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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part.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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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woo:
从前,从前,我们真地回不到从前了……
回到豪华宾馆,倒上床时阵阵眩晕,从未如今夜不支酒力。脱下西装,解开领带,身边还有一大堆待解决的重要事情,我却无法思考,只有酒吧中hyesung的话在脑海中久久不散。
起身,又点了一支烟,却迟迟没有抽。缭绕云雾间,世界,再一次不真实起来……
……
……
5年前。
我还是个在纽约街头无所事事,只知道抽烟打架、飙车玩女人的小流氓。少不了的惹事生非,只是那天闯下的大祸。
让我第一次如此不知所措。
然后,我逃到了韩国。
走在当时还被叫做汉城的地方,我用仅剩的几个硬币,打电话给正在做律师的eric。eric说:“我几天前收到信了。以后,你可以住在我这里。”我到了他那里,一屁股坐在楼前的台阶上。当时他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把几个箱子放到外面的车子里。
“老大,借根烟。”
摸遍了刚脱下的衣服,才想起一天前已经抽完了。随手扔到旁边时,怀里被丢进一包新烟。
“这是钥匙。”
他递过大门钥匙,外加一张本地信用卡。我点上烟,抬头示意马路边上那个开车来接他的人:“他是?”
“我的同事。”
“同事?同事会接你去他家住?老大,想不到你居然是……也难怪,他很漂亮,就是太冷了。你们早就那个了吧,味道怎么样?”
“死小子。”
他笑着轻推了我一把。
我甩甩头,这个做了我们十几年老大的人,不过是和个男人在一起,居然还会害羞。只是从他的眼睛里看的出,他真的很喜欢他。
心不在焉的又听他仔细嘱咐了我句,就催他赶快上了他小情人的车。
进门时踢了鞋子,不由骂出声:“靠,老头子这么刻薄,这是他妈的什么破房子。eric也太老实了……”
虽然口不留情,但我们4个从小一起长大,eric一直是我最相信最尊敬的大哥。他有我永远不可能有的得体、谨慎、理智,也只有他,才配做CYCLE的继承人。
这段时间在韩国律师行的“工作”,不过是接班前一些必备考验。
我也知道了junjin。
不明白eric喜欢他什么,太冷了。何况两个人迟早会分开,如果只是一时玩玩,如果只是喜欢他的漂亮。我和很多更漂亮的女人上过床,对他没什么兴趣。就好像他见到我时不屑的目光。
也许奇怪eric怎么会有我这种下三滥的朋友。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过的和在美国没有区别,不过是把疯混的地点,从纽约搬到了汉城。
eric自己舍不得住像样的房子,对我却很大方,我用他给的卡为自己弄了一辆最新的Yamaha加速挡。韩国不比美国,大街少,规矩却多的多,然后,麻烦也多的多。
免不了eric经常来警察局看我。
“你最近又惹上了什么人?”
“一家酒吧的老板。玩了几次车,居然被那群该死的家伙缠上了。”
“minwoo,韩国不比美国,我也不是每次能保你出来。如果你不想记录太多再被送回去的话。”他在保单上签了字,叹口气。
我明白。
当时不过是我和那家酒吧老板多飙了几次车后,看上了他的小相好。而那女人也是风骚放浪的可以,得到了我的暗示,不出几句话,就上了我的床。
那天夜里,我莫名被她单独约了出去。正见她神色可疑,吞吞吐吐,说着什么“你好帅好酷上床好带劲”之类的鬼话,就听自己身后,响起十几个人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金属碰击声。
我马上明白了一切。
每回我赢了车,这个没什么大脑的女人叫的比谁都响,显然已惹了酒吧老板的怀疑。
就算我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打架的身手也算不错,但那次寡不敌众,加上对方手里全是家伙,最后虽然冲出围打,手臂上还是被重重砍了一刀。
空无一人的漆黑大街上,我拖着即将支撑不住的身体,脑子里全是eric的话。我告诉过自己,这辈子,死也不会再回到美国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而此刻,更不能再去医院。
忽然想起eric曾给过我一个电话号码。说是junjin的好朋友,做医生的。
“你好,请问你是?”
庆幸那个电话还没被我扔掉,我照着号码拨过去,手机那边,还有些迷糊的,却极讲礼貌的是个年轻男孩子声音。可惜这头我的血快流光了,语气自然差到极点:“你家在哪里?”
“什么?”
“少废话,你家在哪里!”
“……”
当我按他告诉我的地址,不顾一切冲进他家时,他身上正穿着睡衣,刚刚被我的电话吵醒时应该还在睡觉。
半夜1点。
血还在止不住的流,我弄脏了他的客厅,向他示意手臂上那道血肉模糊的砍伤。他楞了半天,反而向后退了一步。我不耐烦的对他大叫:“你不是医生吗?!”
“是。”
“那还不快动手?”
“我只是心理医生,不是外科……”
该死!忍不住在心里大骂eric害死我,可事到如今再找别人已经来不及了。“总之你是医生!妈的不想看我死在你家里就快给我动手!”
又一阵眩晕,我猛的跌在地板上。他仿佛这才彻底醒过来似的,匆匆找来一些简单的药品和工具,开始为我处理伤口。
他很害怕,原本就苍白的脸已经是惨白了,不知道他究竟在害怕什么。是在害怕我吗?他的手一直在发抖,时不时把我弄的更痛,骂的也更难听。
而他一直很安静。
很安静,却不是冷静,所以第一感觉告诉我,他并不冷。而在最后,就在他准备结束“工作”,拿出了一只打火机,点燃,要为我封合上胶口时,越来越接近我的身体时……
眼前跳动的火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狠狠推开他,扔掉了他手里的打火机。
他更惊讶的看着此刻一定仓皇失措的我,那一刻,我几乎窒息,直到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回过神,不由的,是被人看穿似的局促与不安。
才想到该对他说些什么。
当我问到他是不是junjin的朋友时,他的神情终于也有了一丝缓和,点了点头说:“我叫hyesung。”
这便是我与hyesung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当时我以为这个看似单薄柔弱的男孩子一定很胆小,因为他害怕我,所以他不敢报警……而自从那一次以后,我更有恃无恐的随意出入hyesung的家,隔三差五去他那里换药。
他没有拒绝。
他一直很安静,与我截然相反,他是那种真正安静的人。很长时间的,只是安静的倾听我的抱怨。慢慢的,我发现他是一个奇怪的人,看上去很简单,很普通。
却给我一种说不出的,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天我又回到那家酒吧喝酒。
以我的脾气,碰上这种事自然不会轻易罢休,谁知碰巧老板居然不在,负气之下我不由多喝了几杯,却见那个该死的女人又钻到了我的身边。
“我好舍不得你。”
她说,又开始熟练的抚摸我挑逗我,我早已对她失去了兴趣,想她又会耍什么花招,用力甩开就让她快滚。
只是身下一时被挑起的火,在酒精的烧炙下,久久欲退不去。
出了酒吧,我骑着车,意识开始不清,居然径直到了hyesung的家。
他开门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讶,直到被我忽然猛的压倒在地上。我开始用力吻他,撕他的衣服,他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拼命挣扎,最后狠狠推开我,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的酒被打醒了一半,想不到,他柔弱外表下竟有这么大的力气。更想不到,紧张喘息后,他只是淡淡说了句:“受伤了就不要喝那么多酒了,对恢复不好。”
他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
接下来的气氛有些尴尬。
我想我是真的醉了,刚刚对一个男孩子做出了那样的事。他算不上我喜欢的类型,高高的个子太过消瘦,脸色也是营养不良似的苍白。我说过,以前被我抱过的那些女人,比他漂亮的多的是……
可是,现在的感觉,为什么?究竟什么地方不一样?
看着他被撕烂的衣服里,比女人更细白的皮肤,残余星星点点诱惑的粉红,我有些恍惚,方才那一个耳光打的我楞了好半天。
“为什么?”
我问,本想他会就此让我滚出去,他却又拿来了药箱,为我在纠缠中重新渗出血的伤口上药。
“因为我是医生。”
拆下纱布时,被撕裂开的伤口有些化脓,刺鼻的血腥味忍不住另人作呕,伴随的,则是双氧水瓶剧烈晃动的声音。
我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其实他害怕的并不是我。
我一把抓住他还在发抖的手,好笑的问:“你不是医生吗?为什么害怕这个?”
“我只是心理医生,不是外科……”
“为什么?”
“因为我怕血,我晕血。”
“为什么还要帮我?”
“因为我是医生。我不能见死不救。”
他说,忽然抖的更厉害,整个身体都开始发抖。下一刻,感觉到湿热的液体落上了我的手,一滴,又一滴。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驱动力,从未如此轻柔的,我慢慢把他拥进怀里。
这一次,他没有推开我。
“从小,我和父亲一起生活。他很爱我,我们的生活,虽然平淡简单,虽然没有什么钱,却过很幸福。直到我17岁生日那天,他看见马路对过有卖花的花店,他知道我喜欢。他买了我最喜欢花想送给我,却再也没有回到我身边……”
我的心不由随着他的语调往下一沉,只听hyesung继续说下去:
“当我看清货车轮下的父亲,他已经浑身是血了,我好害怕。等送到医院时,医生们却不肯救他,因为我来不及凑够手术费。我只能抱着浑身是血的父亲,慢慢的,血已经流到了我的身上,我好害怕,我好害怕,直到……什么都来不及了。
“自从那次意外的车祸之后,我决定做一个医生,一个救人的医生。可是我怕血,我晕血,为了不见血,最后,我做了一个心理医生。”
hyesung:
从来,作为一个心理医生的我,只是习惯于安静的听别人诉说。但那天晚上,第一次,我在那个人的怀里,把自己多年来隐藏在心底的一切,记忆中最痛苦的一切,全部告诉了minwoo。
也许我不是一个好的心理医生,从来不是。
但当时我可以感觉出这个看似放纵不羁的男人,并不是真的如表现的那么凡事都不在乎,他一定也有他的故事。除了eric,他从不提他的家人。他对火有莫名的恐惧。
只是在我无意问起时,他总会大怒的让我闭嘴,说他不想成为我的什么病人……而自从那一次以后,我们的关系,隐隐有了变化。
工作完回家,下午5点半,天还没黑,只见家门口赫然停了辆红色摩托车,minwoo正坐在台阶上抽烟,身边除了一堆烟头,还有十几个大包小包。
“这些是什么?”
我问他。他扔了烟,关上门,因为我的轻微洁僻,他从来不在我家抽烟。然后见他把东西全丢进了厨房,走近时听他说:
“我买了菜。特地给你买的,你要多吃点,吃的胖一点。你平时一定不喜欢吃饭吧?太瘦了,抱起来一把骨头……对,对不起。”
无意提起那天的事,他忽然有些愧疚的盯着我,我一愣,许是在他的目光下,脸颊不知怎么竟有些烫。慌忙别过身,看了那些菜好半天,才回过神想起问他:“你会做菜吗?”
“不会。”
“那你还……”
“我不会,当然是你来做。”
这时他笑的更无耻,扯过围裙一把紧紧系在了我的身后,说,“等了你大半天,鱼都快死了。我最喜欢吃鱼,青鱼,带鱼,秋刀鱼,所以我买了十几种鱼,过会儿你一个一个做给我吃。”
最后,这些原本说是特地给我买的鱼,还是大多进了他的肚子。
但在他一向霸道到毫不讲理的要求下,我还是吃了很多东西。
现在回想,在那几个月里,我吃的也许比以往一年吃的还多。minwoo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依然会隔三差五来我这里,为我买一大堆菜,让我做给他吃,又强迫我一起吃好多,吃到走不动路,懒懒的趴在桌子边……
很久没有这样温暖的感觉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世界没有了爱,只有恨,对这个过于残忍的世界的恨,对软弱无力的自己的恨。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junjin外,拒绝任何人的真正靠近。
也许,是从父亲最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开始……
“喂,不能趴在桌子上睡,会着凉的。睡觉的样子好像宝宝,呵呵。宝宝,上床去睡好不好?我要走了。”
“你叫我什么?”
“别这么小气么,呵呵,我知道你叫hyesung,不叫‘喂’。喂,那个,不是,hyesung,你怎么又哭了?男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喜欢哭?真的像宝宝一样。宝宝,既然你已经醒了,我还有话找那该死的老板说,先走了。”
开门,关门,机动车声随即响起。我走到窗边,红色的火焰正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宝宝,宝宝……”
从小到大,父亲会一直这么疼爱的叫我,即便是在他离开的那一天,他依然对我说,“宝宝,等我。”
这一刻,我的眼泪,又一次毫无征兆的落下来。
这一刻,我知道,我的生命中不能再失去这个人。
可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我喜欢安静,简单,远离纷争,满足于平淡的过完一生。minwoo却太过张扬,暴躁起来六亲不认,温柔的时候又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脾气捉摸不定。
而我们这种甚至称不上朋友,却隐隐带着些许暧昧的奇怪关系,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那天,我忽然接到一个可怕的电话。
“hyesung,快来救我……我在MMX街口的酒吧,快不行了……”
是minwoo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混乱的打架声不止,紧接着,尖锐的,玻璃碎裂的声音,沉闷的,是金属砸烂在地上的声音。
“minwoo!min……”
电话那头,再没有任何声音。
我怔怔的呆在原地,从未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卷进他的世界。
恍然间,我想起了eric。
也许最初没有eric的“粗心”,更“粗心”的minwoo根本不会找到我。但事实上,我知道当时和junjin一样身在全韩国最好律师行的他,有何等的精明与能干。
“eric?”
当时他的样子让我大吃一惊。时值12月的天气,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怀里抱着一只大大的兔子正站在门口。
我按响了门铃。“你不在里面?为什么不进去?”
“我们为律师行的事吵了几句,jin生气了,把我赶了出来。其实他一直是个固执的小孩子,平时我只要买了大大的毛绒玩具送他,他就会原谅我。但是这次,问题有点严重了。”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他们在律师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严重到,让junjin狠心把一向温柔体贴的eric长时间关在天寒地冻的家门口。
但此刻我想的不是这些。
“minwoo出事了!”
“minwoo?”
“minwoo?”
junjin的声音,这时大门打开了,两人一起疑惑的望着我。我想当时的我一定看上去很奇怪,脸上残留汗水,一向过于安静沉默的我,从未从此紧张一件事情,甚至于,紧张一个人。
“你怎么会认识他那样的人?他出事了,为什么只找你一个人?”
“……”
我知道junjin不喜欢minwoo这样的人,我也知道从小到大junjin一直在保护我。我想解释,但我真的无法解释所发生的一切,也许,根本就不该解释什么。
“hyesung,你和他?你们,在一起?”
“jin!minwoo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eric拦住了junjin对我不断的追问,正想为从小一起在美国长大的好兄弟说话,却被聪明的junjin一下发现了问题。“是你?”
他更生气的关上了门。身前,阵阵敲门声,辩解声。而我始终再没说出一句话,我觉得来这里只是个错误。忽然想起minwoo,我异常混乱的向外跑了出去。
混乱的,甚至没有听清eric在身后叫我的声音。
酒吧。
酒味,烟味,男人们女人们的嬉笑喧闹声让我手足无措。就在我挤在人群中毫无方向的乱转时,忽然,被一只手握住了我的,用力拉出了包围。
“minwoo?你究竟出了什么事,你……”
“你果然这么在乎我,哈哈……你来救我?就你一个人?”
完全不见了电话里的哀号语调,他竟然还在开玩笑。嘴里悠闲的叼着一根烟,从上到下,根本丝毫无恙。
一股莫名的怒火,我转身要走,却因为他火热的手,紧紧扣着我的,半分动弹不得。
“过来,你要你帮我。”
我被他拖到一张桌子边,在周围更多人拥挤的围观下,他却像是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似的,又悠闲的点上一支烟。
“姓Lee的小子,上次那一刀还没挨够?今天就让你死在老子的地方!”
桌子对过,一个面目凶恶的男人正冲着minwoo大吼,就在minwoo把我拉的更近时,这个看上去是酒吧老板的人,目光停留在了我身上。“原来你喜欢玩男孩子?胆子不小,还敢碰老子的相好?!”
“闭上你的臭嘴!我只喜欢女人!”
minwoo猛的扔了烟,毫不示弱的回应,即便看上去是真的有些恼火了,还故意装出一副无赖的坯劣态度:“只可惜你的女人不行啊,长的又一般,根本不如他……”
说话间,他一直看着身边的我,这一刻,又凑近在我耳边,用轻的几乎谁听不见的声音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你。”
这一刻,害我失神了好久。
下一秒,已无意识的被他推上了桌。
“宝宝,你帮我下一把,一把定输赢。赢了,这家酒吧就是你的。那个什么,你不会食言吧?”
“只要你赢了,酒吧就是你的。可万一你输了呢?”
“我不会输。”
“臭小子,好大的口气。万一你输了,我就要你身边那个人,让我玩到够本还你欠我的。”
“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把我做赌注?”
“宝宝,你是吃醋了吗?哈哈哈哈……不要怕,我不会让他碰你的,开吧。”
我想minwoo一定是个疯子,而此时的我,甚至比他疯的还厉害,我只是看着他含笑的眼睛,身体动作完全不听大脑指挥。
闭眼一把下去。等再睁开眼时,面前,只有酒吧老板愤恨的丑陋嘴脸。
“动手,给我抓住他们!”
被掀翻的桌子的这边,minwoo的动作比他们更快。他拉过我就往外冲,用自己的身体掩着我的,抵挡与反击中,看不清彼此的拳脚攻势。
冲出酒吧,他拉着我跑。
他的车已经被砸了,两个人只能拼命的跑,身体不再是自己的,只能由他带我逃向漫无目的前方。渐渐,身后的追杀声,嘈杂声远去了。
我们又回到了我的家。
“混蛋!”
从未在一个晚上经历如此多波折惊险,不及喘过气来,我又一次狠狠给了他个耳光。“你这个混蛋!你是故意的吗?”
“如果你只是因为害怕……”
“我是害怕,可我不是怕他们,我只是怕你,怕你出事,你知道吗?为什么你总是做些让所有的人讨厌你的事?难道你从来不为别人想想吗?”
“住口!Shin hyesung,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你住口!是的,你不是我的病人,你不是我的家人,你根本什么都不是!Lee minwoo!你就是一个混蛋,流氓,人渣!我不想管你!我更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出去,我永远都不要再看见你!我讨厌你!”
我吼的比他更大声。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大声说过一句话,现在,却在这么大声骂一个人。我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现在,却生气的简直无法呼吸。
直到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怔证的看我,慢慢坐在了地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居然在哭。
“minwoo,其实,我不是真的讨厌你。”
“hyesung,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么骂过我。甚至,我的父亲也没有……”
我慢慢蹲下身,把颤抖的他抱进怀里。怀里,他的声音几乎飘渺,不等我再反应,已被他又一次压在身下。依然是蛮横霸道的吻,却隐隐带着一丝温柔,他的泪水,流在我逐渐敞开的身体上。
“不,minwoo,不要……我不是女人,我不要做你的……”
忽然想起先前在酒吧他说过的话,我又要推开他,却被他用力扣住了双手。“hyesung,我说了,我只喜欢你……我爱你。”
我无法拒绝。
这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他,也许因为被无意揭开了平日连自己也不知道的伤口,他像个孩子似的抽泣,一个软弱无助的孩子,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只能以我身体的痛,解脱他心底的苦。
这一夜,我们说了“爱”;这一夜,如火花转瞬而逝的幸福。只是夜的黑色,却是不知不觉中,开始蔓延的黑色……
……
……
“hyesung,这么黑,为什么不开灯?你怎么坐在地上?”
一个意外的声音,把我由思绪中拉回了现实。从酒吧见过minwoo回家后,我一直失神的坐在玄关口,连门也忘记关,直到junjin走进来。
“我担心你才来了这里。海边回来后就魂不守舍,很久没见你这样了……5年了,你还忘不了他吗?你们,什么时候见的面?”
“junjin,你?”
“我知道他回来了。早上我在国税办公室门口看到了Lee minwoo,那是他,简直无法相信,不是吗?他还在帮他吗……”
我当然清楚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无论如何,正是这个男人,正是“他”改变了minwoo,也改变了junjin与我的一切。
minwoo说,“他”的CYCLE,已是美国第一大□□组织。
“今天的□□组织早已不是单纯的赌博,贩毒,走私,他们依赖非法营生如日中天,势力正渗透到各个领域,甚至在政府枢纽部门也有了自己的人,为了得到最好的‘消息’。当年是他,今天,成了是minwoo……他会连累你的!5年了,忘了他!”
“好了,你是律师,这些我说不过你。可你忘了‘他’吗?”
“hyesung,别总是这么任性!”
“jin,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你早该知道的……你爱他,可他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对我说的这句话,仿佛更是在对他自己说。5年了,junjin一直后悔自己当初把eric想象的太简单,所以他强迫自己忘了他。而我,早在5年前,我已知道minwoo并不简单。
否则,他不会在那一晚之后,把那家酒吧轻易送给了我。
minwoo:
我天天在这家酒吧等hyesung。
一次次,期待着挂钟指向9点,之后,却是无限的失落。因为再也回不到5年前的那个晚上……身边走过来一个人。
“先生。”
“国税办公室的人我已经见过面,这批货成功解决了,剩下的小事你去办吧。……还有什么事?”
“先生,什么时候回去?您知道,这里对您很危险。”
……
服务生送酒上来时,我示意他悄悄离开。
来韩国已经一个星期,每天,把许多事务改在当地处理。手下的人不断提醒我早日回美国,我当然知道,从前到现在,总有很多人想杀我,而这里,是一个最好的下手地方。
可无论哪边,我都无法放手。
一切的改变,正是从我父亲的死开始……
……
……
“minwoo,你在干什么?”
hyesung放下手的书,走到我身边,我转过身,以免他妨碍我的“工作”。只是我越想推开他,他却好奇的贴的越近。
“你看,可爱吧?”
我终于把手里奇形怪状的苹果递到他面前,“宝宝,乖乖吃了它,皮肤更细更白,摸起来好舒服~”
“全被你削光了怎么吃?”
“削光了?”
我看了看苹果,似乎真的不够吃了,不过已经比上次进步多了。“我再给你削一个。”
平静的日子不知持续了多久。
那一晚之后,无论hyesung如何拒绝,我还是坚持把酒吧送给了他。上一任酒吧老板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即便是在韩国,也没有人可以轻易动我Lee minwoo;更没有人,可以不顾忌远在美国的CYCLE的老头子。
而此刻的我……
也许以前从不会想到,自己这双曾经只会用刀砍人的手,此刻,居然削起了小小的苹果。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耐性,在简单的生活中,如此心平气和。
正是在那一晚之后,我的花花世界消失了,我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也许只有在单纯干净的他面前,才能把我那些锋利尖锐的东西磨得干干净净吧。
“宝宝最近胖了很多呢,抱起来也舒服多了……哈哈,好了好了,别打我么,乖,让我抱抱么……等一下,有电话。喂?eric?老大,这么晚了不要打扰我好事么……什么?什么……没关系,我没事。明天见。”
“minwoo,你怎么了?”
“没什么……呃……”
心不在焉,手中一滑,刀落在手指上,留下了深深一道腥红的口子。“你看我,还是这么笨。”我尴尬的笑着,想用笑掩饰,却更加控制不住自己。
只见hyesung把我的手指放进他的嘴里,小心的为我吸吮起伤口。为什么,他明明那么害怕血。我想起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面对那样的伤口,那么多血,他的害怕……为什么?
究竟是我改变了他,还是他在改变我?
“我的父亲死了。”
“什么?”
“暗杀。”
“……”
“不!”
我猛的挣脱开他,害怕,害怕看他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我不伤心!我一点也不伤心!hyesung,你不知道,他要他的势,他要他的钱,他从来没有管过我一天!他的儿子们,每一个都比我出色!他死了,我为什么要伤心?!我不伤心……”
“minwoo,不要逃避了。我知道,你逃避了很多年,你想表现的不在乎,可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因为你在乎他!因为你得不到他的爱,所以你在乎他……minwoo,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的父亲死了会不伤心的!”
也许是我让他想到了他的父亲,他一样大叫起来。忽然,害怕他会再次落泪,我抱住了他。
“hyesung,不要讨厌我。”
“minwoo,你父亲给不了你的,我可以给你……我爱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好,好……
我一次次在心里这么说,因为我也爱你,因为我也离不开你了。只可惜,最可怕的噩梦,这才真正开始。
第二天,当我与eric见面时,他递给我一封刚出美国寄来的信。
信封上的收信人,是eric和我,内容则是关于这次的暗杀,父亲的死,凶手布置缜密,很可能是内部人所为。□□斗争向来如此,所有人为夺权明争暗斗,何况老头子死前,CYCLE内部早已一片混乱。刻不容缓,为了防止局面更加恶化,必须一个解决办法。
信最后的署名,是dongwan。
在美国的那些人,也只有他,知道我离开后来韩国找了eric。
20多年前,父亲还是一个从韩国偷渡到美国的非法移民。当他做尽了违法的勾当,成立了自己的组织,势力一步步壮大。
dongwan同样是父亲的4个儿子之一。虽然在所有人眼里,他自小沉默寡言,老实守己,远远比不上老大的聪明能干,却因为安分尽职,得以保留自己那一份位置。
这一次,他的来信,在我们未得知为试探时,的确只当作在询问我们的解决办法。
而唯一的解决办法,是有一个人回去控制场面,组织大局。
eric的脸色很不好。
我们对视许久,最后,还是被我抢先开口:“eric,回去吧,老大的位置只有你才配坐。我不行,dongwan不行,andy……andy,他失踪了……你清楚,只有你才有这个能力。坐上这个位置,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的只有他。”
“他有什么好?每天冷着一张脸和全世界欠了他似的,我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minwoo,你当然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一次我在马路对面看见他,他的笑……我只是爱上了他的笑。我不想让他伤心,我只想给他快乐,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不会知道的。”
但我全知道。
我知道因为eric在律师行屡次“出错”,他的特殊身份已经被怀疑,他们每天为了这个而争吵。我知道eric不想离开他。因为我也一样爱着我的hyesung,但是这次,为了我和我的hyesung能永远在一起,为了我能永远不再回那个可怕的地方。
只有牺牲你们的感情……
我知道eric是一个习惯了牺牲的男人。在养育了他20多年的帮会与自己之间,他选择放弃了自己;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与自己之间,他选择放弃了自己。
那天,他递给我另一封信,一封向junjin坦白一切的信。他说,他没有勇气亲自交给他。
因为我的自私。
甚至当我亲眼看见了他们的吻,eric对他的抱歉,eric对他的爱……我的心依然没有半点动摇。我自私的认为,因为eric的牺牲,我终于可以永远留在这里,永远和hyesung在一起了。
那天,我约了hyesung晚上9点在酒吧门口见面。我买了他最喜欢的花,准备了礼物,我要告诉他,我永远不会离开他。
那天,是hyesung22岁的生日。
hyesung:
这个世界没有永远。
人们总是为自己头脑中不切实际的想象疯狂,才会相信什么永远。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天天为人们客观分析着这些,我必须是一个理智的人。可有时也会太过疯狂。永远是什么?
我不该相信的。
9点,10点,11点,12点……
手表指针一遍遍走过,我的生日已过,却始终没有等到minwoo出现。
忽然有一种可怕的预感,害怕当年的噩梦会再次上演。他和父亲一样,在我的生日那天,让我等他,却永远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
而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忍。
我打minwoo的手机,停机,然后是eric的手机,一样的停机。赶到他们曾经的家,房子早已被搬空,什么都没有留下。顷刻间,他们如同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一般,轻易的,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仿佛只是一场虚无的梦。
直到几天后,junjin把eric亲笔写的信放在我的面前。
“jin:
我一直欺骗你。
也许你早已经猜到了,前一段时间,律师行几桩有关美国□□走私案子的消息正是我截断的。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利用你,仅此而已。
现在,我在韩国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从此,我们永远不会再见。”
一切事实摆在面前。
minwoo也和eric一起走了,他一样抛弃了我。连自己都没有察觉,我的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感觉junjin把我紧紧抱进了他的怀里。
我想安慰他,可我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安慰。
至少eric留给了他一封绝情的信,而minwoo,什么都没有留给我。
“hyesung,你太软弱了……hyesung,坚强一点,勇敢一点……hyesung……”
这5年,junjin一直这么对我说。
也许junjin是对的,也许junjin做的很好。他要让所有人看到他的坚强,他更加拼命于他的工作,工作成了他的全部。很快,他离开了那个曾经和eric朝夕相对过的地方,有了属于自己的律师所。
更快,他同一个刚刚从英国读研回来的大学女校友结了婚。1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eddie。
他要让所有人看到他的幸福,尤其是那个人。
而我只能孤独放纵自己的软弱。
父亲走了,minwoo也走了,一次次,让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每晚9点,等在minwoo送我的这家酒吧里,幻想着他们并没有走,他们还会回来。数不清的一个又一个夜,宿醉不醒。
也许酒精真的是最好的解脱方法,让我忘记一切。忘记痛苦,忘记流泪,忘记父亲,忘记minwoo,甚至忘记自己……
我无法清醒,我无法理智。一次次,情绪在危险的边缘游移,我失去了我的平衡。
当年,因为父亲的死,我做了一个心理医生,为了学习清醒,为了学习理智,最后,却是医者不自医。
也许我不是一个好的心理医生,从来不是。
我辞去了原来的工作,从那一天起,只经营着这家空荡荡的酒吧……
……
……
minwoo在这里已经一个星期了。
为什么,当他真正重新回到我的面前,当他天天出现在这家酒吧时,一切,仿佛真地回不到从前了。
“hyesung!”
记得junjin的提醒,我正准备又一次离开,却被他颤颤悠悠的拦到我面前,酒气扑鼻而来。
“你醉了。”
“不,我没醉!hyesung,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喃喃念叨着,忽然,一个踉跄,他迎面瘫软在了我的身上。我想他是真的醉了。可面对此刻西装革履,仿佛真的完全陌生了的他,我不知该如何处理下一步。
最后,只能把他送回了自己的家。
“min?”
“宝宝,不要讨厌我……对不起,对不起,全是我的错!宝宝,宝宝……”
望着床上的他,眼睛有点涩。我应该恨他的,我应该忘了他的,可为什么当这么多年后他再次叫出“宝宝”时,我还是会忍不住冲动。起身,想为他换一条冰毛巾,以前他喝的大醉时,我总会用这种方法为他解酒。
下一刻,被一只手拉住,手心,是再熟悉不过的热度。
“宝宝。”
关了灯,如以往一般沉陷的黑色,却有窗外残月浅浅的光晕,照在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强烈隐忍着情绪的眼睛,透出让人忍不住想窥探的内心。
他靠近,如从前一般,轻轻的吻我,从额头,脸颊,一直到嘴唇。我想推开他,却被他拉的更近,霸道与温柔下,意识渐渐脱离本体,只因这具再熟悉不过的身体,即便在5年之后,依然如此熟悉。
唤醒,一层层揭开,掩藏在记忆最深处的那部分。
呼吸紊乱,舌间的纠缠渐渐变的失控,多年后,是一种怎样可怕的激情,我们开始用力撕扯起对方的衣物。直到我把他贴身的衬衣全部拉下,忽然停住了动作。借着月光,我看见落在了床上的,是一把黑色冰冷的手枪,随后的视线,更久久停留在了他的胸前。
他的胸前,是一道我从未见过的,长长的,丑陋恐怖的伤痕。
“这是什么?”
“一把枪而已,防身用的。”
“我问的是伤。”
“很多年的受的伤,最深的一道。”
“?”
“车祸。”
他吐出这个词,气氛一下变的凝固,温度骤然下降。我看着他慢慢重新扣上扣子,安静了好半天,一下子想到什么。
“minwoo,eric为什么结婚?”
“帮,帮派联姻而已。他是我们的老大,总是身不由己,你知道,有很多这样的事。”
“可你说他很幸福。他真的幸福吗?他……”
“hyesung!为什么总是提起eric?”
“为什么不可以提起他?他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吗?!你不是可以为了他抛弃我吗?!你怎么了?”
“不!不要再提他。”
“minwoo,告诉我真相。”
minwoo:
hyesung是很容易洞察一切的。
他毕竟研究过人的心理,他能轻易的从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看出一个人的情绪,看透一个人的内心。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猜出了些什么,只是有这么一种感觉,我正又一次向他完全暴露我自己。
拿出衣袋里贴身的小盒子,打开,轻轻抚摸着那一双对戒。
“eric,你当初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
hyesung:
“爸爸,再高一点,再快一点么~”
休息日,中午阳光很好,eddie清脆的童音,伴随着阵阵笑声,飘荡在公园里的秋千上。只是他身后的junjin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
这个公园,是eric曾经最喜欢带他来散心,他留下过最多笑的地方,而这个秋千,更是我们那张照片上,我们曾经,也是唯一留下过痕迹的地方。
“你在想他?”
“hyesung!”
一丝不经意的局促,掠过他冰冷的漂亮脸庞,眉头更加深锁。
“你这么紧张,只能说明你根本忘不了他。至少,你记住了对他太多的恨。”
因为那个伤口是爱割的,爱的多深,在他的心里割的伤口就有多深。太深,太深,深的,让他只记住了恨。
究竟是怎样的恨,支持着一向好强的他走过这几年……
“我有家庭,我有儿子,我很幸福。”
“可是这几年,我再没有看见你真正笑过。jin,你真的幸福吗?你以为你这么做可以报复eric?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伤害了他,你会觉得幸福吗?”
minwoo:
不!这5年,我们,从来没有幸福过。
这5年,即便我每天都会告诉eric,我早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我,我会重新开始,追回属于我的一切……可许多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是永远的失去。
比如所谓的,幸福。
最近风声很紧。
察觉到四处投来的危险目光,下面的人不时提醒我,随时有人可能对我动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危险,希望我不要贸然出门。但不知怎么,我还是把车重新开往hyesung家的方向。
这一刻,我对自己说,是该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了。
“hyesung,我很快到你家。”
“什么事?”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还有三个街口,你哪儿也不要去,等我。”
合上手机,居然在下一个街口遇上了事故堵车。我开始出冷汗,或许说是奇怪的不安,时不时看表,更焦急的按着喇叭。直到故障排除,已是半个小时以后。
就在我匆匆赶到hyesung家时,空无一人的房子,大门是打开的,玄关处一片狼籍。甚至,还有血迹。
巨大的黑暗向我压迫袭来,从未从此恐惧。如命运轮回一般,我们又错过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