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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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回来了。”等待在宫中许久的惠茹已经是有些心焦了，这会子见胤礽终于回来，急忙忙凑上前去，手中备了一盏六安瓜片，专因为怕胤礽行路燥热而备下的。
胤礽生性不怎么爱喝茶，倒是这六安瓜片颇有几分入他口。陆羽旧经遗上品，高阳醉客避清欢，只为清欢二字，便是让他心仪之处。
他在这冬日里来回一趟，虽然不必行走，毕竟还是披着斗篷，入门就觉得热，索性自己边走路便解了，交给一个一旁站着的太监。伸手将惠茹手中的那碗茶接过来，喝了一口。
“你倒是有心了”他饮了一口，思量着方才见的那个使臣赠了他几面西洋小镜，想必也是颇为精致的，便随口向何柱儿吩咐道：“那个约瑟送上的几面镜子，你去取来，交给侧福晋。惠茹你不是觉得宫中的镜子不甚清晰吗，西洋镜虽然小，却是比你那面亮堂多了。”后半句却是和惠茹说的了。
惠茹听着他的话，倒像是平日里夫妻闺房里无心的几句抱怨，想不到胤礽却居然记得清，便不觉有几分窃喜，连早晨那点小心思也忘了，只觉得怪不得京城里多少高门贵第，都想着要将女儿送到毓庆宫来，就算他不是太子，便是寻常夫君，有这份心思，便也是担得起“良人”二字了，哪一个女子，不盼望自己的夫君想着自己呢？
这样想着，心底便是更加多了几分温存，小意温柔。等到何柱儿将那几面镜子取来，她就含笑望了一眼胤礽，径自入了内室。胤礽向来知晓她那些小心思，他从小到大，从来遇见的都是什么大家闺秀，端惠庄怡的女子，倒是从来没有人将他正儿八经当夫君看待的，便也觉得有趣，何况李佳氏还是一个姿容秀丽的美人，一双眼睛秋波盈盈会说话的一般，就格外宠着她。也微微一笑，随她入门去了。
他进门一望过去，就看见惠茹正拿着一个比人脸略大些的镜子，身后的侍女捧着另一面，前后照应着。惠茹见他进来，嘴里招呼着他，身子却并不动，依旧望着镜子里，只见胤礽含笑靠近她，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几分。
胤礽走进前，就看见那镜子光滑平整，一丝一毫清晰可见，便也觉得有趣。陪在他俩身边的都是机灵人，那侍女就微微退了一步，镜子里正好出现一双都微微笑着的玉人，当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走到外面，任哪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说，都是好一对小夫妻的。
胤礽瞧见自己也在那镜子里，颇为好笑，又突然想起早上她那酸溜溜的话，就拿那话来与她说笑“你说我又给你添了个，妹妹，瞧，这儿不就是一个好妹妹。”他指着镜中人，满脸揶揄。惠茹羞红了脸，又见他夸赞自己，当真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狠狠心，将那镜子放在胤礽身旁，同那个侍女两两照着，冷眼向着胤礽瞧着那吻痕说“瞧，这不就是那妹妹的。”
胤礽凝神望去，直愣愣瞧见自己颈上正是红红紫紫的一处，怎么也不像是看错了。他一瞬间就想起，莫名其妙的沉沉睡去的一夜，醒来后酸痛疲乏的诧异，心头重重一锤，脸色忽的就惨白成一片。
皇父。
“何柱儿！”他几乎有些失控地高声喊道，尾音因为用力过度甚至有些撕裂，“去乾清宫！”
急匆匆而过的人影打扰了这深深宫禁之中的静谧。胤礽走过漫长而又寂静的巷道，高高垒砌的红墙挡住了从外面射入的太阳，光线到不了的地方，还有大雪之后留下的些许冰雪的身影。何柱儿小跑着跟在胤礽的后面，只觉得纵然身子都一个劲儿的在流汗了，心底却仿佛同样被这高墙挡住了阳光一样，有丝丝的凉意在内心升起。
端静自持的太子，由来淡定仿佛什么都不怕的太子，如今就在他的面前匆匆行走，脚步甚至快得让人追不上。太子仿佛是被一种焦虑，或者说恐惧困扰着，他甚至连一点思考都没来得及，就这样甩下随从，埋头只往乾清宫的方向冲。
他张张嘴，想要开口叫住太子。然而胤礽那一个转身瞬间的脸色又重新浮上他的心头，在哪一个刹那，那一个神色实在太过恐怖，让他感觉仿佛天就要塌了一般。于是他重新闭上嘴，低着头只同胤礽一起往前。
乾清宫门前的侍卫已经站了很久了。木措小心地伸伸手脚，活动活动筋骨，只求能让这穿了一身铠甲的身子好受一点。然而还没等他从短暂的放松中清醒过来，正前方匆匆而来的两人让他经不住的感到惊讶。胤礽帽顶上的南珠和衣服上的金丝银线实在太过耀眼，生生让一个才当了没多少天班的年轻侍卫也能一眼认出这个面色不虞赶来的人就是当朝太子殿下。
木措有些茫然地跪下，他甚至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临近午时，天子也没有召唤太子，为什么太子会独自带着一个太监就这样走过来。然而还没有等他想通，胤礽就已经穿过那个广阔的庭院，浅蓝色尊贵的衣衫就这样毫不留情的从他的身边经过了。
李德全看了一眼在侧门边上焦急地望着自己的小太监，那是他新收的弟子，聪明懂事，晓得审时度势，如果不是有急事，他望望正在和大臣们商量着政事的皇帝，如果没有急事，这种时候，那个小崽子是绝对不会这样明显的来打扰自己的。然而他终究是来了，他这样哀叹着，不起眼得朝那个探头探脑的小太监点点头，微微挪动了几步，稍稍离开了皇帝和大臣。惊魂未定的小太监朝他小跑过来，尽力克制着不发出一点声音。他靠近这个镇定自若的首领太监，附耳过去，用半含颤抖的声音吐出几个字：“太子，怒来。”
李德全在那一瞬间觉得这个世界真的不真实，好似是有人在和他开着一个不切实际的玩笑。怎么可能，就算是从没进过宫的人，也知道不能带着不平来见皇帝，何况是太子这样生于深宫长于深宫，自幼就接触到这人间大富贵之处的黑暗的皇子。如果太子真的就这样带着明显的情绪进来，那就绝对不可能在这样一个地方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而且活的这样风生水起，万般肆意。皇帝和国家，都不会容许一个胡来的储君。
然而这样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清楚地见到小弟子眼底的焦急，他甚至还见到了太子修长的身影，一路穿过层层栏杆，万丈的光芒将影子拉得悠长，透露着黑暗的无所不在的嚣张。
他在心底恍若叹息般的一声。
就是这叹息般的一声，拉开了康熙三十年那场惊天骇浪的大幕。风雨，迭起。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惊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