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房子》王晓梦

3、二、一棵开花的树

　　“哎呀，你不要再弄了嘛。”撒娇的声音、略带点疲惫的声音。是雨。她的长发散乱的丢在枕边，脸上的潮红还没有退，这次是真的有点累了，然而剑的手依旧爱怜的在她的身上游走。

　　时间已经是半夜了，雨有些瞌睡，也实在有些累了。可是剑丝毫没有睡觉的意思，他怎么就精力那么旺盛呢。从进门到现在，聊天，冲凉，抱在一起撕咬，她都不记得是第几次了，最后，甚至都懒得动一下，是他拿好热毛巾帮她擦拭了一遍，然后又靠上来了。

　　“这里是什么时候整的？”他摸着她，曾经是如此熟悉她的身体啊，甚至她背上的那块不太显眼的胎记，他闭上眼睛都能记得长在什么地方，多大面积。他又用力揉了揉，确定他的判断没错，她是又动过刀子了。他太了解她了，在她还没有割双眼皮，没有隆鼻之前就已经认识她了，后来，她越来越漂亮，也离他越来越远了。直到有一天，他起床后，再也找不到她了。她跟有钱人结婚去了.

　　“那你说好不好嘛？”雨撒娇。

　　“好，怎么不好呢？怎样都好，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他低下头，又想去吻她。

　　好久没有听到过这样滚烫的情话了，雨想起她那个老公，不但在金钱上吝啬，在语言上也吝啬得连一句夸奖的话都不曾跟她说的。也许，过了三十的女人除了偶尔在工作上能被人称赞一句有经验以外，想要收获一句赞美或是甜言蜜语，真的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但是，今夜，这个她曾经深爱过的又被她狠心抛弃的男人，说了不止一箩筐的甜言蜜语吧。好象从进门起，他的嘴巴就没有停过，不是在说，就是在吃，把她的身体当美味佳肴一样品尝。品得如此认真，品得如此甜蜜，以至让她真的又觉得自己就是那最顶级的厨师，她有时候会把自己的灵魂剥离，看着他细细的品尝他的身体。然后又被他的热情熔化，就好象她的身体是一块巧克力，最初是硬的，冷的，但是他总有办法让她融化，弄得她也象火一样烧了自己，熔了满床。

　　但是，为什么要有这个但是呢？她在公司经常做总结，每年的总结都是千篇一律，开头是成绩，如何如何的好，接下来就是但是了，她找员工做绩效访谈的时候，也是这样，先是夸他或她上个月做得怎么样怎么样的好，然后就是但是，但是后面一般都是不好的，存在的缺点，需要改进的。今天晚上，本不该有但是啊，这是个多么美好的夜晚啊，从她和老公从小争小吵发展到大吵大闹时起，她就再也没有享受过如此美妙的夜晚了。那为什么还要有但是呢？不要但是该多好。

　　但是真的是有但是，她的灵魂剥离的时候，她冷静的看着他咬她的时候，她的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他的热情里似乎夹杂着别的东西，他对她身体的渴求好象过了头，他的手，甚至他的舌头，大部分时候是情人的。但是，有时候却象是仇人的，有一次他甚至不自觉的捏疼了她，直到她忍不住叫了起来。还有，他一直让她叫，大声的叫，尽管她不愿意叫，但是他不停地说：“你叫吧。大声的叫吧。为什么不叫呢？”

　　而且，他经常跟她炫耀他现在取得的成功，这让她既羡慕又痛苦。他干吗要这样炫耀呢。炫耀的目的不就是要让她后悔，后悔到死。因为他成功了，所以当初在他穷困潦倒的时候抛弃他的这件事，就显得如此愚蠢。他的潜台词是，你不是喜欢钱吗？现在我有钱了，而且这钱本来是该给你享受的。更痛苦的是，他还知道雨的老公从来不肯让雨掌管经济大权，从来不给雨多一点点的零花钱。当然，这也是雨主动告诉他的。

　　所以雨便没办法象他那样的疯狂，为爱疯狂，为一些不知道什么的疯狂。那些但是象石头一样压在她的胸上，很不好过，又没法搬走。她拉开他的手，说，困了呢，睡吧。

　　剑不肯睡，他的手也不肯拿开。这依旧平坦的腹部，哪里象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呢。这依然温热的高耸的胸脯（尽管动过刀子的），握在手上依然让他那么心潮彭湃。他记得第一次伸进手去握的时候，他在读大学，她读高中，那时候他已经跟女朋友同居了，所以摸起来轻车熟路，但是她的颤栗，隔了这么多年，依然记得很清楚。当然，现在是不会再有那种颤栗了，假的毕竟就是假的，尽管也高挺，甚至比之前还要高挺，尽管摸在手上没有太多的两样，但是它不再会动了，会回应他了。可是，他为什么还是如此爱她呢？这个女人，这个当初践踏了他的自尊的女人，这个为了一点点钱就跟别人跑了的女人，在最初的几年彻骨的恨后，他发现他还是爱她的。特别是有了一点小小的成功后，在搂着别的女人的时候，有丰满的，苗条的，娇媚的，端庄的，好看的，不好看的，他统统没有印象，好象也仔细看过的，他不是轻浮的男人，上床之前还是要有点感情的，所以应该是仔细端详给别人的，甚至还有交谈的，还给别人说过笑话的。但是奇怪的是，每次分手后他就再也记不得别人的长相了。他的脑海里对于女人的记忆，好象全部被她所霸占了，她霸道的占据着他的记忆，不肯让别的女人进来。

　　他不让她睡，她就索性再跟他发发牢骚，刚丢了工作，心情也不好受。这几年，换了多少份工作，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不是记不清，是懒得记。反正她找工作是那么容易，那么丢掉也没什么可惜的。她长得漂亮，很容易就能过面试。但是这频繁的换工作总是件不太让人舒服的事。因为一丢工作，就意味着要吃老本。就意味着自己要少去打点麻将，少去几次美容院了。她诉说着老板的种种可恶，诉说的时候她意识到，这么多年来她还真的没有在哪一家公司坚持超过一年的。还是自己的能力有问题，她叹了口气，什么都不会。

　　“不会的，你有能力，只是没有人发掘出来。没关系，我帮你找工作，找个发挥你能力的工作。”他不许她自卑，在他的眼里，她可不仅仅是个漂亮女人。他是真的欣赏她，真心的认为她拥有的不仅仅是漂亮。

　　这话又让她兴奋起来，她一兴奋，精神马上就好了，她又开始吻他。他的火腾的又上来了，巧克力，流淌了一床。

　　凌晨的时候，她朦朦胧胧睡着了，带着“工作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美好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