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混乱（2） ...
-
“还想逃？”
闪身截住别扭着姿势逃路的人，千秋左手以指夹住攻来的长剑，右手并指虚点他左肩。
无衣一滞，不稳地倒退了两步，急促喘息。隔了两人一个池子的那边，陆敏青将火把扣在青铜像上，旁观不动。
少年郎以掌捂住肩上多出的血洞，眼神惊疑不定。“你竟然……”
“我竟然？”那个十二岁少年模样的人目光冷寂的看他，带着嘲意，善解人意地替他说完，“我竟然还没死？是这个意思么？”
她抚了抚颊边那个细碎的咬痕，那里颜色几近淤青。目光再转回来的时候眼里多了妖鬼一般的亮光，好似隔着重重叠叠的红莲业火将视线投递过来，被之触及的人，恍置身地狱。
“为什么？”她走了过来，无衣浑身动弹不得，胸口的伤没了阻碍，涓涓的流出血，腥甜的味道扩散在空气里。对面这张容颜里的冷漠加上诡异的肤色，令人有崩溃发疯的冲动。尚且还只是幼童的手毫不费力地隔开了他刺来的剑，另一只手掌又点上了他心口。
“如此好奇么……”千秋叹了口气，指尖跳跃了几下，似乎在掂量什么，最终却侧了几分脸视线落在一直关注着的陆敏青身上，察觉到对方同样讶异地目光，她挑了眉，指尖猝然一压，公子无衣闷哼一声。
“没死自然是因为不会死。”
“或者说，早已经死了？”
冷漠的声音这样回答。千秋低笑一声，掌上用了三分力，任无衣在她骤然施力下扑通一声倒地，略有恶意的注意到陆敏青血色尽失的表情。
“能在我手上接连两次讨到便宜……”
“这里果然有趣。”
陆敏青似是被惊吓到一般颤了颤，极快的收敛了脸色，一点足涉来捡起地上的少年，抢先开口，“我知道另外一个出口。”
“走吧。”
千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陆敏青强作镇定，与她擦肩而过走在前头。只是背上恁地出了一片冷汗。
——西域多邪术……魂术当不足为奇……
——尝读十洲记，有香云返生香……陆敏青，有这种作用的奇香，西域可曾有？
——没死自然是因为不会死。或者，早已经死了？
是恶意的玩笑，刻意说给他听的试探？还是……
◇◇◇◇◇
“少主到底去了何处？”
谢长安皱眉，看了一眼这个忽然出现在客栈的少年，对方质问的口气教人不愉，她侧脸，连书生的表情也意外地带了冷意。是不妥的意思。
谢长安打量了檀渊一番，不一脸赞同，终于开口，“你回了京城？”
少年拧眉不答，沉默透出肯定的含义。
“果真是年少气盛。”洛歌忽而开口。一向好脾气斯文的脸皮竟带了冷讽的意味。书生再也未看这少年一眼，转首与谢长安对了一记眼神，别有深意的颔首。
“阿福。”男子唤了仆人进来吩咐，“叫大家都起来，今夜这地方是不能待了。”
檀渊脸色一青，闪身到了洛歌身前，“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洛家少爷抬了眼皮，眼珠如浸在冰渣里，毫不留情地斥责，“若非看在你是太妍儿子份上，刚刚早就直接杀了你，蠢货。”
直白的怒气和批斥令少年脸色如乌云罩满，少年双目幽火猝燃，按在腰间剑上的手猛然一动。下一秒，却是叮的一声，谢长安冷着脸电般移来，倒转手中佩剑，堪堪格住他冲动出手。
“收回你的剑，檀渊。”谢长安不愉且苛责的语气冷冷。
少年神情上堆积的乌云之色仿佛崩塌，愤然将拔出一半的兵器回鞘。
“我只要知道少主在哪里……”毕竟那人曾说过不允许‘浔螅’再次出现。
“你太过意气用事。”谢长安打断他的话，对这后辈的举动完全否决，“大凡有点头脑都不该这样大意，你以为眼下从京城来的你，身后合着暗中会带着多少皇后的人？！”
少年一怔，便要辩解，谢长安语气更厉，“别说你敢保证回京时人不知鬼不觉！竟然蠢到还带着这么多人从那里出来！”
“负气之后不甘心地冲回来大显忠心？愚不可及！”
那个少年便猛然白了脸，恍如雷击般立在当场，“我……”
“你在耍什么脾气没人愿意管，若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就做点符合立场的事儿！现在，带着你的人呆在原地，不要泄露少主不在的消息！”
谢长安缓了口气，头疼的按了按鬓角，侧目与榻边的洛歌点了点头，已经整理好衣裳的书生下榻朝她走了过来，口气无奈且有几分愠怒未散。
“走吧。”素袍的洛少爷抬了抬冷质的目光最后看了那少年一眼，“正好我的书童与她年纪相当，掩藏几分从后门走应该不成问题……趁她回来之前，暂且先引开那些人。”
不然的话，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橙衣的女子应了一声，与他并肩步出，将少年丢在身后。
出了老远，见阿福领着个从上到下遮的严实的娇小人影过来，一行人无声地快速下楼往后门。
谢长安瞥了眼身侧的洛歌一眼，低问，“少主究竟去做什么？”
她虽不见得会放过无衣，但原打算的并不是亲身赴宴，有陆敏青在手，要弄死这个仇隙之人她方法很多，再者，原本便有更严重的事态等着她打理，这点梁子其实很容易忽略，要清算也自然速战速决。如今人却独自去了，实在怪异。
书生视线未动，盯着前方脚下不停，苍白的脸色有些幽冷，偏生却带着笑意，一时之间古怪至极。
“说是嫌人多脚慢的拖累，要去看个地方，”洛歌声线飘忽，莫名地多了不合时宜的调侃，“毕竟走南闯北又不适合京城那趟浑水的我，也是需要地方落脚的……”
“说实话。”谢大姑娘面无表情的戳破。
书生出了门，恭恭敬敬将前面斗篷遮着的人送上马车，再提步上去，转身弯腰朝女子伸手，对方却直接无视掉，径直自食其力地跃上。
洛歌若无其事的弯腰钻进马车。
“听说沧澜山上有热泉，最适疗养，早前我似乎对主上说过‘若能够在那里修养估计能多活几年’的话。”
“当然，若是能顺手割除帝后与武林之间的牵扯，也算是一举两得……”带着笑意，洛少爷温文无害的落座，马车趋动，他坦白的语气里颇不以为然，谢长安闻言脸色却连番扭了几扭。
是顺手还是根本目的？
这才是真真一个深沉之人。不动声色，将目的藏得深深，冠以某种堂皇且让人掉以轻心的理由去推波助澜。即便醉翁之意不在酒，即便对方察觉这其间隐藏的心机，也没有理由不去成全。
如果以图谋成大事的口气要求的话，那个尚且对一切长远计划都冷淡不已的人未必答应。能得到的答案也不过若‘多事’ 二字之简洁抑或者‘京城之事我已说过暂不插手’之直白。
被寄予厚望的人并不如人所愿的，整日汲汲营营只想着怎么夺回生来就该得到的权柄和地位，相反，她冷淡甚至带了明显的排斥。这实在太不应该。
所以需要隐晦的指引着，督促着，谋划着。
将者，沙场报国，谋者，倾心相还。他只不过是暗暗地，谨慎地，含着几分狡诈地为着主人周全。即便有几分违逆和算计，那也不过是忧于她过于无为的善意。
这个少主人总是带着几分礼贤下士的修养。有着不轻分量和血缘的牵扯，洛歌开口暗示着讨要人情，于情于礼，她合该故作不知的应允。
极好的利用了那人待他的几分礼遇。以一己之私作为幌子，纵使这掖着的计较她清楚，也该纵容。
千秋不是容易受挑衅的人，即便无衣触怒她几分傲性，她也不会如此郑重认真的主动上门。那作派实在太类于巡视勘探。知己知彼才能一战成胜。
“谢长安，你也知道，她对自己认可的人，终究是有几分礼待。”在不触碰她底线的情况下，那位还是很愿意满足属下无伤大雅的愿望。
书生无辜地补完最后一句话，眼神却蓦然恍惚了几分。还有一句原话出自千秋，洛歌没有说。她知道他的心思，也顺着他给的理由走，但却保留着另一番打算。
‘既然是你想要的……也罢，若是将来终未到那个地步，这便算是我送与你，作为回报尽忠之心的奖赏。’那个人是这样说的。
话里行间透露着用不到他苦心经营的可能。如果当初你为我所做的努力其实都是枉费，那么就当这是……补偿罢。
似乎是这样的意思。
洛歌难得的困惑不已。她不像是会为大业成败而打算好下属退路的人。
那么，仍是在暗示她可能不会如他预想的，走那条荣生枯骨之路么？
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书生想起了某位长者的嘱托。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混乱（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