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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家法教训 ...

  •   太阳垂在西天,一点一点坠下去的时候,一队人到了宿家门外,为首的乃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王思,宿家正门大开,宿之鸿将来人迎进门,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宿文珺,便要跪下接旨。

      王太监笑着扶了他一把,并没有展开黄色绫子的圣旨,只是笑道,“宿将军客气了,这次皇上传的是口谕,皇上说,这不是皇帝给臣下的圣旨,只是妹婿说给内兄的话。”

      “如此,公公请进屋吧。”宿之鸿比了个手势,又回头对宿文珺斥道,“你,到书房去等着!”

      进了屋,宾主落座,上茶寒暄罢了,王太监才将宿之鸿下午擅闯镇国公府,又撞见圣驾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并说了皇帝已令他拜镇国公为师,以后每月逢五十之日便到镇国公府上受教的事,末了又加了一句,“依奴才看,皇上虽然将公子交由大人发落,心里却还是爱惜的,大人切不可责之过重啊。”

      “之鸿明白,劳烦公公了,”宿之鸿客敷衍一句,吩咐管家,“取100两银票给公公喝茶。”又亲自将王太监送出大门,低低嘱道,“臣明日就带犬子入宫请罪,圣上面前,还望公公代为周全。”

      王太监咧嘴一笑,“大人放心,奴才省的。”

      宿之鸿将王太监送出大门,待人远去,才转身进门,回到堂上,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茶,一口一口地喝。十年前镇国公被圈禁,罪名并非人们所传言的“叛国”,哪朝哪代的王法能容一个叛国的人活着呢?然而叛国的罪名也并非空穴来风,当年镇国公在西南打仗的时候,曾和边境上的一股土匪有些来往,并与那首领英雄相惜,后来两军决战,惨烈异常,几乎夷平了松山,大军凯旋,俘虏的高级将领也押回京城,审讯的时候,不知是谁漏出消息,说边境的土匪曾替他们运送物资,而镇国公与那土匪首领交情不俗。镇国公少年得志,军功赫赫,又得先帝偏宠,朝中早已有人不满,便借此大做文章,弄出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联络御史准备弹劾,待一切妥当,折子正要呈上去的时候,先帝却突然下旨,找了些“行为不检,失仪无礼”之类的罪名,“着即圈禁,永不叙用”,而那弹劾的折子,也就不声不响地留中不发,没有下文了。当时的宿之鸿还是才出仕不久的新贵,圣恩正隆,却因替镇国公说了几句话受到严词申斥,朝中在无人敢议。十年过去,宿之鸿对当年的事渐已揣摩出几分,宿文珺向他提及镇国公的时候,他便打算寻机向今上讨个说法,如今看来,皇上大概时常微服到镇国公府里,那么当年的事,确是先帝与镇国公演的一出戏,大概是不错了。可是文珺的作为,实在太过离谱,大将军和宰相家的公子翻墙越户,擅闯禁地,捅出去只怕要牵累满门,今日皇上遣人送了他回来,只传口谕,说明皇上并不想将此事张扬出来,交给自己,便是要按家事处置了。他理清了思路,揉揉眉心,吩咐管家“告诉夫人,我有事和少爷谈,让她不必等,早些安置”,便踱着步子往书房去了。

      天色已暗,书房没有点灯,门外立着平日伺候笔墨的小厮,见到宿之鸿,正要行礼,却被宿之鸿摆手阻止了,他推开门,昏暗的房里,宿文珺端端正正地跪在当地,脊背挺直,双手举过头顶,捧着那柄红漆的戒尺,大约等得久了,手臂有些微微的颤抖,听见门开的声音,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复又挺了挺腰。宿之鸿不叫人服侍,关上门,亲手点了蜡烛,绕到案后坐下,沉声吩咐“磨墨”,便靠在椅背上闭目。

      宿文珺咬牙克服膝盖上的僵硬,慢慢站起来,将戒尺放回书架上,才走到桌子前,掀了砚台上的盖儿,舀了两小勺清水,低头专心致志地磨起墨来。许久,乌黑的墨汁已经溢满了一池,文珺才停了手,抬头看了一眼父亲,见后者没有理他的意思,只好轻手轻脚地取了戒尺,双手捧着在桌子前面跪下。

      蜡烛爆了一个灯花,宿之鸿终于睁开眼,后背离开椅子,双臂撑在桌上,看着宿文珺,“说说吧,什么事儿能让宿大公子委曲求全地跪在这儿请罚?”口气淡淡的,全然没有发火的样子,可是宿文珺知道,这才是父亲真正生气的表现。

      他深吸一口气,便将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只略去碧谦提议的部分,他知道,如果说了,只会被父亲认为是推卸责任。

      “上次你跟我提这事儿,我怎么说的?”宿之鸿的口气还是淡淡的,文珺却听得打个寒战。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爹说,若是擅自行动,家法不是摆设。”

      “亏你还记得!”宿之鸿的声音陡然高了几分,蹭地站起来,快步到宿文珺跟前,拿起他手中的戒尺,扬手就在臀上狠狠抽了一记,“裤子褪了,按规矩跪好!”

      文珺不敢迟疑,来不及缓和一下僵硬的手臂,哆嗦着脱下长衫,叠好放在一边,又狠狠心解了腰带,连深衣一并扯落,红着脸跪伏在地,屁股高高撅起,“请爹教训。”

      宿之鸿扬起戒尺,“啪”地一声,一道深红的印子迅速隆起,文珺险些扑到,生生将一声哀嚎憋回去,眼泪却出来了,这一下就知道父亲没有留手,这样的力度,自己不知能撑多少下。宿之鸿却没有给他的胡思乱想留太多的时间,板子一下接一下地砸在屁股上,十几下过后,整个屁股已经肿得不成样子,文珺死死咬住嘴唇,拼命克制着叫喊求饶的冲动,父亲是将军,从小就教他敢作敢当,犯了错就要受罚,求饶只会打得更狠。宿之鸿打了整整二十下才停手,文珺闭了闭眼,跪直了身子,虚弱道,“儿子知错了,不该言而无信,不听吩咐,谢父亲教训。”

      宿之鸿并不叫他起来,又回到椅子上坐下,将戒尺丢在桌上,才沉声训道,“擅自行动这一条,就算小惩大诫。”顿了顿,又问道,“还有什么?”

      “擅闯禁地、冲撞圣驾,儿子鲁莽了,”文珺低声认错,“还有……跳墙入户,非君子所为。”说到这里,声音又低了几分。

      “明日还要入宫请罪,今天就不多罚你,一条错还是二十下。你认不认?”商量的话,却说得那么笃定。文珺低头,“劳父亲教训。”说罢便又伏下身子。

      宿之鸿站起来,拎了戒尺走到文珺身边,戒尺打在文珺已经红肿的屁股上,依然沉重,却已不是刚才毫不留手的痛责。

      “儿子知错了,谢父亲教训。”文珺再次跪直身子的时候,脸上还是湿的,不知是汗还是泪。

      “既知错了,就在这儿抄书反省吧!”宿之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礼记》放在桌上,“把这池用完了就可以休息了。”说罢便径自到书房另一头的软榻上看书,留了文珺一个人站在案边流着冷汗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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