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灰城

7、离府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静柔走上前推开门，义父坐在桌前品茗，青花瓷杯端起又放下，刘刑静默在他身边，面无表情。

　　静柔蹙了下眉转而换成笑脸上前给义父行了个万福，我紧随其后行礼，欲张口说话，静柔却抢先一步，“干爹，您来了怎么也不让下人们知会柔儿一声呢？让干爹爹等我们，柔儿怎么敢当呢？”静柔撒娇时的模样最是可人，尤其是此刻拉着义父的衣袖柔声细语的说话。

　　义父微微一笑，眉宇间的惆怅仍未展开，“来看我的好女儿，等一时又何妨？”

　　“干爹的时间值千金，您老是这么宠着柔儿，要是把柔儿宠坏了可怎么是好。”

　　“为父看你们姐妹情深嘛，祭，你的伤可好？”他将基本的寒暄简约掉，定是遇上棘手的人，这一句伤可好分明就是在说：不论怎样，你该是时候离开这里继续为我办事。

　　“已愈，谢义父惦记。”对上他的眼，仍是看不穿的深邃。

　　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刘刑突然张嘴说话：“祭，若是已愈那明日就继续参加训练。”

　　“多嘴，”义父抬眼看了下刘刑，“我的女儿又怎么会连这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这话明显就是说给我听的，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话听多了偶尔会觉得烦，“我明白了，义父，请不用担心。”

　　接过刘刑手上的信笺，轻轻打开，一排刚劲有力的字：武晨行馆西夏王幼子诛。慢慢将信笺揉于手心，用力拧碎，打开手掌，反手让粉末脱离手心。

　　“为父也知道这会让你很为难，可是在众多人之中，你是为父最信任的人，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得到，也只有你才能让我放心。”我拍了拍手掌抬头看他，他的眼神里带着关心和期待，这个人的生死对他真的重要吗？

　　“干爹，不如让柔儿去吧。”静柔自告奋勇，她不知道信笺上的内容，这个人她杀不了，她不可能是这个人的对手。

　　“哦？郡主感兴趣？”见我正犹豫，刘刑开口怂恿静柔，“郡主出手的话肯定能安爷的心，爷，您说是吧？”

　　我不是不接受，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选择，我犹豫是因为要离开静柔，我害怕一旦我离开她她就会出事。眼下义父为她所安排的事定不会是简单的进宫献舞，伴君如伴虎，经常出入皇宫也容易落下他人话柄，只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静柔仗着义父一定不会送她去死的念头，浑然不觉危险。

　　“莫拿郡主开玩笑，”义父突然起身训斥刘刑，装出很生气的样子，“混账东西，你何时学会揣测本王的心意了？你先管好你份内的事，你……”

　　“义父，今晚祭会夜探行馆，请放心。”我不礼貌的打断他们的对话，为了静柔我也会去的。这个人既然是西夏派来的，他所在的行馆肯定戒备深严，如果我失败，死的不止是我，还会连累到静柔。西夏与我朝不和已是多年之事，此次皇上好不容易借公主去和亲才将两国关系渐渐平定下来，若是我一举击杀成功，定会激怒西夏王连同金国挥军南下，没想到我这种暗人将会是挑起两国战事的人。

　　听到我的承诺，玖爷也不再拿刘刑说事儿，整了整衣裳走到我身边，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大，见我仍站在原地无动于衷，满意的点点头转身望着静柔说：“后日申时整装待发，此次盛宴绝不能在来使面前丢脸。”

　　“干爹请放心，柔儿定不负所托。”随即行礼示意，眼瞅着玖爷离开的身影，刘刑尾随着的身影，静柔虚假僵硬的笑容，我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虚掩上门，我闭上眼确定外面是否还有人，有时候感觉比视力更加重要。片刻后，感知附近其他人越行越远的气息，我放下戒心转身回到桌前，静柔早已收起那抹虚假的笑容，她能感觉出我静默中的为难。我为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后理理思绪，此时我必须慎重，对着静柔轻言：“现在是未时，待戌时一过就必须将我逐出府里，以掩人耳目。”

　　“嗯，我知道怎么做，”静柔附和着应了一声。

　　“以后若是没有义父的安排，我仍会尽量不来府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姐姐。”

　　“后天进宫后一切听义父安排，如有意外，定要保义父周全，明白吗？”我蘸着茶水迅速在桌上写了个“逃”字，确认静柔看见后打翻瓷杯冲刷掉字迹。

　　“明白，姐姐请放心，妹妹定会保护好干爹。”

　　这里隔墙有耳，仅凭我的功力是无法完全分辨出是否仍有高手在身边监视。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从一进府已经存在，我不得不重视它，尤其是这次的任务，我没有十分把握就不会出手，可是机会是不等人的，西夏国的人只会在京城停留数日，玖爷向来是个会做几手准备的人，我若被杀，下一个动手的人就是静柔。玖爷早就看穿我心里的顾虑，为了静柔，我必须拼命，我早就是个会下地狱的人，被一百个冤魂索命和被一千万个冤魂索命有何差别，造成将来血流成河的罪魁祸首不是我，我不过是个被迫的执行者而已。

　　只有这样一次次安慰自己，我才能昧着良心去杀人，按理说这么多次的杀戮早就该将我变得冷血无情，可能是一开始我就有了想保护静柔的亲情，所以我始终做不到绝情断爱。鬼医暗示过我，做不到绝情就不会是一件上好的工具，成不了上好的杀人工具就会被杀。

　　不再言语，我需要闭目养神，这注定成为我暗杀生涯中的一战，我必须全力以待。没想到最终居然是为了这样一个棘手的暗杀任务离开少保府，不过对于这里，我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