见了病人,他还是一视同仁。

      “殿下,臣今日宫中当值。这位姑娘的伤,只要按臣留下的方子按时进药,就不会有碍。臣回宫会为姑娘制下一剂除痕膏药,等姑娘脸上的伤结疤,就可日日涂抹,除去疤痕。”

      “麻烦方御医。镰仓,送方御医回宫。”

      方御医行过礼后,由镰仓送他回宫。

      红姐放心之下,精神萎靡,花酒和穆子英告退出来,让她好好休息。

      “花酒,你好好休息。”穆子英送花酒回房,并没有进去。他现在,也是该去找另一个人算算帐了!

      “王爷慢走。”花酒打个揖,看穆子英走远。

      穆子英是个好人,只是,他是王爷,她是娼伶……

      花酒关上房门,一起关上的,还有心上的那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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