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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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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漫着古朴庄重的淡淡香味,在宫灯照射下剪影斑驳的墙壁,哥特式的穹顶。
撒霸特君主奥拉比尔坐在御座上,他约摸三四十岁的面容之上有着无法忽视的威仪,浑浊的双眼里有着无法窥探的暗沉。
撒霸特最高统治者,至高无上的王。
流迦站在离御座几米之远的地毯上,头低着,宽大的黑色长袍与那张少女的脸融合的天衣无缝。垂下的眼睑看着脚下黑色为主色的羊绒地毯,它铺在国王寝宫的中央,地毯的终点是御座,宽大的地毯两侧站着穿着黑色重甲的皇家近卫军。
嘴边悬挂着若有所思的笑意,他浅浅抬眸,看着那已然有了沧桑老态的帝王,眼眸中一片暗沉。
“难得陛下在议事厅召见属下,不知所为何事?”若是平常,为了防止机密泄漏一定是单独召见。可是今日却在议事厅,有下人与侍卫就罢了,居然还有……
他的眼光掠过站在国王身后带着病态美感的安静少年。
他的青梅竹马雷森,奥拉比尔的长子,虽为庶出但因为从不过问政事且平易近人的缘故,在宫中口碑与各个贵族的评价都是极佳。
雷森的目光也淡淡地望向他,就如多年之前一样,让人心安的目光。
“此次围剿贱民的行动没有纰漏全是你的功劳,赏赐我已命人送到伯爵府中,你还有其他想要的赏赐否?”奥拉比尔略带疲倦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与凯蒂相似的容颜让他的心中又发狠地痛了起来。
原本以为在凯蒂嫁给维斯的时候,他这颗心便再也不会感到疼痛,不停的扩大疆域成为别人眼里高不可攀的帝王。后来凯蒂生下流迦,过上了一段安宁的生活,他不敢去拜访,因为他害怕被她拒于千里之外。
之后凯蒂又怀孕,可这第二胎却让她难产而死,而孩子也紧接着胎死腹中。
流迦成为了帕特洛唯一的继承人,因为他是稀有的纯血种,维斯也没有想要续弦的打算。
直到狼人战争中维斯战死,流迦失去双亲,成为了唯一的继承人。
这几千年来对流迦处处厚待,在别人眼里只当是流迦的能力足够获此殊荣,但是只有他明白,那是他对凯蒂和维斯的亏欠。
让凯蒂穷极一生苦难的是自己,死去后答应好好照顾她儿子的人也是自己,让维斯战死沙场的也是自己。
而如今那张酷肖凯蒂的面容似乎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有多寂寞,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为陛下办事是我等本分,陛下满意就是最好的报酬。”他勾唇一笑,声音里带着平静,看着帝王眸中的心酸,眼神一凝。
他知道陛下一定又是想起了母亲与父亲,这多年禁锢他的牢笼就是他的愧疚,他也明白每次谈话都不会持续太久,因为陛下不想甚至害怕看见自己这张酷肖母亲的脸。
果然——
“罢了。”奥拉比尔疲倦地摆了摆手,从王座上站起来,略过他朝大门走去,而站在两侧的禁卫军也尾随着帝王缓缓走远。
他转身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然后抬眸看着已然来到自己面前的雷森。
“难得看见你来议事厅,韬光养晦够久了打算出手了是么?”
“别多想,只是与父王在书房一同下棋,然后听闻你回来的消息,便一同跟来议事厅。”雷森略带沙哑的声音漂浮在空气里,寂静的议事厅里那挂在墙上的油画与造型诡异的浮雕在晨光与雪花的衬托之下平添了几缕空灵。
他闻言却只是粲然一笑,看着他淡如美月的面容心里的五味杂陈居然也凭空消失了,那一袭白裳把他衬托的仿佛天界的神使,与这个污浊的帝国格格不入。
“看起来过得不错,不过现在是白天你确定不去睡觉么?”
血族向来是昼伏夜出,因为厌恶阳光的缘故,向来都是在夕阳中醒来。
“睡不着。”顿了顿,脸上的苍白却没有少去一点,“你想必也是。”
“我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因为是杀手的缘故,向来都是浅眠。”他的眼里一片笑意,一黑一白的两人各自暗藏心机,“既然你睡不着,不妨一起打发时间。”
“改日吧,我突然有些疲了。”雷森眼神掠过他的面容,擦肩而过的瞬间天际绽放的白光洒在雷森温润如玉的侧脸上。
后者笑了笑,没有阻拦,任凭脚步声从身后渐行渐远,他看着眼前那黑色的王座,眼瞳中暗沉一片。
流迦当然明白雷森为何一反常态的原因,因为今时今日,是他母亲的祭日。
但是流迦只是觉得可笑,为什么从未得到过的母亲能够让陛下如此魂牵梦萦,而为自己生下长子的侧妃祭日却不愿去坟头看上一眼。
因为所谓的……爱么?
※
夕阳落在地平线上,鹅毛大雪纷扬的落下,菲奥拉神庙顶端。艾西丽娅看着那个黑色长袍的身影,眼神里带着景仰与信念。
“流迦大人,时夏的尸体已经在今日早晨被血猎协会发现。”她美艳滋润的面庞上洋溢着崇拜与如糖浆一样粘稠的爱恋,看着他的银色长发恭敬地说着。
“等他们把时夏下葬的时候,摘一束蔷薇放到时夏坟头。”流迦看着远处的王宫,依稀可以看见那高耸入云的卡德殿,在王城里巡逻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守护着那一大片繁华的城池。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依稀听见艾西丽娅领命而去的脚步声,天地之间仿佛一切都化为虚无,唯独只剩他一人。
爱与恨,情与仇,都将在此时此刻化为一片虚无。
最红的花,最冰凉的雪,最妖冶的少年。
一如多年前夏亚临死之前看着流迦的眼神,温暖却带着决绝,那是流迦第一次明白杀人是一件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尤其是将自己的刀刃,亲手送入自己师傅夏亚的身体里。
以叛国的罪名被处死的高阶祭司夏亚,在一千年的那个冬天死在了暗杀者首领流迦的剑下。
谁能够穿越岁月不老,虽然血族永无止尽的寿命是整个世界羡慕的,但是不过是百年孤独而已。
夏亚死后,他经常独自去夏亚生前任职的菲奥拉神庙,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夏亚从未离开过。
“你是杀手,本应该冷血无情,动了真情的时候便是你灭亡的开端。”夏亚的话言犹在耳,冰凉的雪花让他心烦意乱。
可是最后告诫他这句话的夏亚,不也是因为所谓的爱,而把撒霸特的情报送入敌对血盟的卡玛利拉手中。
于是她在灿烂的感情里灭亡。
呼啸而过的大雪席卷了整个天地,流迦纵身一跃御风在空中,黑色的长袍被狂风吹的猎猎作响,他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右手臂上的黑色符咒胎记时刻提醒着他,身为茨密希族的一员他身上的责任。
从夕阳里复苏的血族又开始了黑暗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