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雪》维姬

5、肆 幽蓝之章

　　太阳已经升高了，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是清晨最美好的时候，可是这样的太阳光却有点让人心生厌烦。花木上的水珠亮得刺眼，植物叶子上滚动的金色也让人焦躁，好像空气里都有不安的分子。
　　手冢紧紧地握着越前的手。体温恢复了，可这不是好兆头。脉搏越来越虚弱，恐怕再过一个时辰越前就不是烫而是冰了。刚刚又给他吃了药，但是这种药丸支持不了的，最多延长越前的生命几个时辰，根本不能解毒。他自己对这种毒竟然束手无策！可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他还能去求谁，这种毒他自己都没见过更不要说其他人。怎么办？他问自己，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难道，越前真的只能……
　　突然，越前好像动了动。手冢急切地盯着越前的脸。慢慢地，越前睁开了眼睛。
　　全身的疼痛好像减轻了，皮肤也没有感觉烫，清爽多了。越前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手冢守在旁边，心里感觉暖暖的。
　　“越前，能告诉我绯血苑在哪里吗？”手冢问。
　　越前心里格登一下，马上全部进入戒备状态。怎么会突然这样问？他之前不是明知道他是绯血苑的孩子，还对他的过去毫不在意么？越前警惕地瞪着手冢，不回答。绯血苑在哪里是个绝对的秘密，任何绯血苑的成员都经过残酷的考验，被教导绝对不能说出去。他们从小到大脑袋里的概念就是“说出去，绝对会受到生不如死的报复和折磨”。说得出，做得到，绯血苑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走漏风声的人的。
　　“哼，我就知道。反正你剩的时间不多了，大概再过那么一两个时辰你就可以上西天了，何必那么认真？”手冢的表情不再关切，而是变成了越前从未见过的冷酷、戏谑的表情。越前的心好像被什么猛力的撞击了一下，一种难过的感情在他心里弥漫，好像现在全身的伤痛都比不过这样的心情来得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对他说这种话？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吗？
　　“呵呵，就算是不能走漏风声，又怎么样？你已经没有药救了，绯血苑的人又能把你怎么样？或者，你是希望我给你下其它的药，让你继续生不如死是吗？”那是怎样的一种狰狞，越前无力来形容，他见过了这么多、这么多恐怖的面孔和形形色色残忍的人，可是没有谁能够让他颤抖。但是手冢做到了。他不是畏惧他的威胁，他心里清楚。可是，他就是害怕，就是难过，那些很久很久没有出现他也以为一辈子不会出现的感情好像突然苏醒。他不能够对这些有一个解释——他的喉咙不听使唤地说出了那些禁语，那些他永远永远都不能和任何一个人说的话——绯血苑的所在。
　　越前是说了，但是，没有声音，只有嘴唇在动。
　　他忘记了吗？他已经不能再说话了。你们的措施真是严密啊，绯血苑。他心里想。
　　但是手冢还是“听”懂了越前的话。他懂得唇语，但是越前还不知道。
　　手冢突然低声对越前说：“对不起。”在越前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他抱起越前就往屋外走。
　　越前全身无力，根本不能挣扎，也不知道手冢要干什么。手冢走到屋外，一声口哨，一匹马应声而至。那匹马像是野马，但是看起来是匹好马。全身深棕色的毛油光滑亮，更难得的是额上有一块闪电状的白斑。手冢既没有设置马鞍，也没有套上马头，钉马掌。他纵身一跃就能稳稳地坐到马背上。手冢把越前小小的身躯揽进自己宽大的外套里，紧紧地抱住越前，底吼了一声“驾！”那马就风一般地奔了出去。
　　树林在眼前迅速地向两边分去，越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可是有一个问题始终在他的脑袋里盘旋不去：手冢要带他去哪里？
　　“去绯血苑，帮你拿解药。”手冢突然开口，好像猜到越前正在想什么。
　　越前闻言一惊。什么意思？去绯血苑？拿解药？
　　“刚刚那些话只是为了从你那里知道绯血苑在哪里，不要放在心上。”
　　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化了，有非常、非常温暖的水流流进心里，甚至温暖了他已经开始变得冰冷的手指。可是紧接着是强烈的不安。
　　“……”越前望着手冢，费力地摇头，想叫他不要去。
　　“不去的话，你就必死无疑，因为我不会治。”说的真直接！（某v：不满ing……手冢：瞪……）手冢向来是言简意赅。
　　你知道御影者有多厉害吗？绯血苑里还有那么多老师、孩子，他们要是一起攻击，你绝对是没有胜算的！越前真想这样对手冢说，但是他什么话都不能说。
　　“我知道那个地方很危险。但是，去的话还有一线希望，不去的话你真的会死。”手冢没有一丝迟疑，眼神还是坚定。
　　我早就该死了！越前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担心，他吃力地抓住手冢的衣服前襟拉一拉，希望手冢能听自己的劝。
　　手冢抓住越前已经冰冷的手，反而把越前抱得更紧，“你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慷慨激昂的语气，可是铿锵有力，坚定得不容迟疑。越前仰起脸凝望手冢，生平第一次，想对别人道谢，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感激表达出来，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谢，谢谢。他说，可是没有声音。
　　虽然如此，手冢还是听到了。
　　所以，他说，没什么，同样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