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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亲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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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广户。
门前车水马流,谢长安抬头看那府门,略有怅然。
“姐?”
身后有少年清脆但带了丝犹疑的声音。
谢长安瞳孔猛然一缩,却在转头的那瞬极快的隐匿了情绪。
堇色衣衫的少年正带着仆人走来,动作间带起衣衫飞扬,清越皎然的脸庞已经初现风采端倪。
将来必是一个出色的人。
谢长安认出了他身边的那个下人,正是家中打小便常见到的人了。
“谢昭。”谢氏长女悠悠吐出一口气,眼神莫名,终于道出了确定后的名字。
她多年未见这个孩子。同父异母的弟弟能认出她,必是因身旁的那个下人。
“是。”少年带着笑意应了,似是捕捉到了她脸上隐藏的复杂,垂下眼装作不曾注意她称呼中的生疏和抗拒,“姐姐怎地还不进去?”
末了回头对身后的下人吩咐,“齐叔先进去知会父亲他们,姐姐这里有我。”
老人应了一声,知是他们私下还有些话讲,便朝谢长安一礼,“大小姐,老齐就先告退了。”
谢长安几不可见的颔首,视线一直停留在谢昭身上,种种动荡的心绪已经平复,面上不显一丝,又暗自叹了口气,这才开口,“你这是去做什么回来?”
原本就不该将心里关于过往的疙瘩怪责在这个孩子身上……谢长安本就疲倦的心态念及回来后必定面对的这些,似乎愈发厌怠了。
最终还是掩藏下自己的排斥,一边往府里走,想着和这少年寒暄几句。
谢昭在她一问之后愣了愣,未料到她平静的慰问一般的开场,想象中的许多直面的场景都落空。好在谢长安确切的心思并未停留在他的反应上,因而并未注意他滞住了一刻。
“今儿个是父亲放我小假,所以出去转了转。”谢昭反应过来,随着她的步子赶了上去,动作轻快了不少,少年开朗几分的心情还未散去仅有的忐忑,“姐这次回来是不走了吧?”
谢长安偏脸朝有些小心翼翼的弟弟勉励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回来是有些事要处理,至于之后……尚还有人等着我,不得不去。”想了想她突然顿住,转身谢昭脸上正有几分愕然。少年人眼神清明朗朗未有一丝阴霾,谢长安心中郁结随着自在不少的心态烟消许多,遂拍了拍弟弟的肩,“你不必过于拘谨,过去那些事早已过去,我自是当你是弟弟,以后谢家……你已懂事,这些想必不用我说。”
谢长安挑了挑眉,果决的心态又回复了几分,“总之,好好照顾自己。”转身便自己一人朝前厅去。
谢昭看着她爽落的背影,应了一声,脸色黯淡了下来。他生母近日多次交待他要如何如何忍耐让渡这位谢家嫡小姐,又捡了些谢长安刚烈脾性之事来讲,说起当年谢长安与谢氏夫妇闹翻决裂,始终一副心惶惶的神情,成日坐立不安担忧着这位大小姐回府后会如何如何极尽手段的折腾她母子俩。
谢府正夫人与姨娘之间关系冷淡而抗拒。谢夫人自是痛恨自己丈夫再娶,而这妾室也是忌惮带怨。能相安无事许多年虽是不易,但暗地里防备猜忌,尖酸之事也是有几桩的。
然不为人知的是,谢心和谢昭的关系,却是真正好得不得了的。
谢昭从谢心那里了解的谢长安,不同于众人口言。每年年底,谢心会收到谢长安托人带回的礼物,有那么一两回,是连谢昭也照顾到的。孩童时候的谢昭新奇而期待,或许谢长安并未记挂在心,然在他记来,实际是对这个姐姐有着几分微妙的亲近感。
谢长安是活得真实而自在的人。谢昭从父母亲的身上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
“亲事?”
谢长安冷峻的颜色又添了几分冰霜,眼底的反感已经全无遮掩,“我说过这种东西以后不要拿来烦我……我的事,你们不能插手。”
谢夫人脸色苍白,捏着手帕的指节几乎揪出青筋条条来,眼泪在眶里转了几圈到底是没忍住落了下来,一边气急而骂,一边又伤心不已。
“你看看你自己都多少岁了?!不嫁不嫁!你这辈子是想等着被别人口水唾沫子淹死吗?!”
一府的女主人抚着胸口,伸长了手指刀子般指着自己无动于衷的女儿,又哭又笑的扭曲,“好!你果然还是记恨为娘!你是要我死了你才解恨是不是?!”
谢夫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全无风度的冲了过来,就要去抢她手里握着的佩剑,“都说儿女是前辈子的债,你好的很,你恨是不是?!那我死了你就解恨了!”谢长安隐忍的拧紧了双眉,生母歇斯底里地闹腾着要抢她的剑去自刎,两个丫鬟跟着凑上来加入拉扯,一时乱作一团。
谢长安脸色冰霜不耐又带着几分悲凉之色,规避拉扯间谢母还在满脸泪水横流,弄不清是在责骂还是怨悔,“女人一辈子能依靠什么?!除了男人,女人能图个什么?当年你退亲大闹,京城里谁不是看笑话?!满城闹着谢家出了悍女,无才无德!至此媒人也不来上门,我与你叔母们四处张罗着寻了亲事,难得别人不嫌,你又!!长安啊长安,身为一介女流,你的傲性倔脾气,除了让你沦为别人的笑柄,能给你什么?!”
“我自认与你父亲情投意合,到最后还不是比不过别的女人能给他个儿子?!你究竟什么时候能改了那份天真,愿意听听母亲的话?!你好歹是谢府嫡女,瞧瞧自己给一家人弄的笑话!”
谢母又笑又哭,被丫鬟拉着妆容凌乱,语气愈见怨恨,“我原也不指望着你给我争气,就盼你嫁个门当户对的,依着谢家门楣做个主母,即使没了男人的偏宠也不至低声下气!可如今我孟芷眉的女儿却连个妾的孩子都比不过,硬生生成了全天下人的笑话!”
“你是一定要我受尽屈辱闲话是不是……”
谢长安站定不动,眼睫覆盖住瞳中情绪。握在剑柄上的五指猝然捏紧,却终究顾忌着什么克制着松开,良久她才抬眼看那个状若疯癫的女人,面上再也忍不住的失望,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反驳么?
不。她原本就不曾理解过她。最终不过是得到几番越发刺痛她的言语。
谢长安笑了笑,语气冷淡,“既然母亲不便对人坦言,那么……我自会亲自登门谢绝。”一句带过后面上再不起波澜,“我此次回来,是听闻父亲有意要为谢心指一门婚事。”
谢母兀自垂泪不语,面上仍见不甘。
“既然父亲现下暂不在府中,此事我会等他回来再说。”
遂折身面无表情地离开,待一脚踏出谢母的房门,谢长安顿了顿,回过脸,目中带了几分幽深。
“我原就没指望过你们能理解……你以后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也就不必日日烦心生恨。”
她谢长安什么时候也沦落到,别人不嫌她门庭冷落愿意屈就,她就得感恩戴德弯腰谢恩了?
这样施舍的口气,呵……母亲呢。
人走徒留浸骨冷意。
谢母被那断绝关系的诛心之言激得几欲呕血,指尖都掐出血来,忍不住又是痛哭失声。
“孽女!我这是做了什么罪!”
◇◇◇◇◇
“姐姐。”谢心站在回廊处,微风吹得她裙摆飘飘欲飞,整个人恍似乘风归去。
谢家的小女儿姿色妍丽,气息安宁纯澈,举止远没有姐姐的飞扬洒脱。
“等了多久了?”谢长安面色平坦,从表面看不出有丝毫的阴霾不愉。
谢心眼神变幻几下,看她携剑脚步从容走来,扯出了与面皮不符的一笑,增了几分表里不一,“也就是你进母亲房后一会儿。”少女挑了挑眉,目中却有几分无可奈何,“母亲又同你闹了一场?”
谢长安点了点头,并不愿多说。
少女抚了抚耳旁发丝顺到而后,略有些叹息,“谢昭越发出色,无可避免……毕竟是母亲。”
谢长安不答,心中不欲谈论生母,转而说了另一件事,“你而今十五,年纪尚小,婚事稍后我会向父亲斡旋,先拖得一时,待那位归京便有办法避开。”
谢心眨了眨眼,似有通悟,一指点在下巴上,“是个好出路,只是要弄几分心思。”少女笑了笑,朝亲姐挨了过去抱了抱,闷闷出声,“我可不想随随便便嫁个大宅。像母亲父亲一样,闹到现在这般过日子,还不如像姐姐一样……”
“我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样。”话音一转又轻快起来,“姐姐见过谢昭了吧?”
“嗯。”谢长安任她没有形象地挂在自己身上,猜透她真正的意图后简短开口,“我对他并无偏见,你不必担忧。”
“那就好了。谢昭其实是个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