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熙朝故事（孝懿仁皇后）》忆晞

14、第十四章 贵妃

　　“姐姐直接叫我名儿就成，咱们又不是不认识？当年小时候也常一处玩儿的。”
　　“两位格格坐着说吧……”
　　莹琇同松格里坐着说了一回复看的“考题”，又说了“引视”的情形，最后又扯了最近看了什么戏，谁家的格格生得好看，两人一个说郭络罗家的闺女生得好，一个说李永芳的孙女长得俏……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见来到这儿的秀女陆陆续续也多了起来。
　　“松格里，咱们起来吧，人多了，再坐着不大好……”
　　松格里笑道：“可不是呢！不知道的还道是咱们张狂似的。”
　　莹琇倚在柱子上又同她说了几句，松格里拉着她的手道：“姐姐，你看——那边那个，树底下朝这边来的那个——就是郭络罗家的，我说她长得好，你还偏说李家的闺女漂亮。”
　　莹琇远远的看了看她，见那女子生的一双丹凤眼，眉毛微微上挑，高鼻梁儿，看着十足十是个厉害的满洲姑奶奶。也低声向松格里说，“早就听说过她了，好像说她才打盛京过来……”
　　两人正说话，那郭络罗氏家的格格昂头走了过来，碰巧一个秀女正好站在莹琇前头的小径上背对着郭络罗家的格格，郭络罗家的格格又恰好是走在那条小径上，顺手一般扒拉了下那个秀女，那秀女本就是背对她站的，不防备，又穿着花盆底儿鞋，一下子被她拨的一个趔趄，就要倒下去，幸亏莹琇和松格里站的近，一人递出了一条胳膊扶了她一把，才没倒在地上。
　　“诶，你……”莹琇没想到这位郭络罗家的格格撞了人就这么扬长而去了，将那姑娘扶好，正想追上去说道说道，不想却被那姑娘拉了一把。
　　“姐姐，别……”
　　莹琇看看那位已经走远了的，又看了看这位姑娘，“怎么了？撞了人一句话儿都没有！我就见不得这样的！”
　　“姐姐……别，她……姐姐可知她是谁家的？她是郭络罗家的格格，他哥哥去年才尚了安亲王的郡主……”
　　“哎？琇儿姐姐……原来安亲王家的和硕格格就是下嫁了她家啊？这么看，她和你倒是有亲戚了呢！尊府佟国纲大人的格格不是嫁了安亲王世子么？”
　　莹琇也笑道：“我道是谁，原来就是她家的！那倒还不大方便了呢！不怕，反正我眼下就是同她闹起来也有贵主儿娘娘给我撑腰呢。”
　　松格里在她耳边笑道：“咦？那可是我姐姐！你有谁撑腰你自个儿心里明白……”
　　那姑娘听了她两人的来言去语，方知自己原是闯进了这么一个圈子来。她正低头不语，就听见那两个格格又问：“你叫什么？哪家儿的？”
　　“我……我叫札克善（满语：霞），姓瓜尔佳，也才从盛京过来。所以才识得郭络罗家的格格。”
　　“那你们过去就认识啊？”
　　札克善忙摇摇头，“我见过她，她可不认得我。她阿玛是佐领，我阿玛不过是个小官儿……”
　　“那怎么了？既来了这儿，个人有个人的造化。”
　　札克善红着脸道：“我……”
　　方才一直同莹琇说话的嬷嬷见秀女差不多到齐了，站在台阶儿上高声道：“格格们，静一静。奴婢有话说。”那管事嬷嬷扫了一眼底下的秀女，满意的说，“诸位格格，打今儿起我要尊诸位一声小主儿了，过了这十天，你们里头有人能飞上枝头，成了奴婢的正主儿；也有人会指婚给王宫贝勒，那也就是奴婢的主子了。不过，奴婢今儿丑话撂在前头，这十天里头，小主儿们若有什么不是，奴婢还是能管教一二的。十天，说快也快，左右不过是教小主儿们一些宫里的进退规矩。小主儿们有在家学过的，也得再学；没学过的，更要用心。说句大话，既然站在这儿，奴婢这也算是出的皇差，奉的皇命，往大了说，奴婢这也算是‘钦差’。就是这十天里头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也请诸位包容些，哪怕过了这几日，奴婢再亲自给您赔罪呢？！哦，对了，奴婢姓陈，日后小主儿们可称我陈嬷嬷。”
　　最后又有嬷嬷分别带着秀女去自己的屋子安顿，莹琇果然同松格里一道被安排在了最里头一进院子的上房，两个女孩儿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又彼此熟识，叽叽咯咯只是说个不停。后来两人还嫌人少，又去捉了札克善来，三个姑娘盘膝坐在床上说的好不热闹。
　　札克善同两人说了几句，认识了，也不觉得这两位天字号的“皇亲”难相处，打开了话匣子和她们说在盛京打猎的情形。
　　莹琇听她说又是狍子又是鹿又是野猪，还有狐狸、狼、熊瞎子还有老虎，也不禁神往，“我家在盛京虽也有庄子，可我阿玛额娘都是只让我在京城附近的庄子里行猎，从不让我去那么远!不然的话，能自己猎一只狐狸，可多好玩儿！”
　　松格里躺在她怀里笑道：“你瞧瞧！光是说说你就疯了呢！要是真把你放关外，那还了得？你还不撒了欢儿？”
　　莹琇柳眉一竖，佯怒道：“好啊你！这么说我！什么东西才撒欢儿呢！看我不收拾你！”说着哈了手就去挠她的痒痒。
　　松格里被她吓得从她怀里跳到了札克善身后，笑道：“好姐姐，饶了我罢!妹妹我就是一时说错了话……啊……听札克善说关外的故事要紧嘛……”
　　三人说了一回闲话，都要散了去睡的时候，莹琇笑着说：“能在这儿认识，这也是咱们仨的缘分呢，可惜我堂姐去岁免选，直接指给了安亲王世子，要是她也在，那就更热闹了！”
　　札克善剥着瓜子壳笑道：“我要是以后若是留在京里，该是能见的。”
　　“你生的这般好看，还能留不到京里？”
　　听了松格里的话，札克善脸上一红，把头埋在了枕头里，莹琇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松格里姐姐说的是呢，你生的好，还怕留不到京城么？”她虽这么说，心中却道，札克善的父亲只是个盛京将军麾下的六品千总，这个身份若是留在宫里……太不显了，要是能指给京城王公……倒也是上上之选。
　　如同那管事嬷嬷陈氏所说一样，十天过的飞快。莹琇是打定主意要“藏拙”的，不管学什么，既不很出挑，可也不会让那些嬷嬷们挑出什么毛病。她总觉得那陈嬷嬷看着自己的眼神儿不一样，可究竟哪儿不一样她却也说不上来。又发现每每她故意“藏拙”的时候，陈嬷嬷总是会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归是在莹琇心里结了个小疙瘩。
　　三选那日春光明媚，莹琇穿了件松香色绣百蝶穿花的氅衣，那花绣的是兰花，从上到下由花苞到待放再到半开、盛开，绿色滚边上绣了团云纹，和那穿花的百蝶交相辉映。头上梳了正装的两把头，带了全套的赤金点翠头面，耳朵上带了颗蓝宝石坠子，同那瓦蓝瓦蓝的点翠头面正好配成了一套，腕子上带了对儿镶蓝宝石的镯子，对了镜子正上下打量着，就听见松格里在一旁笑道：“哎呀呀……了不得，琇儿姐姐不打扮就能迷了我了，这一打扮，我更要被姐姐迷死了！”
　　莹琇斜了她一眼，“好好儿拾掇你自个！话那么多！”说着不再同她废话，自己先出了屋子。
　　“小主儿。”
　　“嬷嬷怎么在这儿？”莹琇没想到这陈嬷嬷大清早的会在自己门外头，愣了愣才问。
　　陈嬷嬷替莹琇理了理根本不用再理的氅衣，“奴婢，来看看，来看看，格格……小主儿。”

　　这些已经成了“小主儿”的秀女们先在北三所的院子里点起了人数，才由太监嬷嬷带到了三选的储秀宫，正殿外，秀女们先列队等候，仍旧是五人一组的进去。莹琇同松格里笑了笑，“又是第一……”
　　莹琇为首，带了剩下的四个进了正殿，先由小太监带了在指定的地方肃、跪、叩。接着叫起之后，莹琇偷偷打量了下殿内的人，只见太皇太后并不在。康熙和皇太后左右坐着，下首贵妃钮钴禄氏相陪。她却不知道，她偷眼看上头的时候，康熙也在审视这五个人，最后目光无疑落在了莹琇的身上。虽因仁孝皇后大丧，“耽误”了三年进宫，不过气度倒是更胜往昔了，穿着一身儿松香色滚绿边的旗装站在那儿，越发显得亭亭玉立。如今低眉敛目，倒也是一副温柔美人的模样，可是，只有他才知道，这个表妹到底有多让人“侧目”，就像那年撺掇了隆科多去哭一只死老鼠一般，想到这儿，他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向皇太后点了点头，要过了这几个人的名牌，点出了莹琇的，在背面写了两个字，留在了手边。

　　莹琇这五人退下去，就在储秀宫的偏殿候着，不多会儿就看着进来的秀女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快晌午了，梁九功擦着汗挤进来走到莹琇身边儿，先向她打了个千儿，将她搀在偏殿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了，又端端正正的行了个一跪三叩的礼。秀女们一看是个太监进来，一个个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又看见这个太监向个秀女行礼，全都怔怔的瞧着。其实，不单她们，就连莹琇自己都还没闹明白呢。
　　只见梁九功磕了头起来，又打了个千儿：“奴才给贵主儿娘娘道大喜。”
　　贵主儿？贵妃？莹琇吓了一跳，竟是这个位分？还没回过神儿，就见梁九功咳嗽了一声，转过身向那些秀女道：“请诸位小主儿参见贵妃娘娘。”
　　接着就听见一声声不知道有多假的：“贵妃娘娘千岁金安。”
　　只是一瞬间，莹琇就笑了笑，从容的抬了抬手：“平身吧。梁公公，皇上？……”
　　这时，又有一个太监捧了只点了明黄绸缎的条盘，莹琇识得是慈仁宫掌宫太监李万泉，再看那条盘上只放了一支名签——莹琇立时明白了，连忙跪下。
　　李万泉扯了公鸭嗓子道：“圣上口谕，封镶黄旗内大臣佟国维女为贵妃，旨意不日即下。”说着将条盘送到了莹琇手中，莹琇一看在那支名签后头，一色漂亮的董体正楷写着两个字： “贵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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