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霄别梦寒》一只红菱

8、七 亲人来相认

　　那女子略一欠身，便伸手把柳襄蓉扶了起来。
　　柳襄蓉给她这么一扶，心里甚是过意不去，小脸微微有些泛红，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就看见，那高个子从阴暗处走了过来。
　　那高个子剑眉薄唇，脸庞棱角分明，身姿英挺，只那一双眼睛半闭微睁，原来是个盲者，不就是那巷子里的瞎子吗？
　　柳襄蓉醒悟。果然，白天是给人跟踪了，只万万没有料到，竟是被这两人跟踪在后。想她柳襄蓉轻功也不俗，看来面前两人的功夫只怕高出她许多。但见那男子快步走过来，完全不用伸手摸索，只几步便像山一样站在那女子背后，此人功夫果真十分了得。当下，柳襄蓉心里佩服不已。

　　“柳班主，若不介意，我们可否换一个地方说话？”
　　见柳襄蓉不做反应，那女子又开了口。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仍躺在床上不知是梦是醒的无名。
　　柳襄蓉收回心神，明白她的意思是不想打扰到无名，便点了点头，一转身，率先步出房门。

　　夜深人静，柳襄蓉只得将两人领进自己房里。
　　一路上，身后两人互相搀扶。那女的虽然肚大如斯，仍伸手轻轻掺着那男的手臂。男的微微牵着嘴角，一手给那女的扶着，另一手悄悄拖着那女的腰背。
　　两人一路无话，却看得柳襄蓉羡慕不已。

　　“柳班主，其实我们原本是要在明天来当面谢谢你这几日收留了我家哥哥的，却没想到打扰了你的清梦。我现在肚子太大，轻功自是不行了。还请柳班主见谅。”
　　柳襄蓉见她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这么说，又是一脸歉意，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却听她口中说她收留了自家兄长，便问道。
　　“你是说我收留了你的兄长，可是无名？”
　　那女的见她这么问，微微笑着点头，便娓娓道来。

　　原来，那女子名叫肖寒女，无名是她兄长肖寒铭。肖寒铭在两年前痛失妻儿，自己也身受重伤。自那之后，就落下病根，神志一直不甚清醒。那日肖寒铭在自家院子里抚琴，没曾想，就在下人去拿毯子的那一会儿，人就不见了。肖寒女和夫君江南易，多方打探，才得知是跟着柳家班南下来到长安。马上风尘仆仆的赶来。到了长安城后，打听到柳家班住处，又不好冒然造访，便跟踪了柳襄蓉半日。说话时，肖寒女一脸歉意，告诉柳襄蓉真不是有意骗她。
　　柳襄蓉这才知道，肖寒铭原来就是那在肖家大宅内抚琴之人，而他的身世如此凄楚，想他一身伤病，又死了妻儿，比她的遭遇还要凄惨许多，心里更是有些同时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情。又想，肖寒女她二人这么辛苦赶路，该是想尽快接无名回去，便问道。
　　“肖女侠，打算几时带肖公子返回龙门？”
　　听柳襄蓉一会儿女侠一会儿公子的，肖寒女不禁闷笑出声，一旁的江南易也偷偷牵起嘴角。
　　“柳班主，你别叫我什么女侠，我那三脚猫的功夫真是让人见笑了。我今年二十，应该比柳班主小上几岁，柳班主大可叫我一声寒儿。若班主不嫌弃，我也就不客气的叫你一声柳姐姐吧。”
　　柳襄蓉看肖寒女落落大方，便不再拘束，微微点头。
　　肖寒女看她同意，继续说道。
　　“我临盆在即，打算明天一早就带哥哥回家，晚了怕是就要生在路上了。”
　　柳襄蓉听她这么说，心里对肖寒女多出几分敬佩之情，马上回道。
　　“既然如此，寒儿妹妹你们就赶快去歇息吧？可有住店？若不嫌弃，可以睡在我这里，我去外面将就一晚就好。”说着，就要开始收拾床铺。
　　肖寒女见柳襄蓉这么客气，赶紧伸手拦住柳襄蓉忙碌的双手，笑道。
　　“柳姐姐真是实在人，哪里像是跑江湖的一班之主？我和相公中午已经赶到了长安，就住在柳班主楼下的厢房里。你就不用客气了。时侯不早，我们也不叨扰了。柳姐姐你早些歇息吧。”
　　说完，便挽上了江南易的臂膀。江南易心领神会，微微笑着，朝柳襄蓉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便随肖寒女一同走出去了。

　　柳襄蓉给肖寒女这么一说，着实有些受不住。想她柳襄蓉哪里是做班主的料？这几年下来也只不过是苦苦支撑。当初相公柳维赟意外就这么撒手去了，不久婆婆跟着郁郁而终，而公公也在几年后离开人世，柳襄蓉这才硬着头皮接下了班主的位置。要不是红姨和师爷，还有一帮老班众的帮助，只凭她一人之力又怎能撑起整个杂技班呢？个中心酸只有她自己一人知晓。
　　想到此，柳襄蓉苦笑连连，收拾了就钻进被窝里。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着那无名，不对，此时该唤作肖寒铭了，明早就要离开，心里不知怎的失落的紧。不知不觉，又像是回到那晚，那深深的一吻……柳襄蓉又一次迷失了。

　　一夜无眠，柳襄蓉早早推开肖寒铭的房门。
　　此时，肖寒铭已经醒了，微睁着双眸，半躺在床上。柳襄蓉轻手轻脚走过去，柔声道。
　　“公子，醒了么？我去给你打些洗脸水来。”
　　说完，还帮肖寒铭掖了掖被角，人便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盆热水，见肖寒铭已经自行坐到轮椅上，柳襄蓉便将脸盆放在案子上，推着肖寒铭来到桌边。看肖寒铭自己掬起热水，就找了凳子坐下，对他幽幽说道。
　　“公子，等一下你妹妹就要过来接你了。这些日子班里风餐露宿，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也是为难你了。但愿你回去之后，身子早些好起来。”
　　说着说着，柳襄蓉不觉红了眼圈，愣愣的盯着肖寒铭，心里却想，“也不知他回去之后，可还会记得她？”
　　而肖寒铭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悲伤，竟缓缓抬起头来，默默的看向柳襄蓉。
　　柳襄蓉第一次见沉默的肖寒铭回应了自己的眼神，心里一热，更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顿时醒悟过来，赶紧擦了眼泪，端着水盆出去了。

　　倚在肖寒铭的房门边，柳襄蓉久久不能自已，轻咬朱唇，心想，怎么自己就这样为一个相识了不过几日的陌生人留下泪来？难道真是因为惺惺相惜之故？柳襄蓉自此内心澎湃，对自己生起气来，不住摇头。

　　不多时，肖寒女便与江南易相携来到此。肖寒女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做工精巧的礼盒。
　　“柳姐姐，多谢你这几日收留我哥哥，多有叨扰，真是感激不尽。”
　　柳襄蓉百般推辞，肖寒女还是将礼盒塞在她手里，柳襄蓉心下十分过意不去。
　　几番寒暄之后，肖寒女便与江南易推着肖寒铭的轮椅向外走去，才没走几步就发现轮椅像是钉在地上一般，原来轮圈被肖寒铭双手制住。
　　肖寒女一见，大感蹊跷，平时哥哥神志不清，基本上都是任凭别人如何安排，如今却有了自己的意识吗？如此一想，顿觉喜上眉梢，顾不得肚子，立刻蹲在地上叫了声，“哥哥——”
　　这一叫可好，肖寒铭倒没有回应什么，肖寒女却忽然觉得腹部一紧，霎时一股热流从股间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