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师徒 ...

  •   暑日已近尾声,千秋带着一行人走了水路。
      洛歌孱弱,在船上不过两日便得了伤风,随身的阿福跑来跑起急得不行。谢长安鄙视的眼神又重了几分。
      看不起归看不起,毕竟是欠了人情,谢长安臭着脸一靠岸便买药关照。
      谢心经常生病,谢大姑娘对照顾病人可称上手细致,阿福毕竟粗心许多,便做了帮衬。

      书生扶着榻咳得撕心裂肺,原本苍白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谢长安实在看不过去,拎着人领口往榻上摆平了,直接点穴定住,颇为不耐的拿眼看对方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阿福端了水进来,看着主人躺床上抖抖索索,大惊,“少爷!”三步两步跑过来,洛歌就差没翻白眼了,“你怎么了?!”汉子见他手脚僵直,放了托盘问谢长安,“谢姑娘,你对我家少爷做了什么?”

      谢长安也不答,弯腰骈指又点住几个穴道,重重的在书生胸口划顺几下,口里人冷淡着讽刺,“就你这样的,用不着天灾人祸便能要你的命。”

      洛歌喘了口气,胸口渐渐热络起来,笑了笑,气息已经平复了许多,“谢姑娘似乎对照顾人很有经验?”

      谢长安手下不停,也未顾忌男女大防,只管着几个穴位拿捏刺激一番,冷淡回道,“我妹妹谢心,也常卧病榻。”

      说到谢心,谢长安的神色便多了几分怅惘,替洛歌缓和了咳嗽解了穴道,她平平常常地直身端过刚送来的水,拿眼示意一旁傻站的人,“站着干什么?扶他起来。”

      阿福恍然回神,慌忙将病人弄起来这才喂了水。看谢长安利落起身出门走人,忍不住对主人感叹,“看不出来,谢姑娘还这样会照顾人。”

      洛歌斜眼,汉子一副唏嘘,书生便意味而笑,颔首,“啊,本事的很。”极难匹配得上的女人呐。

      “你觉得谢姑娘人怎么样,阿福?”

      汉子摸了摸头,为他又塞了塞后背的枕头,回应,“少爷觉得好的人,自然是不错的。”

      真干脆的答案。书生便抚脸感叹,“如果主上将我们丢在沧澜的话,应该不介意多留个人给我吧?”

      ◇◇◇◇

      是夜停船滁州,正离沧澜山二十余里。一行人下榻悦来客栈。陆敏青趁夜兴致高昂的出去寻酒作乐,谢长安听了千秋吩咐照看洛歌,便抱了剑坐在窗台上看书生靠着榻灯下读书。

      毕竟要防备的人实在不在少数。洛歌病弱,千秋的安排无可厚非。

      时值楼下大堂酒酣,嘲声高喧。千秋的客房却是冷寂一片。

      青衣的人立在窗前,抬首看顶上浓墨夜空,忽而垂眼视线从足尖而上游走一圈,似是在审视什么,半响意味不明的开口。“已是三个月……停止了么?”冷冽的话语带着寒雪飞霜般的气息,她的表情朦胧若雾缭,“终究是承受不住那个‘极限’。”
      “迦纳……”冰冷而杀意十足。

      忽有浓重高大的阴影自背后兜下将满室晕黄灯火挡住,山般矗立却来得无声无息。

      “小公子。”

      中气十足的声音刻意放低。千秋慢慢转过身,微垂的眉尾漠漠。

      来人单膝跪于她面前,身巨如壮树,平摊出右手,掌心张开向上,扇团般宽大,眉眼敦厚恭敬。

      “孟宗。”

      她吐了一个名字,脸色毫无波动的走过来,脚尖一动如羽毛般浮起落在他掌心。巨人沉默着站起身,托起她落于肩头,高大的身影让人错觉他一旦直身即会穿破屋顶。

      事实上,屋顶早已洞开。名为孟宗的人小心翼翼扶着坐于肩头的人,足尖一点,便如流矢穿出,携着人脚步如电的奔腾在屋瓦之上。

      “那家伙是谁?”明明该置身某座花楼欢场的陆敏青却陡然出现在立于一角屋檐的谢长安身侧,扬了扬下巴朝那边远去的人示意。

      将书生连同仆从丢到客栈却擅自无声离开的千秋诡异的搭配着一不明人士。陆敏青眯着眼,折扇抵住下巴,问的正是那位年纪约莫五十许的陌生男人。比常人壮上一半高上一半,肌肉虬结,一看无比重量级,走路虎虎生风却偏生连个瓦当都没弄出声响。那等高大强壮于公子敏青这等自诩身材修长的人来说,望尘莫及。

      其人目光如炬,雄傲壮硕动作却能丝毫不受形体所限,这等矫捷灵活,没有个数十年难以成就。将人看了个清楚的公子敏青出声问先他一步现身的谢长安,一面还感慨着世间神奇的造物,居然存在着这等人才……

      谢长安抿了抿唇,神情染着怅惘,声也不吭的转头跳下。

      陆敏青喂了一声,对方恍若未闻,他切了一声再看了早已空荡的那边一眼,转脚顺着檐滑下钻窗缩进某位秉烛读书的人房间。

      “谢长安的师父,孟宗。”洛歌放了书,抬头笑的温文。
      陆敏青便猛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感叹,“怪不得……”怪不得谢大姑娘如此彪悍。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两位都喜欢把人搬着走。
      “我便知小九今夜不会安生,”公子敏青笑眯眯的划开沉绛色纸扇,眉眼绮丽,“果真如此。”
      “她一向喜欢出人意料。”洛歌眉眼不动,仍是温吞如水的斯文,“坐山观虎斗固然不错,不过……”
      书生忽而抬眼朝他眯了一眯,眼中危险之色几不可见的一现,“螳螂捕蝉可是件危险之事。可见,立场身份不清会是致命之错。”
      锦衣的青年一顿,唇角的弧度下压了几分,公子敏青沉默了一瞬,倏忽笑意越大却不见于眼底,“果真不是简单的人,洛公子。”狐狸眼别有姿蕴的婉转,流光毕现,他低低呵了一声,转身往外走,扬手,“在下正有前去观一观的意思……”
      “正好闻君一言,顺便也弄弄清楚,螳螂黄雀是为何物。”
      “那么慢走,不送。”书生颔首微笑,纯良至极,恍如刚刚话语里暗藏的警告皆是旁人的错觉。

      “你不怕他去了使绊么?”凉凉的女音问。
      书生转了目光看窗前又现的人,笑的温和友好,十足普通读书人的弱气有礼,“怎会?”
      “那可是主上‘看上’的人啊。”怎么会令她失望?
      谢长安默默将目光从他表里不一的表情上移开,冷淡开口,“我师父为什么会在此?”
      书生合手关上书,意态闲散地掠了掠额前滑下的发丝,动作说不出的雅致清淡,“孟师傅在洛府待了八年,正是在下府上所聘的护院。”
      谢长安抱剑的手紧了紧,唇线抿直。

      说起孟宗,不得不提提谢大姑娘早年的事。孟宗是谢长安最为敬重喜爱的一人,这位师父在她心里甚至比生父都金贵了许多。

      尽管秉性并不粗鲁暴虐,孟宗因为太过异于常人难融世人,旁人待他或者猎奇或者嘲讽或者嫌恶畏惧,他力大惊人,在镖局里屡负‘重任’,别人几乎将驱使这汉子当成了理所应当,街坊熟人又带着恐惧的眼光看他除非需要莽夫出头绝不轻易接触,当然,也有把他当成傻子戏耍的人。谢长安小时候却十分喜欢这位隔壁镖局的师傅,一有空便摸出门找他玩耍,久而久之孟宗便习惯了带着灵动活泼的小姑娘四处走动。

      孟宗为周围人孤立,素来沉默寡言,然而本性却是十分希望能与旁人亲近的,被人排斥久了,一遇上这么个自来熟的小姑娘,便就十分高兴的宠爱了。

      谢长安与父亲不太亲近,谢母对着女儿,眼里总有种失望的情绪。经常闷闷不乐的小姑娘与孟宗混的极熟简直更似父女,被汉子搂着坐在肩膀上街头街尾的窜,糖果玩具各种小玩意儿摊贩都热络了,时间一久,街坊因着谢长安可爱活泼,竟连带孟宗也顺眼了几分。

      山一样高大威猛的孟宗托着谢长安走在街头,小姑娘的视野绝无仅有的开阔,师徒两人在拥挤的点心铺前从来得天独厚,即使在包围圈最后头,谢长安也能次次得手抢到中意的糕点。

      那大概是谢长安回忆起年少时光,唯一觉得值得珍藏的记忆。

      但孟宗的作用不止于像父亲一般宠溺照顾谢长安。在孤独苦闷且处于极度失望的那段时光,这位师父的存在,正是孩童对于父亲长辈的崇拜与敬重爱戴的寄托,谢大姑娘诡异的审美观,对力量的热衷追求,造就于这位异士。

      等到谢府发觉谢长安偏离正常成长太远的时候,已然迟了。谢家毕竟是世家,谢氏夫妇不得已动了驱逐孟宗的手脚。

      在那之后,孟宗为生活所迫南下,那之间的艰辛,是谢长安能够设想得到的。

      他太难被常人接受,又心肠正直善良,必定更曲折落魄。这是深深藏于谢大小姐心底的一个结。

      能为洛府所看中,实属最好的机缘。谢长安于心底里默想,对面前这软趴趴的书生不自禁地多了几分转观。毕竟对她师父有恩。

      一别十多年,孟宗再次出现在谢长安眼前时,已在洛家待了快八年。而洛府聘下这位护院的最初目的,正是看中了他异于常人的体格。

      洛歌先天不足过于孱弱,早年更是不分时候不分地方的犯病。而孟宗……能随时随地将大夫‘信手拈来’的本事……不是谁都能有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师徒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