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海上明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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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了大半个月，星芙渐渐好转。晨光熹微，她披衣走出千雪殿，只见桐花缤纷，伸手去接，花瓣落在她的手掌上，如细雪般洁白轻盈。
师父又不在！
她百无聊赖地在山上走着，转到前山的半山腰，穿过护山大阵，隔着透明的结界，见阿蛮几个都跪在云中。他们满脸都是泪水，说几句，就磕一个头。这结界隔音，里头瞧得见外头，但外头看不见里头。星芙留意了他们的口型，大惊失色。
阿蛮哭道：“泠宫主，求您放了师父吧！师父是冤枉的！”
她的身后几人都是陆羽的徒弟，也跟着磕头求情。
一朵白云飘来，上头站着袅娜翩跹的顾仙子。她手提膳食盒子，目光里是惋惜，微微叹息一声，口气轻缓：“你们先起来吧！泠宫主不在。陆羽的事，他也是为难。这么多门派盯着呢！你们不如想想办法，证实陆羽不是情魔王。”她微微抬脸，慢慢地道，“说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要不然，泠宫主何必把陆羽绑在缚仙台上，又在周围布下阵法呢！他也是为了护陆羽，免得魔宫趁机用昆仑镜混进来！”
似是无意，顾仙子往星芙这边看了一眼。
昆仑镜能穿越结界，但是破不了阵法。而泠夙布下的阵法，即便是魔帝再世，也无法破解。
星芙咬紧嘴唇，陆羽肯定不是情魔王，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差错！
阿蛮哭得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嗓音沙哑：“顾仙子，您替我们求求泠宫主吧！他真是被冤枉的。轩辕鼎不是他拿的，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顾仙子再次叹息：“众目睽睽，无从辩解。我是有心无力。为今之计，你们最好尽快救走陆羽。各门派想要除掉他的呼声越来越高了。尤其是白泽宫与嵩山派，一个一口咬定是陆羽害了火麒麟，一个断言是他夺了轩辕鼎，定要打散陆羽的魂魄！还有古长老，也想清理门户！”
她说得极慢，星芙看着她上下动着的唇瓣，心一点点冷下去。原来，这些天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有弟子已经哭晕了过去，阿蛮哭得越发厉害了。
顾仙子美目里是盈盈水光，凌空递给众弟子帕子，叹惋：“泠宫主不在，你们在这里跪着也无济于事啊！倒不如——”她顿了顿，“你们再去求一求古长老。不管怎么说，陆羽跟他师徒一场，你们又是他的徒孙，古长老不会真不管的。要是实在救不走陆羽，至少让他走得痛快一点，少吃些苦头。”
仙门对苍山是仁慈的，但是对妖魔，那就是下狠手，无所不用其极了。等仙门商量出结果后，陆羽面临的只会是无尽的折磨，极有可能用上仙门最残酷的刑法烈焰魂殇。那是永世折磨魂魄，生不如死。
星芙脸色一白。
阿蛮想得更多一点，抬眼看着眉目温婉的顾仙子，把她刚才说的话逐字逐句地回想一遍，再琢磨了下，心意不觉一动，面上却是不显不露。经过陆羽这一事，她一夜成长，比从前成熟了许多。她拿起帕子擦去眼泪，哀哀地说：“顾仙子，不会的。他们不会那么对师父的。师父为仙门立下多少功啊！就算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泠宫主最是公正了，他一定会放了师父的。”她侧过脸，吩咐身后的几位同门：“你们去师祖那，我守在这里。”
众弟子本就是以阿蛮为首，见阿蛮如此说，便都接过手帕，擦擦眼泪，化作几道光往古长老所居的沧浪峰去。
这边，阿蛮立即朝顾仙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顾仙子，求您指点迷津。”
结界这边，星芙也屏住呼吸。
顾仙子一定是有办法！
见阿蛮上道，顾仙子柔婉一笑，伸手扶起来阿蛮，目光往星芙这边一扫：“其实，你可以请星儿帮忙吗？”
阿蛮讶然：“阿星？”
星芙也瞪大了眼睛。她的术法都微末到不能微末的地步了，哪有本事把陆羽救出来！莫非是让她去求师父？可她去求情的话，师父会听么？
顾仙子笑笑：“星儿应该能解泠宫主的阵法。”
阿蛮一脸不信。
顾仙子柔声：“星儿到底是苍梧峰一脉传人。术法不济，那是灵力不够，仙缘浅薄。但这不意味着泠宫主没有教过她。而且师徒相伴多年，她应该深知泠宫主布阵的特点。破阵法与破结界不一样，对术法要求并不高，只要有个懂术法的人护着她找到阵眼，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况且，万一没有成功，泠宫主发现去破阵的是星儿，也不会苛责她。只要……你能把她带出来。”
阿蛮听一句，眼睛就亮一分，可听到最后一句，她的眼神迅速地暗了下来，摇摇头：“有没有别的办法。阿星吃不消的。”泠夙出手，能把天下所有妖魔都拦在外面的阵法，可不是那么好破的。星芙伤得很重，一直在千雪殿里养着，怎么好让她拖着病体去帮忙。万一她支撑不住怎么办？再者，阿蛮也不知道如何去请她出来呀！
星芙从袖中摸出一张泠夙留给她的符咒，丢了出来，穿越结界，现了身：“我去！”
顾仙子美目里柔波轻漾：“星儿。”她闪到星芙的身边，握住了星芙的手腕，“星儿的伤好了许多了。”她的秀眉微微蹙起，“魂魄上的伤痕很深，每天需服一颗九转金丹。”她看星芙的眼神十分和善，“不过，你不要担心。只要你吃了万年雪莲，就能痊愈了。哦，你师父这次出远门，是为了去摘玉扇石斛，正巧旁边有株万年雪莲，就千里传音过来，说再耽搁两天。”
星芙咬了咬嘴唇。
上回为了自己，顾仙子受了伤。师父一定心疼得不得了，这才眼巴巴地出去为顾仙子寻玉扇石斛。至于自己，就是那个顺带的。要不怎么师父只千里传音给顾仙子，没有告诉她一声呢！
师父的行踪还得从顾仙子口中才能得知，星芙的眼神黯淡，抬起脸，悄悄地看了一眼顾仙子，只见她一袭白衣，温温柔柔地站在那里，就如同松间藤萝一般纤柔如水。可明明是柔到了极点，但顾仙子内里却有股剪不断的韧劲。仙门中，有那么多美貌的仙子，但也只有这位顾仙子，站在师父身侧，才不会被师父的光辉彻底盖住。
阿蛮觉得不对头，但这个念头只是模模糊糊地一闪而过。因为顾仙子又开了口：“万年雪莲还有两天才成熟，也就是说留给你的时间只有两天了。你们一旦破阵，泠宫主定能察觉到。”
顾仙子一直微微笑着。
这也是在试探泠夙。在他心中，究竟是苍生要紧，还是他的小徒弟要紧。泠夙仙力雄厚是可以瞬移回来。要是他更在意苍生，等星芙破阵后，为了苍生，为了仙门，等他赶到，第一个要杀星芙的就会是他自己。但要是他选了……呵呵，一个放走情魔王，又在金樽大会上露了魔相的徒弟……他就是有心要保，仙门也不会答应！
当然，要是救不了，那是最好了。泠夙布下的是生死幻灭四重阵，处处是杀机，说不定星芙被阵法所伤魂飞魄散了。
她光想想，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为了救陆羽，星芙没有想太多，很决绝地说：“星儿愿意一试。”她的目光在阿蛮跟顾仙子之间徘徊了一下，最后落在顾仙子身上。虽然不太愿意跟顾仙子接触，但不得不说，顾仙子的仙术还是十分精妙的。
不过，没等她开口相求，顾仙子委婉地拒绝了：“星儿，我有心相助！不过，崔掌教时常有召，我分身乏术。”她微微抬手，一支鸾凤金簪凭空出现，“把它带上，阵法能隔绝术法，但不隔绝法宝。遇到生命危险，你直接自爆此簪，能为你抵挡。”
顾仙子想跟泠夙长长久久下去，不仅不会直接出手去伤星芙的，反而还会妥帖地为她打算，要的就是星芙自己作死。当然，她会从中推波助澜一把。看着纯得近乎蠢的星芙乖乖地掉进圈套，顾仙子心里有股莫名的快意。
她索性再凌空递给星芙三样上佳的法宝：“这三样也给你。也是直接自爆法宝。”
星芙果然大为感动：“顾仙子，会不会太贵重了。”这么好的法宝直接自爆，未免太可惜了。
顾仙子含笑：“法宝就是为了御敌。至于怎么用，那有什么要紧。”她叹息，“我能帮你们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你们千万小心。”
星芙与阿蛮都点点头。
顾仙子一脸担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朱唇轻启：“其实，还有一事。你师父让我缓缓地告诉你。”她顿了顿，留意着星芙的神色，“金樽大会的除妖，你千万不可草率行事！毕竟九尾玄狐道行太深了。我遇上都不可能赢。”
星芙早就把这茬抛之脑后了。顾仙子一提，她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说，脑子里顿时就浮现出一副地图，这个地图与当初当众显示的又有不同。她的心不由地颤一颤。
顾仙子接着道：“一旦你决意除妖，轩辕鼎会为你遮掩住所有的气息。也包括你所施展的术法的痕迹。只要你小心藏匿，仙门无法寻到你。”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干扰除妖。当然轩辕鼎也会藏匿了九尾玄狐的行踪，只让除妖人一个人能感知。
星芙还没有听明白，阿蛮听懂了。她一脸兴奋：“顾仙子，你的意思是，只要星芙决心去除妖，然后再施展藏匿之术，就可以帮师父掩盖行踪？”规则定下来，就有空子。顾仙子的意思是，只要星芙决意除妖，就能顺带将陆羽顺利地带出去。
这么一点拨，星芙明白了，眼睛亮晶晶的：“那太好了！”她正发愁，破阵之后，如何将陆羽带出重重阵法结界护佑，又有众多弟子严守的千沨群岛呢！
顾仙子轻轻点头，软软地笑着：“不过最多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一旦星儿除了妖，或者一年期限满了，轩辕鼎的效力就会消失。”
阿蛮转过脸去看星芙，满心都是担忧。轩辕鼎的神力，只要是仙都违逆不了。要是到时候没有除掉九尾玄狐，那星芙就……
星芙感受到了，眨眨眼，朝她笑着。反正还有快一年的时间呢！现在最要紧的是得赶紧把陆羽救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海上明月（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