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妖》天水合一

2、第二章

　　魂不守舍的贵家公子牵了马，一路心神不宁的慢慢走，竟是到了快天黑，才到了家门口。未等他自己发觉不对，仆人却已从主子苍白难看的脸色中预见了不好的情况。薛尚珏两眼无神，步履虚浮，对着人也不吭声，径直就回了自己房间。
　　等到晚膳备好，丫鬟敲门不应，这才发觉不对。薛尚珏突然就病了起来。其后几日，薛尚珏卧床不起，期间高烧呓语不断，薛府上下忙得手忙脚乱，一个二个七上八下的稳不住心神。
　　请了名医会诊开了药却不顶用，又怕是什么邪物晦气侵袭，薛夫人急急忙忙请了有名的法师作法，又有老管家到处搜罗什么偏方土法，费尽心思，薛尚珏的病情却始终没办法好转。
　　等到第四日的晚上，薛尚珏于半夜醒来，骤然觉得一身病痛都无，而且格外的精神奕奕。
　　房中灯火未熄。
　　一个丫鬟守在床前，蹲在地上半倚着床帏已然睡着。薛尚珏起身摇醒了丫鬟让她回房休息，自己坐起身慢慢喝了些粥食，又倒了杯茶下了床坐在窗前。
　　几日混混沌沌间，他还是做了那个梦，依然没有看清那墙后有什么。只是，这几日，想要靠近那墙壁石室的渴望越来越失控。
　　低着头缓慢而烦乱的思索着，他又想了想那面镜子，隐约觉得一切更加纷扰不休。
　　刚想转头看看桌上的那面镜子，地上人影一晃，薛尚珏猛然抬头看去，淡黄的灯光下，一身藕色裙衫的女子捧着一面镜子细细摩挲。
　　只一眼，他便认出是那个避雨时候遇上的女子。她一点也未变，依旧与那日的打扮装饰无异，眉间淡淡的冷意，全身却如寒冰般涔涔慑人。
　　门窗皆闭，薛尚珏一惊，从椅上弹起，心中惊惧不已。
　　这个女子，什么时候进来的？怎能如此悄然无息？
　　然而站起身后，他却不知是要张口质问抑或是夺门而出大声唤人，只是茫然无措地看着那个一身诡异的女子,隐隐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是徒然的。
　　那个一身凉意森冷的女子细细翻转着镜子，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惑人的妖异感便散发出来，笑容中有隐藏不住的杀意。
　　在薛家长子茫然畏惧的注视中，女子一步步逼近，如墨漆黑的眼眸中冷厉如霜。
　　“我曾许下过誓言，终有一日，我会为山主讨回一切。”
　　“你是谁？”他一惊，缓缓问道。
　　“我是鸾华。你忘了么？原来过了五百年，你早已忘却前尘。可是，你难道不曾从这镜中窥见前尘么？灵均，即使你入了轮回，五百年前犯下的罪却不会消弭。今日，我是来取你性命的。”女子无波的脸上泛出隐秘的笑纹，近乎魅惑，“你一定很疑惑吧？想知道的话……”
　　纤手轻巧的移动，镜子奇异的悬浮起来，缓缓飘至薛尚珏的眼前，冰冷入骨的话语缓缓吐出，“那就去山主的面前赎你的罪业吧！”
　　随着鸾华的话落，镜中陡然放出刺眼的光芒，薛尚珏心中陡然一痛，便再无知觉。
　　灯影摇曳不已，室内风声遽起，鸾华衣衫浮动，脸色幽然。
　　她低头看向地上躺着的男子，默然无语。
　　那已然只是一个躯壳了。
　　而那灵魂，她抚了抚手中的镜子，眼中露出奇异的光彩，眨眼间如烟雾一般消失在房内。
　　初六晨，薛府长子被发现莫名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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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在深邃无风的黑暗中像很多次梦见的一般，不自觉的向着地宫一样的深处走去，仿佛那里有什么不可抗拒的东西。
　　不同的是，有什么东西真真切切涌进脑里，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疼痛又开始慢慢强烈起来，却是如揪刮着他的心脏，薛尚珏无意识的伸袖去抹前额，却恐惧的发现自己接近透明的手掌。
　　这不是梦么？或是什么时候，这场梦悄悄改变了？
　　他有些迷茫的思索，回忆起那个诡异的女子。那一晚，是切切实实的存在的么？还是又是他做的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如果是，她来取他性命，那么，他是死了？可是人如果死了，不应该是下黄泉么，怎么会在这样一个隧道里？
　　空寂的地道里无风，石壁上抖抖索索似在颤抖。恍若沧桑不堪情绪的老者，激慨于心，却徒增负荷。
　　渐渐地，那绵长的壁上透出些许光亮来，细细碎碎的浮出飘在空气里，慢慢的朝着前行的那道人影靠去，贴近之后，却又转眼不见了踪影。
　　薛尚珏恍若未见，沉重而艰难的前行，眼神渐渐沉沉浮浮混沌起来，恍如没有生气的木偶，被牵引着，只管应着召唤机械的抬腿。离那堵石门越来越近，那避中浮出的光亮越来越多，整个石道里瓷裂一般的声音络绎不绝，而一心靠近尽头石室的人，却似乎已经陷入了某种幻境迷失了心智。
　　薄雾一般的身形抖转幻化，越来越接近透明，他眼底光影交叠，蕴蕴一般浮起哀恸而暗沉的颜色，钝痛如暴戾的岩浆一般喷薄而出，急剧而来的撕扯拉裂像要生生炸裂灵魂，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白华……”
　　他捂住眼睛，无意识的突然吐出一个名字，哀伤又深深的沉迷，却又陡然一惊！
　　那是谁？他怎会……
　　像是……有另一个灵魂支配了这个躯体！
　　躯体……薄雾一般的男子低眼看自己的手和躯体，瞳孔一缩！他的躯体，已经透明！像烟霭雾气一般淡淡的飘浮不定，而着地的足尖，已经没有任何踏实的感觉！
　　“白华……师尊……”然而配着他惊愕惧怖的表情，他的口中几乎是本能的继续喃喃耳语，陡然又是一个叹息……
　　而后整个地道里，无数个叹息声应然而起。
　　“白华……”疲惫的声音在冷寂的石道里回荡。
　　凡人轮转不休，几生几世，此身又尽。心中分明有这样的感慨。
　　晦暗的灰影在心间盘绕，弥散扩大，包裹住曾经迷惘忧郁的心，微微一顿，薛尚珏抬眼看近在咫尺的石壁。
　　漆黑的眼睛冰冷，却偏生有种令鬼神都恐惧的偏执疯狂！
　　身后冰冷的地道嚓嚓声不绝，坍圮一般传来惊心动魄的碎裂声。
　　有什么被遗忘的东西渐渐复活，那双原本温淡的眼疏忽不见，豁然如妖鬼般闪亮起来！
　　“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