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云梦海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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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个时辰过去了，才看见有鲛人从神殿内走出。
有些鲛人直接步入海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在入水的同时，像人一样的腿消失了，转眼，一条鱼尾在水中灵活一摆，再看时，隐约的鱼鳍一闪，就消失在大海深处了。分不清哪里是鲛人的金发，哪里是海面上的阳光。让那些带着殷殷热切招呼的商人有些失落。
有些鲛人离开神殿，仍迟迟不愿离去，手按着心脏在神殿台阶上祈祷，嘴里默默的念诵着祈祷的言辞，用着海民独有的语言。海民善歌，连这声音都像唱歌，虽听不懂，但音色极美，听着也是极好的享受。鲛人本就是上身类人，下身鱼尾的种族，此时幻化成和人一样的双腿，姿容本就绝美，现在看着就是人族倾国倾城的美人。
“这里还有人族？”子虚站在一边看着，琴箱背在身后，小小的人与大一号的琴放在一起，显得莫名的萌感，他刚才好像听见那些鲛人里面有人用人族通用语在祈祷了，怀疑地小声问陌遥。
狐女的头发又像招募那日一样，用发巾包起，只是两颊边各有一缕散发，妩媚灵动，她的容貌不输给鲛人。手轻轻碰了下子虚的胳膊，止住了少年的问话，唇靠近他的耳朵，“可不是每一个鲛人都那么幸运的，那些人估计是从大陆上逃回来的呢。”
子虚不像琉璃，没感到什么不好意思，他的心思透明又是歌者，在大陆上行走虽多遇到人的善意，但黑暗的他也知道不少，马上就明白了。
鲛人容貌太美，身体又太弱。在很久以前，大陆不乏捕猎鲛人获利的行当，在海国拥有龙神的庇佑之后，明面上的这份产业才销声匿迹了，但人性，从不缺少贪婪。
子虚问，“他们祈祷些什么？”刚才的龙神祭离得太远，气氛又太肃穆，他只顾着看姬流光跳舞了。
陌遥侧耳一听，然后继续和子虚咬耳朵，“是海国的祭歌，‘愿我们的心灵能永保安康，我愿能与所有同胞分享喜乐，愿能与他们分担悲伤，请神永远赞美海国的人民，于碧海蓝天之下’……有龙神、族群的庇佑，海民现在的日子真的是好过太多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部分海民带着笑回应了商人们，也有拿出随身的小物件直接交易的。年纪小的海民娃娃好奇地看着他们，蹦蹦跳跳，问这问那，表现和人族小孩无异。海民少女刚交换到喜爱的发饰，笑逐颜开，颜色艳丽。
当然，云梦海市并不是在这里。
交易的集市在神殿西南方，有整整齐齐的较大的坊市，也有干干净净的临街小铺，无一例外，都摆着海民的特色物产，而这些，就是远航的商人的目标。
日常玩物有，精美的贝壳工艺品，圆润的珍珠所做的种种物品，贝类壳上缫丝织的浅红色布匹，鲛人褪下的鳞片做的贴画；特色饮食有，大大小小鼓胖饱满的贝类，干湿不一的海藻、海带，制作方法不同的深红色鲸鱼肉，水鸟等禽类珍品也被捆绑着售卖。
走进一些大的坊市，还有卖的很贵的鲛绡，小小的一匹，晶莹可鉴。架子上也有品类不同层次的珊瑚，最贵的紫金珊瑚是被当做镇店之宝陈列的，在海国，这也是奇珍。海市内除了人族，也有海民们购买物品。
衣食住行，这就是海民们日常所用。子虚和陌遥最熟，结伴逛“街”，陌遥还捎带着从上船起就“神出鬼没”的幻莲，走的时候，醉羽白也跟上来了，说是去找找海国的特色酒，陌遥也随他。
当然，慕家人早就行动起来了，一部分人早早地从船上卸下货来，另一部分人竟然进了一家空的店铺，铺设货物，旁若无人。也有不随慕家船队来的极幸运的商人，这些人九死一生到了这里，恨不得全岛都是他们的。慕家这样做，他们就跟着学，却被海市巡逻的海民赶了出来，有龙神，而且海市在云梦岛上，自然没人敢放肆。有人不服，想理论却无人搭理，只能怏怏离开，自行找海民交易不提。
慕家占得这件铺子地脚很好，就在靠东面的成排小店铺临街，坐北朝南，门脸气派得很。
还记得那个会酿酒的厨子吗？去幻岛时，范统在船上忙着做菜就没跟着，所以幸运地到了云梦岛。范统走近慕家的店铺，一瞧，这门上原来挂着一个木牌，黒木方方正正的一个牌子，用海国特产的红色颜料填满形成一个字迹——正是“慕”，落款“姬氏湛天”。
慕家经营这条商路日久，自然有自己的常客，很快就有客人上门，交易极为顺畅，看负责的几个小管家笑的两眼眯眯的样子，就知道这一趟收获不小。也有谈妥多拿货品的，付过定金就去往船队那边。直至此时，慕家众人并未看见自己的少主慕琉璃。
慕家人忙忙交易招待上门的海国诸人，随船的后招募的那一部分人早已葬身幻岛，如今存活下来不过百分之一，仅仅剩下不过一百人，其中的一多半人都在贩卖随船带过来的十国特产，他们也没走远，就在慕家店铺门口摆起来摊位。虽然返航后会有慕家分给的红利，但没有人会嫌弃钱少的吧。相对于他们两眼眯眯金光闪闪的表情，又有那么二十多个人过于平静显得有些奇怪，他们或站或立，二三人聚拢，松松散散的看着；或在海市随意闲逛，哪怕看见一些奇珍也视作平常。都有一个共同点，没有交易，也没有眼馋慕家的收获。
按理说，肯豁出性命随着慕家来云梦的人，谁不是为了多赚些钱呢？
而这二十多个人，自从到了云梦岛之后，竟然没有一个提起赚钱的事，在此当口，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拿些东西去做做生意，他们和钱有仇么？不是为钱来这里做啥？难不成是，上错船了……
做生意的人满腹疑问但也没耽误做生意，咱不和钱有仇，钱是我家富亲戚，当然是越多越好，管那么多别人的事做啥？在这样的心思下，就算有疑问也是在心头绕绕也就放下了。
负责这里的慕管家当然不能也这样轻松，两眼装作不经心的打量这些人，好家伙，不看还好，看个仔细的慕管家大大的吸了一口冷气，这些人都是不同种族不同国家不同势力的人，粗略一算除了人族以外每个种族都齐全了，且不提青丘青要，那个长的憨厚老实当初以为是人族的老姑娘现在才看到她的尾巴，哪里是个傻乎乎的虎牙妞啊，明明是昆仑墟的人，还有些九黎的巫师、犬戎的武士……零散在龙神殿外分布，或闭目养神，或手放剑柄上蓄势，平白给热闹的场面增加了几分紧张和肃杀。
好像是经过大雨的洗刷，需要面对晴日了，剥去泥壳，方露出内里的东西来，一时间，这里竟成了竞技场，气势峥嵘。
慕管家揉揉眼睛，大骂自己招募时瞎了眼，虽然往年亦有各方势力渗入，但如此之多之众之精，却是头一遭，和第一次面对陌遥子虚等人时的惊讶不同，那时仅仅是大人面对小孩子后辈的惊讶，那是如果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捏死的力量，尽管会付出代价，不会太多，慕家承受得起。而此时，却不得不慎之又慎，一步走错，慕家会被推到整个世界的对立面，人族十国早已视慕家为眼中钉肉中刺，非但不会雪中送炭，落井下石挑块大石头都会嫌轻，那时，慕家危矣！
思及至此，冷汗淋淋，一切，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做得了主的，眼睛战战兢兢四处瞟着，一路以来那张刻板的脸上第一次显出惶恐来，四下里搜寻那个白衣身影，少主呢，那个永远白衣淡然的少年，也只有他才能解决目前的困境吧，至少家主也应该有应对之策才是。
此时，慕琉璃在哪里呢？
云霄之上，正是答案，琉璃就在这里，当然，这里并不是以人类的力量可及的地方；至此，琉璃身后慕家对于航路掌控的最重要的一张底牌已经掀开了，不过就是旁边的那个“人”。两人一左一右正俯视着龙神殿。
慕琉璃看着身边的那个人，——或者用海国人的称呼，那位至高无上的龙神大人，面色金黄，蓝色眼眸，褐色长发束起，一身蓝色波涛海浪纹的长衣，他站在那里就仿佛是一座山岳，巍巍然，任人膜拜。
他是神，然而在自己的子民自己的神殿自己的祭礼前并无露面，甚至可以说，海民，除却一人以外，无一见过他们顶礼膜拜的神，龙神只是站在九霄之上，彩云之间，俯视大海，守护蔚蓝。
这个时候，龙神也同样是静静的看着，看人群聚拢，看祭祀庄严，看人潮散去，看世人熙熙。
“星辰交错，天地有变，人间大祸，将自海国始，予观大陆风云，除却人族，诸神皆预警，西王母避世不出，羽民十六神几陨其半数，戎之二白犬奔至极北之地……神族，为守护之族，为秩序之族，神族有变，则祸患始，变乱生。”龙神张口，语音平缓，然，锋锐之气难掩。
慕琉璃只是默默记诵。
龙神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曾经立誓，有生之年，尽己之力守护海国，我在，海国在，海民必于碧海蓝天之下安然，海国灭，则效死海国之前！所以，我不管天地之意，定要护得这方水土。你可愿帮我？”
“你可愿帮我？”惊涛骇浪的消息，任何一句传播开来，都会是一片巨大的恐慌，紧接下来的竟是琉璃从没想过的要求，龙神，没有自矜身份，简简单单一句问话，话里有言语间的平等，有对慕家的信任。
琉璃笑了，“按照家父的交待，自当如此，请君安心。家父有言，‘二十年前的交易，至今方止，慕家言出必践，也望龙神大人好自珍重，莫忘记前盟才好。’”
“好。”龙神欣然应诺，“我没看错，慕青云是个好商人。”
“临别时，家父也曾经交代，如果方便，请允许我代为看望故人。”
龙神沉吟，“是姬湛容那丫头吧，她就在殿内你要看望似乎随时可以。”
慕琉璃双目直视他，“家父是要在下真切看到故人，毕竟二十年未见，且令不才绘姑姑画像带回，以宽忧思。”
“也罢，至今还有什么能够……你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云梦海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