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江南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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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草长莺飞，疏雨黄昏。
“青烟，青烟……”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几个艳红的酒瓶子横七竖八散落着，此人正是萧瑟子，那日的一刀狠辣精准，然而他那时在冰玉床上已被冻得半僵硬，故而刀刃受阻未达致命处，一息隔阂腔内，造成假死状态，经上官司魄的救治又活了过来。
找了半个月，依旧没有找到被掳走的裘青烟，萧瑟子更加颓丧，开始日夜买醉。
“客官！先算下酒钱吧！”小二胳膊肘挽着块抹布，推搡了下神智恍惚的萧瑟子。
“……钱？……”萧瑟子迷蒙地往怀里抓了抓，“这里……好痒啊……”
这一抓抓出只跳蚤来。
“嘿，客官，你不会是想耍赖吧？”小二登时嫌恶地避开了点，横眉竖眼道。
萧瑟子咂吧了下嘴，眯着眼，脸贴着桌子，须发散乱几乎遮盖了整个脸颊，打了个响亮的嗝，一边囔囔着，“酒……”，话还未囔完，只听一声“呕”，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小二再也忍不住了，扬手一呼，大喝道，“掌柜的，抄家伙！”
只见一个畏缩的身影猫着腰从柜台后探出来，一路小跑着颠到跟前，“来……来啦！”
“拿人，搜身，抢钱。”小二叉着双手，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大当家的，这老叫花子身上能有几个子啊……”那掌柜捂着鼻子呐呐地抱怨着。
“让你搜就搜，那么多废话！”小二横道，“搜不出个子儿，就把他扒光，示众，丢出去。”
混沌中，萧瑟子只觉得被一股大力抛掷了出去，浑身冰冷瑟缩，耳边一片喧哗，脑中的眩晕感一波一波袭来又褪去，朦胧地睁开双眼，只见细雨飘遥中，一个撑着素白纸伞的身影由远及近袅袅娜娜地徐行而来，渐渐放大，在自己的面前停下，伞的阴影笼罩过来，那人青葱白指轻轻一弹，解下了身上的白色披风，单手一卷落下，正好披覆住地上的他。
视线上升，那是一张微微带笑的脸，光华俊采，温润如玉，眉眼柔和，眉梢有一个细小的蝶形疤痕。
“青烟！”萧瑟子一把抓住来人的袖子不放开，“青烟别走，别离开我……”
“你认识我？”那人有些惊喜地奇道，“青烟？这名字好熟悉……”
“是你，真的是你，青烟，我不会认错的……”
雨渐渐大了起来，风雨中，一个人背负着另一个人蹒跚行着，远远看去，两人的身影重叠着，纠缠着，消失在路的尽头。
“大当家的？”那掌柜无聊地拨着算盘，“你看了很久了……”
“啊？！”那小二模样的人才回过神来，不确定地问，“那两人一伙的？”
“我看是。”掌柜正儿八经点头说着。
“那你刚才怎么没去拿人搜身抢钱啊！？”小二一个巴掌盖在掌柜的脑门上，“咱们这家是老字号的黑店！童叟无欺的黑店！抢钱不见血的黑店——”
“我那不是给惊呆了嘛……你看那老叫花子哭得脸都花了……”
“我看你是看那美人看呆的！”
“看呆美人的是大当家你吧……”那掌柜苦着张脸委屈地小声嘀咕着。
一声“砰”的巨响，那掌柜歪倒在房柱上，捂住肋骨处“咝咝”地吐着气。
“内伤，一个月禁吃荤腥，劳务照干，工钱减半。”小二收住突然袭击的魔爪，抛下这一句，凉凉地飘走了。
道德沦丧，人性泯灭，欺压劳工，打击弱小……那兢兢业业扮演掌柜的倒霉小子在心里流泪道。
“兰舟，你回来啦？”隔壁户的柳竹筏热情地打着招呼，看到男人背上的人问道，“这人是谁啊？”
“我不知道……不过，他识得我，他叫我青烟。”
“嗨，啥青烟绿烟的，我还是叫你兰舟顺口。”柳竹筏不在意地一笑，“就像俺娘，在竹筏上捡到的我，她就给我起名叫竹筏，那时候我发现你躺在兰舟上漂过来，我就想了，你非得叫兰舟不可。”
男人听着，温文轻笑着，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的姓名，仿佛也不是什么大事了，无论是青烟还是兰舟，还是其他什么名字，都不比这句“你非得叫兰舟不可”来得更动人心。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江南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