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陆程的正义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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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生四
陆程晃了晃脑袋，收回逐渐蔓延的思绪，关上窗，回到先前的床边坐下。
看着自己手臂上缠绕着的绷带，忍不住想，那位苏大夫概是被吓到了。想来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满身夹杂着血迹的绷带会是普通的伤，那个人还是位大夫，想必更是明白这点。
陆程脑子里回到原处，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刺客这件事很是不可思议。
而在昨晚那种情况下自己居然还能活命，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位大侠救了自己，并且不留名地把自己丢给了老相好。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听如画说自己好像是什么大总管下的头号刺客，武功很高的样子，而昨夜却被抓住了，那就说明黑衣人那边比自己强得多。若有人救自己，得比他们更强，陆程虽然还不知道这强的标准为何，但那人率领的人显然是拿王爷府的护卫，光是回想一下昨夜他对自己出手的那一瞬，陆程就能想到要想超过他的难度指数有多高。
自己不过是给人卖命的刺客，又不是身份金贵的王爷，难道还有什么高人来救自己么？
陆程摇摇头，很豁达地笑了笑，皱眉思考第二个可能性。
如果不是有人救他，而他又活了下来，只能说明，是昨晚那些人手下留情了。
陆程的脑袋里突然浮现出昨夜那黑衣男人被额前长发遮住的隐隐透露着锐气的双眸，打了个哆嗦，心想这人面上没有大饼脸凶狠，却让人觉得要冷漠残酷得多的。要他手下留情定是不大可能。
既然如此，能让他不动手的，就只有十三王爷的命令吧。
仔细想想，按照武侠小说的流程，若是作为刺客被救逃走，第二天大街小巷上就应该贴上自己的画像，全城通缉才对。那样的话如画一定立刻就能想明白了。既然她并没有提起，那就说明王府并没有通缉自己，而能下这些命令的，只有十三王爷才对。
陆程的耳边响起昨晚那一声低沉的叹息，“就算养好了病，也还是要被刺杀的”。被自己的兄长派人刺杀，想来他是十分不好受的。
若是真杀了自己，怕五皇爷还要派另一拨人去刺杀的。
陆程想到这儿，不由得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门边传来轻笑声，“你竟然吟起诗来了，”竟是如画回来了，换了身丫鬟的服饰，头上金钗也取下了，她的相貌本就生得极美，没了繁重的装饰反倒显得素雅淡然，令人眼前一亮，“如此工整，我还从未听过。难不成是你自己做的？”
陆程吃惊道，“这诗几岁的孩子都会，你不用取笑我。”
如画蹙了蹙秀气的眉，“还说几岁孩童都会，是你在取笑人家吧？”
陆程见她像动了气，心想都说青楼女子最会撒娇，看来果真是如此。如画不过二八之龄，古时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想来她念书不多，便笑着解释道，“这是曹植的《七步诗》，你没听过么？”
“曹植是什么人？”如画奇道，“圣朝这些年有名的诗人，没听过有这么个人的。”
陆程心道，不会吧？现在难道还在魏晋之前？他是处在中华浩浩荡荡五千年历史之上的现代人，突然来到了近两千年前的时代，忍不住喃喃道，“历史竟然才这么短么？”
如画不可思议道，“圣朝历史怎么会短呢？”
陆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什么？”
“额，没什么，”陆程瞧她露出了小女孩的好奇模样，问道，“你为何换了这装扮？那人……”
“丫鬟的装扮罢了，那人，你指黄三横？”如画冷笑道，“他死在温柔乡里，倒也算值了。”
陆程想起她临走前说的话，瞪大了眼，“他死了？！你杀了他？”
如画歪了歪脑袋，调皮地笑了，“不是告诉你了吗？”
“你真杀了他？”陆程还有些不相信，复问道。
“怎么，就许你杀人吗？”如画道，“说起来，若不是你，他还可以多活些日子呢。”
陆程道，“这和我有何关？难不成是我叫你杀了他吗？”
“你受了重伤，一个人出去不得死了？日日躲在这人来人往的青楼里，自然是不行的。我既然今日就要随你走了，自然是要玩玩儿的。”她的声音轻盈动听，眼里还很得意的样子。
陆程骨子里的正义劲又冒出来了，愤声道，“杀人来玩玩儿？！人命是玩儿的吗？”
如画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过来，在他面前仰起脸，挑衅道，“你凶什么凶，老娘当然是想杀谁就杀谁！”
她从小便被收养，无人疼爱。受了不少委屈，自己有了能力后再不愿委屈约束自己，在外人面前虽是温柔可人的艳香阁的红牌姑娘，这会被陆程骂了，便恢复了任性的本性。
陆程道，“你这样残害别人是不对的！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可贵的，你这样是以强凌弱，草菅人命，这是犯法的！”
如画闻言反倒笑了，“草菅人命？说起来你不比我更多吗？一个刺客说这种话，还真是不害臊。”
陆程脸红了起来，“那不是我干的，我…….”
“我知道，你失忆了嘛。”如画道，“那就当你什么都没做好了，反正我就承认我是草菅人命，你又能怎样？”
“……你，你…你这样是不对的……”陆程断断续续道，“你需要改变的是你的观念，你……”
“得得得，”如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您是好人，我这个恶毒的女人就要逃走了，您跟我一起走还是坐这等人抓？”
陆程还想说什么，想来逃命要紧，便闭嘴了。
如画替陆程找了普通龟公的服饰，随手丢过来，冷冷道，“穿好了就走。”
陆程接过来，迅速套上了。如画推开门，道，“不要说话，低下头走，见了人停下来，跟在我身后照做就是。”
陆程点了点头，果真闭口。如画见了，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程乖乖跟在她身后，低着头走了出去。出了那间小屋子方觉得外面的天地有多广阔。
门外是市井流连之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艳丽姑娘们摇着飘渺的小扇，或在长椅上，或在走廊间---只要是有男人在的地方---姿态妩媚诱人，笑容娇媚。空气中漂浮着浓浓的脂粉香气，陆程忍不住皱眉。
这艳香阁极大，人比陆程想象的要多上许多。
如画带着他从旁边的小楼梯下来，两人穿着普通的侍女龟公的衣饰，混在上百个打杂的中间，根本无人察觉。陆程身上的伤口还在撕扯着，疼得他直打颤。想着只好等会出了这地再来看看。
如画带他绕过后院，后门出守了两个和陆程相同服饰的人，他一惊，看了看如画。
如画嘴角轻蔑地一笑，玉指一挥，便听其中一人惨叫一声，手摸着后脑勺，“什么人？！”
另一人询问道，“何事？”
两人竟傻朝着陆程所在相反的方向走去。
陆程还呆在原地，却被如画拖着手，从后门奔了出去。
两人出了门，跑了一小会儿，如画才停下来，不满地瞪了陆程一眼，“你这傻子，不知道抓紧时机逃命的么？”
陆程道，“诶？”
他挠了挠脑袋，对如画投去赞赏的目光，道，“你真厉害。”
如画甩开他的手，“那当然，我要想要他们的命，他们根本活不了。”
陆程忙摆手，“不不，像你这样就很好，引开他们就好。”
如画朝他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还真是很罗嗦。”
却见陆程皱着眉，面色苍白，忙道，“喂，你怎么……扯着伤口了？”
陆程点了点头，光是在屋子里走动就已经不舒服，这会直让他觉得被砍的口子缝好后又裂开了，咧着嘴直抽气。
如画道，“我先带你去找个地方歇息。”
如画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匹马，让陆程先上去，陆程眉快皱成川字了，示意自己单骑一匹。如画推他一把，“你要是死在半路我可不好交代。”
她自幼习武，肢体是女子的柔美，性格却是男子的刚硬。马骑出一段距离，走得不算太远，如画下了马，给两人找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换上。除了那容貌，其余的已与普通人无异。
临近城郊的位置，两人进了一家客栈，如画吩咐小二安排好了房间，让陆程先睡下，自己出门去替他抓药。
那小二眼看着如画，都瞪直了，随后才很失望地发现她扶着个男子，又打量了陆程几眼，半羡慕半嫉妒地。陆程想，果然，这就是美人的魅力。
他虽然不想像个女人一样躺在床上等人照顾，却又别无他法，身上的伤从未经历过，那感觉要人命一样。
他躺在床上，见如画提着药包进来了，直起身体道，“真是辛苦你了。”
如画用袖子开了额上的汗珠，像没听见陆程的话，“这天真是热死人了。”她抿了抿唇，端起桌上的水杯，喝完了一杯继续道，“偏偏我这个坏人还得去火炉旁呆着。”
陆程知道她在气刚才的事，不由道，“这个…….如画姑娘，你……”
如画停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似乎在等他的下文，陆程只好低声道，“诶，我是觉得你不应该胡乱杀人……”
如画“哧”了一声，正准备说话，小二在门口喊道，“屋里的姑娘，您需要点饭菜吗？”
如画挑挑眉，朝门口应了一声，“不用了。”
“是本店新推出的招牌菜，姑娘不试试吗？”小二坚持道。
如画看了看床上的陆程，想起他一直没吃过饭，便改口道，“那就试试吧。”
她打开门。
小二早已在门口端着木盘等了多时，见素装美人站在自己面前，殷勤着走进屋里，一一取出饭菜，摆在小圆木桌上。
环视了一圈屋子，搜寻着另一名男子。却见他躺在床上，不由得一惊，问道，“那相公这么早就睡下了么？”
如画摆摆手，“生了点小病。”她走到床前，手扶在陆程肩上，柔声道，“相公，起来吃饭了。”
陆程坐在桌边，心里还对刚才如画的那一声“相公”有阴影。
小二见桌上放着药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位相公生病了，姑娘需要我帮忙煎药吗？”
如画偏了偏脑袋，“等会小二哥领我去厨房就好了，不麻烦你了。”
那小二脸一瞬红了，声音嗡嗡地，“姑娘抬举了，哪叫麻烦了。”
陆程在一旁吃着饭，耳朵里听着二人的对话直摇脑袋。
吃完饭那小二收了碗碟，如画提着药包跟在他身侧，他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出了门。陆程打了个哈欠，打算等着如画回来后喝药才睡下。
不一会儿如画端了药汁回来，陆程远远地便闻到了那臭味，对着药汁瞪直眼，“这也太恶心了！”
如画道，“不苦的药还有效吗？”
陆程摇头，自己怎么就忘了这是在古代呢？！哪是一杯白开水和着三两颗白色红色小药丸就可以解决的？
这药汁，光闻闻味道就觉得没有必要喝下去了。
陆程皱眉，嘴被如画捏住，强行分开了嘴，药汁被灌了进来。陆程叫苦不已，如画手上的劲却很大，不肯松开。
等一碗药下去，如画松开手，陆程只觉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到了第五天，陆程已经能够自觉地喝下那些东西了，他身上的伤却并不见好。这天小二又送上“招牌菜”来，走之前犹豫道，“姑娘，这位相公不是简单得病吧？”
陆程瞥了他一眼，见如画面不改色道，“嗯？怎么这么说？”
“……姑娘说这位相公不过是小病，过了这些天了却也不见好……”小二道，“不是小的我想多嘴，只是两位实在不像普通人，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如画偏了偏头，笑道，“我们不像普通人吗？”
小二点头，脸红了，“像姑娘这样美的人，小的还是第一次看到，自然觉得不是普通的……”
如画莞尔，手掌在桌下运转，陆程忙看向她，对着小二道，“不是不是，如……她，她从小就生得美，小二哥你想太多了，我们当然没得罪什么人。”
如画的手向桌上慢慢抬起，面上笑意依旧。
小二继续道，“或许是小的想多了，两位放心，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想告诉姑娘，这位相公的病可以找一个人。”
“治病？”陆程惊道。
“嗯，他就在这附近。这位大夫救人从不分贫富贵贱，也不管你有没有的罪过人的，且医术高明。在他手下还没有人不得救，是位活神仙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陆程的正义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