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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言浅 ...

  •   “皇上——”

      胤礽款款起身,一片从容自适。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惊诧并不存在过。心中满腹疑惑不解,都暗自压在心底,眼下,对付皇帝才是最重要的。

      “保成怎么还和阿玛拘礼起来了,朕不是与你说过,无外人在时,不必向朕行礼。我们父子俩亲亲热热的,不好吗?”

      “我就知道阿玛一定会扶我。”

      方才还满身恭敬守礼端良方正的太子一听皇帝说的话,立刻就显得放肆了许多,好像换了个人。爱新觉罗家,谁不是演戏的高手,你要父子情深,那就依你。

      “保成,来。”康熙轻轻握住胤礽垂在身畔的手,牵他在一旁的榻上一同坐下。满眼柔和,尽是对这位年幼的太子的喜爱。就是当年面对先后,也少见的宽容放纵。

      “你前几日才行了出阁讲书,那些臣子们虽说都是赞你天资聪颖,又兼之刻苦,但切记不可骄傲自满。你是皇太子,他们自然都是想着要讨好你。说两句好听的,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又能与你示好,毫不费力的事。朕自你六岁起就亲自教你读书写字,算起来,他们称赞你,也难说没有讨好朕的意思。阿玛知道你自然是不会因这些而改变心性的,但终究还是做父亲的脾性,总想着要多提醒你几句,你也莫要怨朕啰嗦。”

      “哪里,我知道阿玛对我一片爱护之心,怎么会心生怨怼呢。”胤礽笑着答了一句。

      左手被包容在宽大的手掌中,温度从手心一直传到了全身。胤礽悄悄动了动手指,想要松开,从那温热中解脱出来。这样的亲密,总是让人感觉到有些不适。他从来是不介意和人贴近的,但那也是当年他府中或是身边的人。温香软玉的美人,靠在身边也是一种享受,却从来没有在快成年之际的父亲或兄弟姊妹接近过,总觉得有些别扭。

      掌中的小手蠢蠢欲动,皇帝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太子,默不作声。

      “保成的字倒是真的写得越来越好了,朕见着你这几年,进步许多,那些人赞扬的,倒也没夸大多少,保成是当之无愧了。”

      “那是阿玛您教得好。我还记得,那时候年纪小,我还不肯安安静静坐下来练字的,那一百二十遍地诵读更是能逃几天是几天的。多亏阿玛您殷殷劝言,我最早写的字体,不就是您的吗。我可还想得起,您一笔一划,全是您打得底。”
      “哦,保成还记得幼时?那是,保成还肯让阿玛抱在怀中习字呢。”

      身边的人忍不住低声轻笑,连着胤礽想起小时的玩事,白玉似的耳垂如同红霞般烧了起来。

      “阿玛——”

      正巧宫中的宫女端来新进的芙蓉糕,胤礽急急捡起一块,“阿玛,你还不如尝一尝芙蓉糕呢!哪里有做人父亲的一个劲的揭我的短的!”

      皇帝凑过去,堪堪将他手中的芙蓉糕咬去一半。湿热的呼吸在指尖划过,胤礽才刚刚想起来,他是一时心急,哪里有当人儿子的这样堵住父亲的嘴的。只是康熙已经吃了,也就代表事情算是结果了,他也不好在说些什么,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对了,听说太子前几日在校场骑马来着,不过,那天怎么一盏茶的功夫就又回来了?”

      “是我疏忽了,那天是一时兴起,就想着去校场跑跑,哪里想到他们一时不察,替我牵来的那马性子有些倔,他们还没正儿八经将它训得服帖呢。不过骑了一会子,就差点让它翻了下来,我兴子没了,就回了。”胤礽低垂着眼,像是摇了摇头。

      “不曾想第二日,却是有人来报,那马被人偷走了,我也就算了。”

      “是了,朕也接到奏章,想来正是你说的那匹马。太子的马也敢盗,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保成可有伤着?怎么不及时报与朕?”

      “我能有什么事,阿玛不是还赞过我骑射大有进步吗?”

      “是啊”皇帝似乎是一下子陷入了什么情绪,“朕一向是以保成为荣的。”他得语气极为平淡,仿佛强压着一丝小小的颤动,如果这时候的太子仔细分辨,还能发现彼时万人之上英明果决执掌生杀大权,便是在当年平定三番时也不曾乱过阵脚的皇帝此时的身子竟有些微微的发抖,极力克制着自己。

      可惜胤礽此时脑中一片无声,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皇帝暗沉的双眸,满目的情深似海,好像当真是对他不离不弃的模样。不知能让多少人从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为希冀皇帝永远不要失望。

      他暗自嗤笑一声,皇帝骗人的手段由来高明,他啊当年就是信了这眼神,才在废太子位十年之前大封诸王的时候,明明有了疑心,却还是不另做打算,不信那个皇父当真会舍下自己,从此万劫不复。

      旁人都不知晓,他却看得明明白白,当年他那个人称“冷面王”的四弟啊,那隐忍不发的心思可远远不及这个血缘上与他应该是最亲近的男人。至少,圣祖康熙皇帝是决计不会随随便便说出“汉子”这类话来。细说起来,还是那四弟的天性,就算再怎么修身养心,吃斋念佛,面子上是不露声色,不悲不喜了,骨子里,还是敢爱敢恨的一条热血汉子。难有的,真实的坦率啊,坦率地都让他有些嫉妒。若是当年他也能克制自己,也就不会沦落至斯。

      一时无言,皇帝轻轻开口,“保成放心吧,朕一定会找出那盗马贼,为保成解恨。”

      两人又淡淡说了几句,皇帝便起驾回銮了。

      胤礽坐在榻上,只觉得一阵无名火燃起,也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为了什么,直觉就认定必是因为那盗马的缘故。他扯了扯领口,直觉的燥热。

      “何柱儿,取我的鞭子来。”

      飞舞的鞭子在空中划过,地上甩出一道银花,靠近都让人觉得一阵的凌厉。袍脚却转的飞快,正好绕过了鞭影,显得从容。

      胤礽解气的将鞭子扔给了一旁的侍卫,一连声叫人准备汤沐。终究是用了好几年的人了,何柱儿早就知道他甩完鞭子就要沐浴的,早就让人准备好了。胤礽挥退了身旁的人,一步踏进了浴室。

      御书房

      皇帝一手执笔,极好的朱砂在雪白的折子上留下印记。身前却还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衣服的人,轻轻说着什么。讲到最后,皇帝禁不住一笑,只说了声“这孩子。”倒是也看不出悲喜。

      天,一时已暮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言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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