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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步诗 ...

  •   灯盏里只余下一豆灯火。
      已将近子夜时分。
      陆逊坐在周瑜的左侧。
      两人对面的地方,坐着孙权。

      “我并不这么认为。”
      出声说话的是陆逊。

      “伯言可是有更好的办法?”
      “不是更好的办法,而是更有利的人选。”
      “哦?”
      周瑜在灯下思索起来。
      今次的事情容不得半点差错。
      也许会出事也亦未可知,对此,他难下断言。
      时间却迫在眉睫了。

      “伯言,既然此事我已托嘱与你,自然是……”
      慢慢拖着声音,周瑜在等待孙权的决定。
      这是有意的不逾越他的权利。
      但事情大约就这么定了。

      “连公瑾都没有意见,孤当然同意。”
      孙权甩了甩手,站起身。
      他自上而下的俯视着陆逊。
      陆逊也这样自下而上的仰视着孙权。

      “那便走吧。”
      叹了口气,最后先走出门的还是周瑜。

      而此时,在杨修宅邸的内室。
      吴质正在为他包扎伤口。
      剑痕已经避开了心脏要害。
      但穿透肋骨的伤口也相当难以处理。

      吴质的额头正冒出细密的冷汗。
      并非是感到棘手。
      而是几个时辰来,室内低沉的气场让他几乎难以忍受。

      灯火又爆裂了一声。
      吴质忍无可忍的直起身,用手指着门外。
      “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

      曹丕和曹植原本各自立在他背后看着。
      此时被突然一吼,难免的诧异之余彼此视线相交。
      又迅速的错开。

      曹丕脸色有些尴尬,踌躇的想说些什么。
      吴质却置若罔闻的不打算给他这个面子。
      伸手直指着门外。
      “马上,出去。”

      曹植看了吴质一眼,拂袖走出门外。
      见他如此爽快,曹丕只得摸摸鼻子认命般的跟着走了出去。

      庭院里。
      月光像是蒙上了一层橘色的晕影。
      被咒术翻起的泥土和被扯断的花茎,犹自残存着。
      那里一丛,这里一簇。

      曹植径自走入院中四处打量着。
      枯裂的树枝在他脚下发出啪嚓啪嚓的声响。

      曹丕没有跟着,小心翼翼的停在了几尺远的外廊上。
      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解释。
      “子建,我并非有意伤他……”
      “嗯。”
      曹植没有像他预料中的一样愤怒。
      这种平静反而更让人觉得心神不宁,就好像在油面下翻滚的热气。
      你无法看见它的热度。

      “你在对他愤怒什么?”
      “什么?”
      “那时,我感觉到了。”
      “感觉?”
      “或者,我该换一种问法。你认为我是如何知晓你在此地的?”
      “难道……不是父亲让你来……?”
      “呵,原来如此。”

      曹植在庭院中转过身,月光倾泻在他绛色的直衣上。
      犹如笼上了疏离的清光。
      他的嘴角浮现出冷笑。
      “原来这是父亲的命令,所以你必须很好的执行。哪怕是要取朋友性命是么?”

      “其实是……”
      曹丕本能的想要辩解,脑海中却突然浮现杨修受伤昏迷前的喃喃自语。
      幸好没有被子建见到啊,我身操纵于妖物的样子。
      一瞬间有些语塞。
      然而这一转念的沉默,在曹植眼中则成了另番含义。
      简直像是默认了他的指责。

      “二哥啊,我真是小看了你的绝情。你知不知道当我感受到你强烈的怒气与杀意时是多么的恐惧,而看到倒在你剑下的是德祖时,又是多么的悲伤啊。”
      “子建,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是在说,虽不知为何,我可以感受到你。父亲没有告诉我你的去向,季重也没有,但是在你拔剑的那个瞬间,我可以感受到你、寻找到你。就像这样……”

      曹丕一脸茫然不知其意的站在廊下。
      看着曹植缓缓的迈出一步,修长的手指伸向自己。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诗咒跟着念出。

      火焰像是从脚底腾起,在血液中翻滚灼烧。
      “子建,你!”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来不及反驳与抵抗,第二句诗跟着击中了他。
      没顶的热焰在身体中流转。
      呼吸都带上了燃烧的温度,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为尘埃。
      曹丕勉力的伸手扶住栏杆才没有让自己跌倒。
      他大口的呼吸着,说不出话来。
      竟然不听解释就使用这样的咒力攻击。
      真是让人委屈又心冷啊。
      信任的如此脆弱。

      啪——
      是摔倒在泥土上的声音。
      曹丕抬头,看见曹植正半蹲在庭院中。
      伸手捂着嘴角,一些血色从指缝中溢出。

      伤敌八百,自毁三千。
      一些感觉在心中涌起。
      像是突然顿悟了方才的话,曹丕在第三句诗咒出口之前奔到了他的面前,以吻封缄。
      血腥之气在双唇间蔓延。

      “明明是想要揍到你吐血,但若对你愤怒,我竟也一同感受你的苦楚!”
      呼吸的间隙,曹植伸手拽过曹丕的衣襟,恨恨的咬在他的唇上。

      “子建,别说了。我已经明白了,我也……”
      鲜血的味道更重了一些,曹丕依然没有退开,细细碎碎的吻着。

      吴质踏出房门的时候,正是看见两人月下相拥而吻的场景。
      声音里总算有了些放松。
      “他醒了。”

      曹植闻声推开曹丕,迅速朝屋内走去。
      擦过吴质身边时,听见他轻声的叹息。
      “德祖有话要与你说。”
      瞥了他一眼,曹植脚步未停踏入房内。

      吴质耸了耸肩,走到依然呆立在院中的曹丕身边。
      “你和德祖到底怎么了,不至于要拔剑相对吧?”
      “不是。”

      曹丕抬头看着月色,像是在思索什么。
      突然他一把抓住吴质,急促的说。
      “季重,你和子建先把德祖带回到魏宗府。这样的伤势,想必父亲不会为难他,这里不安全。”
      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吴质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你又想去哪?”
      “去找一个人。”
      “谁?”
      “仲达先生。”

      话音未落,曹丕已匆匆奔出邸外。

      他口中所说的仲达先生,正是司马懿。
      此人熟知各种秘法套路,又对三家局势了如指掌。
      魏主曹操曾多次以丞相之名邀他出仕,都被他称病婉拒了。

      不过这个不世出的隐士,却有个喜爱钓鱼的癖好。
      于是魏二公子曹丕曾以此为契机,常借钓鱼之名和司马懿在河边攀谈。
      一来二往的经年度月,倒也成了能登门之客。
      如今他束手无策,第一个想起的自然就是司马懿。

      司马懿的宅子在长安大街的第五坊,那里是接近平民的居所。
      桂树、杉树和油桐等老树仿佛有意挤堆似的在狭窄的路边生长着。

      这是一所像建在杂树林里的简朴房子。
      曹丕一鼓作气的跑进院子,在门前调整了下呼吸。
      伸手拍门。
      “仲达先生,仲达先生。可在家么?”

      房内无人答应。
      曹丕等了会又想再拍。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司马懿擎着灯盏站在门口,几缕头发散在眼前,不太高兴的看着曹丕。
      “这房门年久失修,丕公子可别给我拍断了。”

      已经是丑时。
      任何人在这种时候被打扰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曹丕笑嘻嘻的在门口作揖。
      “仲达先生。”
      司马懿看了他半晌,从门边让开。
      “算了,进来吧。”

      屋内是摆设相当利落的样子。
      燃亮的灯盏被放在一旁。
      外面又套了一个纸糊的筒子。
      看来在曹丕到来之前,司马懿也并未入睡。

      曹丕在惯常的客座上坐下,又将司马懿递给他的茶水一口喝尽。
      啪地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司马懿被吓了一跳,恶狠狠的瞪着他。
      曹丕却是不以为意的突然起身朝他行礼。

      “先生,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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