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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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辕，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薄光熹微，厚重的天幕阻隔了晨辉。荒凉寂野，他捂着腹部低微喘息，眼前只朦胧一个黑影的轮廓。
见他不语，黑影又道：“可曾后悔？”
他轻笑：“我此生救人杀人无数，从不为所为之事后悔。若你要抵命，来取便是。”
黑影缓缓拖动手中的剑道：“那好，你既如此，我等便不客气了。”
“此生……我只可惜……无缘看你长大……小………”似是低喃的话语蓦然停顿，呼吸的余韵随着飞溅的血液散落在晨雾迷蒙的荒野。
黑影在原地站了许久，随后抽出白布擦拭干净剑上的血液，随之离去。
时间，辰时三刻。地点，山脉间一条崎岖官道上奔驰的马车内。事情，少儿不宜之事。人物——
“唔——”蓦地一出声，流水立马死死咬住下唇，睁开双眸狠狠瞪了景年一眼，随即一脚把她踹开。
景年很委屈：“马车声音这么响，听不见的。”
流水还没接话，外面就传来清玉一本正经的声音：“小姐，不要在意我，当我不存在便是，请尽情地……”
最后一段省略十足的意味深长。
“……”流水把原本快出口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景年死命眨眼：“流水……你看，人家都说请尽情地——”
流水直接一枕头拍她脸上。
“外面天气不错，你该出去吹吹风清醒清醒脑子。”流水毫不留情地下达旨令。
景年领旨，无奈且委屈地出了车厢坐到驾驶位上。
清玉惋惜道：“这么好的天气，这么理想的地点，这么恰到好处的时机——真是可惜了。”
景年：“……”
走了一个喜欢碎碎念喜欢胡思乱想还爱瞎操心的潇儿，又来了一个类似面瘫深藏不露思维模式异于常人的清玉，什么时候才能有完整的二人世界啊……
景年抬眸，叹气，风中凌乱。
自京城再度出来已过五日，沿途只经过一个小镇，后三天都是在这荒郊官路上跋涉。
此处是两道山脉的交纵地带，两旁悬崖陡壁奇山异石，偶有几处清流瀑布，孕育一片仙山灵树，可再雄伟壮阔的风景连看上三天也该腻味了，况且景年自认是俗世红尘打滚过来的凡夫俗子，对这钟林毓秀之处实在没有欣赏能力，若有那番闲心，还不如多研究研究流水的……
砰！
景年正入神，恍惚只觉眼前一晃，天上坠下一个黑影，摔在马车侧前方的杂草从里。
“好像是——人？”景年蹙眉，不很肯定。
清玉抬眼看了看，道：“这么高摔下来，恐怕……”
“先过去看看。”景年勒住缰绳，停了马车，跳下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掀了车帘出来的流水道，“你莫要下来，兴许只是看错了，乖乖呆车上。”要真是人从悬崖上摔下来，那场景——流水还是不看为妙。
猜想到她的顾虑，流水点头应了。
清玉随手扯了根树枝拨开半人高的杂草，往前空气开始分泌出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枯黄的草堆上也溅开几抹血色。
景年蹙了蹙眉，快步上前拨开草丛。
摔下来的确实是人，浑身是血的女人抱成一团在地上微微抽搐，脸上染红了血基本看不清五官，血腥味浓郁得让人几近窒息。
“还活着！清玉，去拿药箱来！”景年快速吩咐完，脱了外衣扯下几条布条，俯下身给女子止血。
女子蜷缩成一团，怀里死死抱着什么东西。景年一碰到她，女子身体便是蓦地一颤，染血的手一把抓住景年的手臂，半个身子因为激动而微微拱起来。
“……照……照……”女子蠕动嘴唇，声音嘶哑苦涩，发出每一个字都像是忍受一次刀锋割喉的痛苦，她的手指紧紧抓住景年，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抠进她的皮肤。
景年也顾不得许多，垂下头竭力听清她的话：“慢慢说，放松，慢慢说。”
女子缓缓闭了闭眼，换了一口气，断断续续道：“……救……肖宇……肖……宇……”
最后一个音消散，死死抓着景年的手也瞬间失了力气，摔在地上。
景年很少涉足江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看见别人在面前死去，过了半天才缓回神，伸手慢慢阖上她的双眼。
“肖宇……”景年不忍对着满地暗红的血液，撇开视线缓缓站起身，思索女子留下的名字。
提着药箱跑过来的清玉见景年静默地站着，放慢了脚步：“公子，她——”
“用不着药箱，她已经——死了……”景年说到死的时候，下意识皱了皱眉。以前没觉得这字眼有多讨厌，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直至今日见证了它的残酷，才知道这字真是世上最无可奈何的事。
清玉视线落在女子的尸体上，脸上蓦然一惊：“公——公子，她……刚刚好像动了……”
“难道还活着？”景年诧异地蹲下身，试探女子的鼻息，但确实已经没有了动静，连身体都已开始逐渐变冷。
清玉犹豫道：“可是，刚刚确实看见她动了。”
景年骨子里泛出一丝寒意：“你确定没有看错？”
清玉还没应，凭空蓦地响起一阵孩子的哭啼。
哭声从女子蜷成一团的身子中央传来，景年愣了愣，赶忙舒展开女子的身体，自她怀中抱出一个包裹紧实的襁褓。
女子保护得很好，即使从悬崖上摔下，襁褓染红了血液，里面的孩子依旧是毫发无损。
大约是看见景年愣住的样子觉得好玩，原先还在哭闹的孩子慢慢止住了，白白嫩嫩的小胖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嘴里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肖宇？”景年眨眨眼。
孩子安静下来，也学她眨了眨眼，然后自顾自傻笑起来。
“公子，要带他走吗？”清玉看那个孩子，依旧是面无表情，眼中却微微含了点柔和，不似先前生硬。
景年点头道：“嗯，既然他母亲已经托付于我，那便不能撒手不管。你去马车上拿白布过来，过了山谷就是泽州，这位女子应该来自那里，丢她此地就是送到了野兽畜牲口下，不如送她回去罢。”
收拾妥当上了马车，已近正午。
清玉驾车，流水抱了孩子逗弄他玩，孩子身上的衣物都染了血，便索性全换下来，只用一床薄被裹着。景年从孩子佩戴的金锁上找到三个名字，肖辕，宁心霜，肖宇。应该就是孩子和他父母的名字。
“肖辕？”清玉半靠着门框，听到这名字若有所思，“耳熟得很，可一时想不起来——”
景年本想问她，抬眼的瞬间瞥见前方一群人堵在山谷的出口处，个个山野莽夫打扮，腰间都挂着把刀。
看这阵势，估计来者不善。
“公子，是直接冲还是直接打？”清玉依旧面无表情，让景年一时摸不准她这是玩笑话还是真话。
景年自幼习文，武虽会一些，但保身可以，对上这么多人还要保全流水和孩子基本不可能，没把握的情况下还是尽量和平解决。顾及此，她道：“暂且看看他们要作甚。”
清玉应了，但没减车速，在快撞上人之前才堪堪停住，让没来及散开的人吃了一脸的灰。
没等那些莽夫开口，清玉便道：“我家公子要过这路口，你们有事快说，无事让开。”
“你丫——”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刚想开骂，被一边的拦住了，另一人倒有几分礼貌，做了个揖方道：“我们也不想妨碍公子之程，但要公子留下一物。”
流水撇撇嘴：“山贼？”
“不求钱财，只要公子把马车里的孩子留下即可。”
这些人知道孩子在马车上，那之前必定是看着她们救出孩子。十之八九他们就是害死孩子母亲的凶手，孩子若交出去，凶多吉少。
景年问道：“你不是要一物？现在又要孩子作甚？”
那人皱了皱眉：“在下所说一物即是孩子。”
“难道你是东西吗？”景年嘴角轻蔑地弯了弯，“孩子是物，那你不也是了。”
“你这小子忒放肆，且让爷爷我来教训——”那莽夫话未说完，被清玉一脚踹开。
景年看了眼趴地上的人道：“爷爷早已入土，我从来没有和死人说话的癖好。”末了抬头道，“还有连自己是不是东西都不知道的这位，现在可考虑清楚了？”
“看来多说无益。”那人抽刀，不耐烦地说，“别留一个活口！”
景年正想动手，清玉匆促地回头留下一句“公子，给奴婢一刻钟”，随之一个飞旋跳进刀光之中。
一人对十几莽夫，清玉却是游刃有余，一会儿就放倒一半，不出一刻，站着的只有清玉一人。
景年挑了挑眉：“看来潇儿倒是塞给我们一个武林高手。”
“我只是弄晕了他们，不出三刻便会醒来，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清玉跳上马车便给了马一鞭子，马车快速往泽州行驶。
流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这么小就死了母亲，还被追杀，真是可怜。”
景年看她一脸心疼的样子，也可怜巴巴地开口：“小肉球，为夫也很可怜呐。”
流水瞥了瞥她，道：“你有什么可可怜的？”
“你看，你都三天没让我——”
话未说完，迎面又是一个枕头。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孩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