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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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凌冽，吹入楼中。雕栏画栋的阿姬楼里帐幔轻飞，珠帘漫卷，依旧飘着浓浓的胭脂水粉味。只是楼里空无一人。
泠夙将星芙护在身后。
周围安静，忽然听见楼上“吱呀”一声推门声，紧接着是一串轻轻的脚步声。星芙抬起头，楼梯上，男子身着一袭张扬妖娆的红衣，手扶栏杆，款步而下。他静静地看着星芙，妩媚的桃花眼里闪着光华，仿佛生怕错过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滟九，这一次，我的名字叫滟九。”
束发的红色发带极长，在风中飞舞，而他的笑容也是极明媚的，一如秋日枝头最绚烂的红叶。
星芙心里有些慌，强作镇定：“你是谁？我不是认识你！”
滟九唇角扬得更高了，轻柔地道：“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可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星芙的身上，没有去看泠夙，“泠宫主的来意，滟九已知，定不会叫你失望。不过，离明年盛夏尚有八月余。这段时间，滟九想一直陪伴在星芙的身侧。”
泠夙道：“仙魔对立。”
滟九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扣了一下栏杆：“我化成原形，只当是星芙的灵宠。”他眨了眨桃花眼，“我宁可伤了自己，也绝对不会伤害她的。你信吗？”他叹息一声，“也亏得轩辕鼎选中要除的妖是我。”
泠夙一挥袖，一道仙符钻入了滟九的体内：“你即刻自尽吧！”
“这是缚魂符吧！”滟九抬手，仙符从他体内飞出来，落在他手上，化成了灰。他的眼眸里添了几分哀伤之色，对泠夙用了密语，“泠宫主不信我？呵呵，泠宫主修为高，滟九自问不是你的对手。可有轩辕鼎的神光护佑，在这八个多月里，除了星芙，任何人都无法对我下手。当然，也包括了你泠宫主。泠宫主就不怕，我告诉星芙，她就是幽若转世。毕竟，一个人无论转多少世，灵魂是不会变的。”
泠夙上前一步，也用了密语：“你想怎么样？”
滟九道：“很简单。用我一命，换一时的陪伴。”他笑了，笑得很妖媚，桃花眼斜斜地瞧了星芙这边一眼，“泠宫主，现在你只能选择信我。”
泠夙再要出手，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再一看，自己身边突然出现了八座镂花熏香金炉，正飞速旋转着，冒着袅袅的白色烟丝。
一直在一边正大光明地“偷”听的星芙，脸色变了，她也没看出来，滟九究竟是什么时候，布下阵法的！
滟九笑吟吟地道：“此乃纸醉金迷阵。只要泠宫主心怀坦荡，无欲无求，定能很快走出来。”下一瞬间，他来到了星芙身侧，一把将星芙抱住，飞了出去：“我带星芙先去逛逛金陵城！”他话音刚落，白色烟丝化成雾霭，彻底裹住了泠夙。
出了阿姬楼，星芙没掩饰自己的修为，先悄悄地布下一个结界，再劈手就是一掌，却不想滟九轻轻巧巧地避开了。
星芙难以置信：“不可能！”就连师父的修为都在她之下。至少现在，六界里没有人的术法能超得过她。
滟九站在十步之外，身后九条狐狸尾巴伸了出来，在风中摇来摇去。他抱住一条，轻轻地抚摸着：“天底下，不可能但发生的事可多了。比如，你伤不了我，再比如啊……”他眯了眯桃花眼，“你师父，没有我放水，根本就走不出纸醉金迷阵。”
星芙道：“绝无可能。”
纸醉金迷阵虽是顶级欲念之阵。只要无欲，就能从容不迫地从阵中走出来。泠夙淡漠出尘，清心寡欲，怎么可能会被这样的阵法困住！滟九未免也太托大了！
“不信？不如打个赌。”
“赌什么？”
“三天，三天内，你师父都破不了阵。”滟九极为自信地道，“若我输了，立即自裁在你面前。”
“一言为定。”星芙满口答应。
有三天时间，泠夙破阵绰绰有余。
滟九微微一笑，放开了手，九条狐狸尾巴在身后摇得更快了：“但要是我赢了，你得答应我，接下来的八个月，与我寸步不离。”
星芙道：“你输定的。”
滟九眨了眨桃花眼：“未必。我说过，天底下，不可能但发生的事可多了。”他停顿了一下，将狐狸尾巴收了起来，“方才，我跟你师父的话，你都听见了吧。幽若的转世，却不是魔，而是仙。有意思，真有意思！”他上下打量着星芙，“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这件事传了出去，你还坚持留在仙门，会怎么样？仙门当然是‘非我族内，其心必异’，除了你师父，其余人都会对你除之而后快。而魔宫，也不会容得下你。两边夹击，里外难为。”
星芙脸色大变，召出七星剑，一出手就是“雪之华”。漫天细雪里，杀意浓烈，却见滟九不闪不避，嘴角衔着一抹笑，只轻轻地一挥手，雪顿时就消失了，长空碧色，干净得如一块无暇的美玉。
滟九道：“你师父会失望的。为掩饰秘密，就生杀念的你，还是他眼中那个善良柔弱的星芙吗？”
星芙脸上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竟然没有伤到滟九，这一招，她用了十成的修为！她眼神复杂，震惊、焦躁、担忧、后悔、绝望……种种情绪，来回翻滚。
滟九笑道：“你真的伤不了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多嘴。”
星芙收了七星剑，低垂着眼：“说吧，什么条件。”
滟九摇摇头：“没有条件。”他顿了顿，眼眸里满是担忧，“普天之下，用魔力去使出仙门招式的，只有你一个吧！只是……魔力毕竟是魔力，跟仙力不一样。你还是少用为好。毕竟，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稍有失手，就会被发现。
星芙道：“我知道分寸。不用你的假好心。”
滟九笑了起来：“假好心，真好心，日久可见。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如我尽地主之谊，请你好好地逛一逛吧！”
星芙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
巳时刚过，晨光大亮，街衢热闹起来，透着浓浓的烟火味儿。滟九一袭青衫，碧玉簪束发，含着笑，负手在前，领着星芙，走过正街，拐进一条曲折的巷弄里。再往前走了没几步，他们就到了一出小摊子上。
这个点儿，没有别的客人。摊主王阿婆本是坐着歇息，站了起来，笑眯眯地招呼：“九公子来了。”她用余光瞟了一眼还是梳着姑娘发髻的星芙，“可是要两碗馄饨？”
滟九引着星芙在一张桌子边坐下：“两碗馄饨，再来一笼小笼包。”
王阿婆麻利地答应了一声，先把馄饨下了锅，再揭开了笼屉的盖子，端上来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收了碎银子，顺口向着星芙道：“九公子在我这吃了三年的馄饨，今天是头一回带姑娘来呢！”
星芙听懂了，神色微微有点不自然。
桌子上有一叠浅口小碗、一桶筷子、大半罐辣和半瓶醋。滟九神态自若地在星芙面前摆了一双筷子，再给自己拿了一双，又拿起两个碗，分别倒了醋，放了辣：“你尝尝看，味道很不错的。”
星芙用了密语：“我不用荤腥。”
滟九凑了过去，低声笑道：“这世上最不能辜负的就两样，一是情，二则是美食。小笼包很不错。你蘸点醋，蘸点辣，尝尝看。反正事后一颗净化丹就解决问题。”最后一句，他才用了密语。
星芙依言，用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嘴边轻轻一咬。小笼包的皮极薄，一下子就破了一个大口子，滚烫的汤汁就流了出来，很鲜。星芙接着咬了一大口，里头的肉馅儿味道极好，混着醋酸和麻辣，吃到口里，只觉得很美味。
滟九慢条斯理地吃着小笼包，动作极其优雅，微微一笑：“怎么样，不错吧。”
星芙再一口就将小笼包吃掉了，道：“真不错。”她太久没有像凡人一样用膳了，吃得极快，一口一个，囫囵吞枣，那一笼八个小笼包大半都进了星芙的肚子。吃到最后一个，她猛地发现了这一点，抬起头，却见滟九只是含笑看着她，顿时觉得不好意思，“我忘了给你留了。”
滟九笑道：“没事。小笼包再来一笼。”
王阿婆正端上来两碗馄饨，答应着：“好！”她先将一碗放到了星芙面前，“姑娘，慢点吃。”
星芙“嗯”了一声，脸烫了起来。
滟九道：“你先喝口汤。”
那碗馄饨冒着热气，汤很清，上头撒着葱花、胡椒，再配上十来个白色的小馄饨，煞是好看。星芙用汤匙舀了一小勺，吹了吹气，喝了一口，那汤很鲜美。
滟九笑道：“是老母鸡汤。再尝尝看馄饨。是梅条肉做的。”他没有守食不言的规矩，一边说，一边喝了一口汤，再夹了王阿婆新送上的小笼包吃。
那碗馄饨，星芙很快就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不剩下来：“真好吃。”
滟九也很快吃掉了小笼包和馄饨，笑了笑：“吃饱了没有，吃饱了，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他站了起来，从袖中摸出一个碎银子放在桌上。
王阿婆收了银子：“魏国公做寿，要摆三天的流水席，就在前面一带，晚上还有灯展猜谜，有彩头的。九公子不不如去试试？入了贵人的眼，将来当了官也能顺当些。”
滟九点了一下头：“好啊，谢谢王阿婆。”
王阿婆念叨着：“九公子好人有好报，今年肯定考中。”她朝星芙笑着，“还能娶个如花似玉的娘子回来。”
星芙有些不自在，但滟九却笑起来：“托你吉言了。”他向星芙眨眨眼，用了密语，“王阿婆以为我是赶考的举子。你可别拆我的台哟！”他温和地道，“我们走吧！”然后神态自若地去牵星芙的手。
星芙避开了：“再去哪里啊？”
滟九笑了笑，收回了手：“跟我来。”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到了僻静处，滟九布下一个结界，一挥手，一叠纸人从他的袖中飞了出来，化作四个丫鬟、四个婆子、八名小厮，整整齐齐地垂手立着。滟九抖了抖身上红色织金如意云纹锦袍，再摸了摸束发的金冠，问道：“想要什么样的马车？”
星芙嘴角抽了抽：“马车，也是纸做的？”
滟九的手里多了一把红木折扇，扇子的末端系着羊脂玉双鱼扇坠。他轻摇折扇，如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风流翩翩：“是啊，很牢的。而且，你想要什么样的马车，我就变个什么样的！”
“随便吧！”
滟九扶额：“世上最难做的事就是随便。”他再一挥手，地上就多了辆华丽的七香车。拉车的马会喘气、赶车的车夫手里拿着鞭子，端正地坐着。滟九先登上车，朝星芙招手：“上来啊！”
星芙飞入了车内，只见里头极大，黄花梨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隔开了里外。外间当中时一张黄花梨云头纹方桌，一左一右摆着两把黄花梨云纹扶手椅子。桌上有紫砂端把茶壶、两个紫砂茶碗和四碟茶点。
滟九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先替星芙斟茶：“坐下喝茶润润！”
星芙坐下，端起茶碗，摸着是温热的，揭开了盖子，见里头碧色的茶水清冽，沁出淡淡的茶香，狐疑不已：“这也是纸做的？”
滟九笑了：“当然不是。是这一带今年新出的雨花茶。”他一一指过四盘碟子，“这是芝麻交切片、寸金糖、凤梨酥、豌豆糕，都是甜的。你先尝尝豌豆糕，里头掺了点玫瑰汁，很好吃。”
星芙喝了口茶，便拿了一块豌豆糕放到嘴边，浓郁的玫瑰香扑面而来。她咬了一口，豌豆糕甜丝丝的，可口极了。
滟九也拿了一块豌豆糕吃了，嘴角高高扬起：“怎么样，是真的很不错吧！”
星芙抬起脸：“师父破阵了？”
滟九抿了一口茶，眼皮都不抬一下：“若是破阵，你师父早寻了来，你我还能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喝茶？”
星芙咬着嘴唇：“有一会儿了。”
滟九搁下茶碗，吃了一块凤梨酥：“欲念暗生，心有羁绊，你师父误把幻阵当作真，是走不出去的。”
星芙原本笃定的心，产生了一丝犹疑，嘴上还硬着：“你胡说。师父潜心修炼，六界无敌，怎么可能会被你的幻阵困住！”
滟九笑了笑：“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有丫鬟打起了帘子，滟九站了起来：“让丫鬟扶你下去吧。凡间女子下马车，一般是要人扶的。入乡得随俗。”
星芙道：“这是去哪儿呀？”
滟九笑道：“你下来不就知道了。”
他先下了车，星芙扶着丫鬟的手，也跟着下来，抬起头，只见面前是一座三层楼，门楣处的匾额上上书琳琅阁三字。
掌柜陈怿迎上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九公子，您来了！照着您的吩咐，今天一个客人都不接。”他又朝星芙那边行了礼，只是头低着，目光落在星芙的裙摆上。
滟九轻摇折扇：“都备好了。”
陈怿道：“都备下了。还请九公子上楼。”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滟九轻轻挥一挥手。陈怿便退下了。滟九向星芙温和地道：“这是我的一处产业，专做女子首饰配饰的生意。一二三层分别为玄黄字号、地字号、天字号。首饰配饰的价格依次递增。我们去天字号看看，若有喜欢的，你尽管挑！”
两人走上了琳琅阁的第三层。里头装饰的富丽堂皇，只是透着一股阴冷。东南西三面都是窗，窗户大开，窗内悬着落地珠帘，将日光筛成一缕缕。屋里头垂着一圈儿夜明珠，散出幽幽的宝光。北边紫檀木十锦槅子摆着十来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子。
星芙道：“我不需要这些。”仙门常年与魔宫对战，打斗起来，这些凡间的珠钗环佩都是累赘。
滟九笑道：“姑娘家，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抬手，一个紫檀木盒子上的锁自行开了，盒盖打开，里头的一支累丝嵌宝桃花金步摇就飞到了他的手掌中。日光下，五朵累丝桃花当中的红宝石熠熠生辉，花朵旁边镶着金边翡翠叶子，下头垂下三股金流苏，末端都是小小的嵌红宝石金桃花，流转着金石的光华。
只是，金步摇里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鬼气。
星芙眉心微蹙：“这是随葬品吧！怕是有好些年头了。凡人带了，轻则阳气被削弱，疾病缠身；重则，被里面的怨鬼夺身丧命。”
滟九没有否认：“你怕什么。又伤不到你。”
星芙随手指了一个紫檀木盒子，隔空取来，打开，里头是宝珠璎珞，仔细一看，里面也封着怨鬼。她猛地合上盒子，丢到地上，再去看了两个盒子，全都是有怨鬼！她大怒，召来七星剑，剑指滟九：“以怨鬼伤人，扰乱凡人命数，罪不可赦！”
滟九道：“你打不过我！”顿了顿，他勾起一抹笑，“你怎知我不是顺从了那些人的命数？”他抬手，那支金步摇飞出，悬浮在半空，放出了一连串画面。这金步摇的原主人是一位侯爷的原配夫人，却被庶妹毒杀，金步摇随着苦主下葬。后庶妹取代了苦主，成了新的侯夫人。苦主的魂魄寄存在金步摇里，之后，这支金步摇又经过琳琅阁辗转到那庶妹手中，怨气溢出，取了庶妹的性命。
星芙沉默了片刻，收了剑：“以恶除恶，这样好吗？”
滟九将金步摇放进盒中，轻摇折扇：“以善感化是神，以恶报恶是鬼，因果循环，天理昭昭。死在这些首饰配饰下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这支金步摇里的鬼大仇已报，便供我驱使，为天道惩恶除害。”
星芙道：“那何为恶呢？”
滟九答得很笃定：“我认为是恶就是恶。”他凌空将盒子送了回去，“你要是不喜欢这支，还有别的。”
“不用了。”
“再看看吧！”
星芙摇摇头，一指珠帘，珠帘卷起来。她走到了窗边，往下只看到一团子雾气，却看不到任何景：“第三层，不是所有人都进得来吧。”
滟九笑道：“有缘人才看得见。这里有一样东西注定属于你。”
星芙转过脸：“什么东西？”
滟九拢了折扇，用折扇指着自己心口，笑而不答。
星芙微愣：“你？”
滟九眨了眨桃花眼，笑得妖娆魅惑：“你可愿意收下？”
星芙冷下脸：“你引我来这里，是来听这种连傻子都会不信的话吗？”
“是真话。”
星芙神色凝重：“结界很高明，我出不去。有这等修为，你完全可以当魔帝。说，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我啊！”滟九扶额，“真是真话。”
星芙一字一顿地道：“我不信。”
滟九打开折扇，摇了摇：“比如阴冷黑暗嗜血的魔宫，我更喜欢人间烟熏火燎细水长流的日子。做人的感觉真好，很温暖。”
星芙低垂下眼：“可你不是人。”
滟九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只是笑容里藏着一丝的怅然：“是啊，我装得再像，终究不是人。”他再眨了眨眼，“既然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出去转转，顺带去用午膳。我在醉仙楼要了桌席面。”
“醉仙楼？”
滟九微微颔首：“金陵最好的酒楼。”他突然握住了星芙的手，刹那间就带着她瞬移回了马车中。
星芙震惊：“你到底是谁？”竟然能带人瞬移！她跟师父都做不到！
滟九依旧是玩世不恭地笑着，替星芙倒了碗茶：“我就是我呀！好啦！我点了金陵盐水鸭、炖生敲、美人肝、活珠子……怎么样，光听名字就想吃吧！”
星芙坐了下来：“不想。”
滟九靠着星芙的椅子站着，用扇子轻轻扇着星芙的脸：“那你想吃什么？”他的嘴角勾着抹暧昧不清的笑，轻轻地吹了口气，“想吃我吗？”
星芙闪到一边，凤眸含怒：“你浑说什么！”
滟九回到椅子上，倒了杯茶，慢慢地端起来，啜了一小口：“那么认真做什么。不想用午膳，不要紧。我们吃晚膳好了。”
仙魔都能做到辟谷，多吃一顿，少吃一顿，根本不要紧。
星芙道：“我要回阿姬楼。”滟九的修为远在她之上，若是没有他放行，星芙绝不可能回得了阿姬楼。
滟九桃花眼眯了起来：“去看你师父如何困在阵中？”
星芙咬着嘴唇：“我不信，我不亲眼看见，我绝不相信。”
滟九笑了，搁下了茶碗：“我可以带你回去，不过不是现在。得等三天期满。你要是累了，可以到里面去躺一下。晚上，我们去看灯盏猜灯谜。”
星芙抿了抿嘴：“我不同意有用吗？”她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了，只能跟着滟九往下走。
滟九颔首，下巴微微抬起，唇边笑容有了几分揶揄的味道：“确实没用。”
酉时将过，天色已晚，空中一钩新月，几点疏星。魏国公府邸前一带遍挂红绸，彩灯高悬。往来行人比肩接踵，极是热闹。
滟九一袭清爽的月白长衫，只用木簪束发，牵着星芙的手，信步走在其中。星芙想挣脱开，可惜滟九施了术法，她怎么也挣不开，只好随他去，眉梢眼角带着三分气。
滟九笑道：“浮生难得偷闲，你何必把时间耗在生气上，不如看看两边的花灯。每个下面都有谜语，我们来猜猜看。”
“要去你去。”
滟九道：“那我就去了。”他拉着星芙挤到一个花灯前，只见那盏是走马灯，灯下的彩穗系着一张纸，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春风无限潇湘意，一水牵愁万里长”，打一字。滟九便将这张纸扯了。
星芙连谜面都没有看懂，微愣，用了密语：“你猜出来了？”
滟九低声笑着，也用了密语：“看来，你师父关顾着教你术法了，没有教你诗词。这个谜很简单的。春风无限潇湘意，下一句是欲采蘋花不自由，出自柳宗元的《酬曹侍御过象县见寄》，一水牵愁万里长的上一句是横江欲渡风波恶，出自李白的《横江词》六首其二。两句都含有一个欲。所以谜底是欲。”
星芙“哦”了一声，凤眸转了转：“猜着一个不算厉害。有本事，你将这里的灯谜都猜着！”
滟九道：“全部是不行了，有些都被别人猜过了。这样吧，你随便挑，我来猜，要是有猜错的……”
“就带我见师父！”星芙抢先说。
滟九嘴角扬起，一口答应：“要是我都猜到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你放心，很简单的事。不叫你杀人放火，也不叫你背弃仙门，更不叫你离开你师父。”
“你就那么有自信？”
“当然。你答应吗？”
“好。”
滟九桃花眼里盈满了笑：“这可是你答应的。我们开始吧！”
星芙随手就扯了旁边莲花灯下的一个谜语，上面也是两句“柳边绿波西风愁，天接红光明月柔。打一字。”她递给了滟九。
滟九只是匆匆扫过：“莲。”
星芙不信邪，再随意扯了一张纸，上头写着“一叶孤帆。打一字。”她再递了过去。
滟九道：“这个更简单了。是卫。”
星芙愣了愣，一跺脚：“继续。”
不到半个时辰，滟九就双手抱着厚厚一叠纸，含笑：“还要吗？大家都在看我呢！”
星芙这才发现，街上大半的灯谜都让滟九猜去了。周围人都围成一个圈，目光灼灼地看着滟九。有个身穿紫色锦袍的年轻人被几名下人簇拥着，走了出来。他朝滟九拱拱手：“在下徐敬，家父有请。”
滟九拱手还礼：“还请徐二公子先对一下谜底。”
徐敬目光一闪，点头。就有个管事上前一步，拿出怀中的本子，打开。随着滟九一一报出谜底，周围人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厉害！”
“竟然都中了！”
“头彩肯定是他了！”
“瞧他，是个穷书生吧！国公爷都要见他了。将来前途无量啊！”
星芙震惊，滟九竟然真的都猜中了！
徐敬脸上的倨傲之色收了几分，微笑：“先生，请！”
滟九没有动，只是牵起了星芙的手：“猜对即可，彩头就不用了。”他一挥手，一团祥云出现在他们的脚下。他就带着星芙驾云腾空飞起，渐渐消失在众人面前，留下一脸惊喜的众人。
“神仙！”
“是神仙！”
众人纷纷跪下，顶礼膜拜。
在云上，星芙瞧瞧底下虔诚跪下的众人，再看看身边嘴角含笑的滟九，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她嘴角抽了抽：“你不是魔吗？装什么仙啊！”
滟九笑了笑：“魏国公手握重兵，一人之上，万人之上，权势熏天。如今寿宴上，神仙显灵。你说，他想不想更进一步呢？再说了，他即便安守臣子本分，皇帝会信他吗，敢信他吗？”
星芙道：“你在害他！”
滟九轻轻地摇头：“我只是勾起他们心底的欲，至于最终如何，得看他们自己。”他顿了顿，桃花眼里流转着如月般温柔的光芒，“星芙，你方才答应过我。”他一低头，圈住了星芙，唇轻轻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别离开我，好吗？”
星芙抬起头，对上那双含情带笑的桃花眼，异样的熟悉感涌上了心头，怔忪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