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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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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后来呢?”
话筒里传来咔吱咔吱啃什么东西的声音,唐宛瑜连接个电话也不肯闲着。
“哪有什么后来啊,他就送我回家了啊。”项允慈握着手机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望着外面流光宛转的夜景。
“嘿嘿……听起来你的语气蛮惆怅的嘛……”接着又是一阵咔吱咔吱的声音,“那么好的机会你就该好好把握才对,比如扯着樊叙看看星星啊踩踩草坪啊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啥的……”
“……”项允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恶作剧式地开口:“他倒是有问你为什么叫糖醋鱼。”
“穆彦彬那个鸟人!”电话那头的唐宛瑜果然炸毛了,结果话题的走向已经从“项允慈的少女情怀”瞬间转化为“穆彦彬从小就人嫌狗憎长大了估计也讨不到老婆”。
距离唐宛瑜最后一句“哎呀我妈来查房了我先挂了啊”已经过去三个小时,项允慈仍旧睁大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她在心里把樊叙送自己回家的情景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仍旧找不到自己能够在对方眼里变得不一样的点。如果她是直爽的短发女生,她可以一路与他毫无顾忌地畅谈篮球技巧或是各自支持的球队,她甚至可以帅气地拍拍他的肩称赞他在上一届高中联赛里的上篮非常干净利落;如果她是温婉安静的书生型,她可以微笑着望住他的眼睛,然后问他“听说你练的是颜体?不过我比较喜欢文徵明的字。”
结果……结果到她这里不过是一路异常尴尬的沉默,她甚至找不到任何能够让气氛轻松欢快的话题。最后还因为想要稍稍活动下坐得太久而僵直的身体害得樊叙差点撞上路边的垃圾桶。
“项允慈你这个囧人……”
第二天项允慈不单顶着个熊猫眼出门,还因为早读迟到20分钟被级主任拎着去实验楼前的草坪劳动改造。结果她刚帮着园丁将修剪剩下的枯枝烂叶装满整整一箩筐,那个害得自己整夜失眠的罪魁祸首就晃晃悠悠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好巧……”项允慈皮笑肉不笑地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却换来一声闷笑。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后知后觉地想是不是自己的熊猫眼太惹眼了些。樊叙大大咧咧地在她身边坐下,变魔法似的从单肩书包里掏出两罐豆奶,递过一罐给项允慈,“喏。”
“谢谢。”项允慈触碰着还温热着的玻璃罐,心绪又开始起起伏伏似的不规则起来。而身边的男生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也自动忽略掉了自己过分客气的回应。好像在他看起来一切都是这样顺理成章般的自然。
直到上午第三节课间,项允慈还时不时地望着桌肚里的空罐子专注地发呆。她仿佛提不起力气去思考其他的事情,满脑子只能一次次去想为什么他怎么就刚好有两罐豆奶……
“阿慈你干脆把这玩意儿供起来算了!”
项允慈只来得及在话音堪堪落地后伸手捂住唐宛瑜要命的一张碎嘴,然后反射性地回头向樊叙的座位望过去——还好他不在。
“唔——”唐宛瑜故意翻着白眼做咽气状,在项允慈松手之后又活蹦乱跳起来,“哎呀放心啦我会这么没眼力吗!”
项允慈挽起一个无力的微笑,摇摇头似乎在努力想要驱散什么,然后翻开一本厚厚的习题册开始埋头写起来。唐宛瑜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叹口气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就在项允慈这样时不时纠结与酸涩交叠起伏的少女情怀里,时间也在飞速流逝。距离一中一年一度的校运会也不过只剩下两周的时间。对于学业繁重的高中生来说,校运会不过是个得以松口气的短暂假期,而刚刚进入高中一年级的少年少女们显然将这次校运会看得十分庄重。
“笑话,高三照惯例没有资格参加,而高二那群老胳膊老腿又怎么跑得过年少轻狂的我们这些新生呢……所谓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班里的男生们摩拳擦掌轰轰烈烈地准备着在校运会展露雄风,而女生们也笑容满面地自发组织拉拉队采购物资制作加油横幅。
将叠完的一个又一个制作横幅用的星星全部收进纸盒里,项允慈继续与那道五星级的证明题纠结起来。添了好几道辅助线也始终不得要领,她气馁得握着笔直往草稿本上戳去。
晚修结束的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唐宛瑜一阵风似的狂奔过来,扔下一句话又仿佛脚底踩着风火轮似的飞奔而去。“阿慈今晚某人演唱会转播我不等你了你去隔壁找阿童木一块儿回家吧。”她说。
如果唐宛瑜能够预知未来,如果她早些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她发誓,她宁愿错过偶像的演唱会转播也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个现场直播的机会!
项允慈一个人抱着摞书走到停车棚,而原本该一道回家的童宜因为肚子疼早退。这会儿已经躺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舒服地啃着块鲜红多汁大西瓜——“我就跟我们班伏地魔说我大姨妈来了呗。”
“我送你回去。”
正当项允慈腹诽着两个损友的当口,迎面一个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慢慢仰起脸,那好像是一组电影里漫长又美丽的长镜头,从眼前男生天蓝色的衬衫领口——她甚至可以看见由于两粒扣子没有扣而隐隐露出来的消瘦的锁骨。直到男生半隐藏在黑暗里的脸,他柔和的眉眼,挺直的鼻子,还有微微抿起来的嘴唇。
第一次这么近。
她觉得时间好像停住了,可是她居然又能够找回自己的声线,因为她听见自己说“我……我的自行车已经修好了。”坏掉的第二天就修好了。
樊叙竟然笑了,他笑的时候嘴角会弯起一个十分漂亮的弧度,一双眼睛在夜色里耀耀生辉。“我送你。”
然后项允慈的思维一直处于无法动弹的半瘫痪状态,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上他的后座,又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半路上突然扔下来的那一颗惊雷——
“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要……不要?项允慈费力地思考着这样一个选择题,眼前仿佛炸开了耀满一世的烟花,可是那样轻,像是要直直把她托到天上去似的不真实。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她呢?脱口而出的一句试探却又在下一秒缩了回去,她不敢。
背对着项允慈的男生始终没有回过头,她没办法揣测他现在的表情。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安静地等待她的回答。于是在这样连呼吸都仿佛清晰可闻的气氛里,项允慈轻轻地出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