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居始末》如璊

3、第三章

　　杨卫东和陈豫戎的关系要从他们上小学说起。那时候教育局刚刚试点取消重点校，一个片区的孩子无论来自永宁路边的大杂院还是住着机关干部的楼房，都上同一所小学。

　　陈豫戎穿着水兵式样的带蓝领巾的小白上衣，蓝色的背带工装裤，背着大舅舅亲手做的小皮书包，有点自来卷的黑头发剪得短短的贴服在光洁的额头上，那种斯文讲究的样子让大杂院里淘气的孩子们大开眼界。

　　“说起来，我对你们陈哥可是一见钟情呢。”和兄弟们喝酒时，如果陈豫戎在座，杨卫东偶尔会装着喝醉了说这种话来调笑。

　　即使是后来沉浸在烧坏了脑子般的热恋中，陈豫戎也从没相信过这种鬼话。

　　那个年代，小学究似的的举止、轻度的洁癖、姥姥为他准备的衣着文具、以及不准去同学家串门的规矩，都使得他在男孩子中像个异类，成为同学们嘲笑攻击的靶子。他名字的发音和《草原英雄小姐妹》的妹妹玉荣一样，生日又小，所以男孩子们都叫他“玉荣”、“小荣妹妹”。从进学校就确立了孩子王地位的杨卫东，虽然不屑于欺负他，但也从来不阻止同班同学针对他的恶意玩笑，他们之间是没有什么交集的。除了当英雄一样崇拜的哥哥和他的“事业”，其他人和事都不在杨卫东关注的范畴。

　　世事难料，在一年冬天，阴错阳差的他们忽然“亲密”起来。

　　那天放学有点早。冬日的下午干冷干冷的，却是响晴的天儿。陈豫戎穿着姥姥缝制的海蓝色军装式短大衣，围着厚厚的羊毛围巾，戴着连指棉手套，心血来潮的想做个探险之旅，从迷宫一样的小巷子里穿行过去。远远的姥姥家的楼房看得真切，不用担心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陈豫戎小心翼翼地绕过积了一小片冰的路面，跨入仅容并排三人通行的窄小夹道。在两边高大围墙的阻挡下，太阳的余晖倏忽不见，眼前一黑，他还来不及后悔，就被突然伸出的一条手臂搂抱着倾斜过去。

　　“花姑娘地——啊，怎么是你？”对方似乎比自己还诧异。

　　怦怦的心跳声响彻在耳际，陈豫戎使尽力气扶住墙面，庆幸自己没有象个丫头似的尖叫出声。眼睛逐渐适应了灰暗，视线中出现的是从不曾和自己说过话、据说有个流氓哥哥的坏孩子头头。

　　陈豫戎曾听说外校高年级的坏学生会拦路抢夺低年级同学的东西，再看看杨卫东这副架势，不由得有点害怕。

　　“你，你要干什么？”

　　更深的巷子里传来隐约的嬉笑，显然还有他的同伙埋伏在里面。陈豫戎更紧张了。

　　“不干什么，”但抓紧自己的手臂并没有放松，“既然你来了，我顺便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问题？”陈豫戎觉得合理的逻辑似乎是他打算问自己几道习题，怦怦乱跳的心准备回复正常节奏。

　　“你会亲嘴儿吗？”说着他突然倾身过来，脸孔近在咫尺，伴随低低的嗓音呼出的白气在眼前缭绕，“不会也没关系，我教你。”

　　还没等陈豫戎确实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自己的后脑勺就被献祭般推向前方，热气腾腾的嘴唇兜头盖脸的压将下来。有那么一晃神间，如同溺水的感觉特别明显，陈豫戎本能地挣扎起来，两只用松紧带连在一起的棉手套上下翻飞象乱扑的蝴蝶。幸好他很快就被放开了，虽然代价是憋的通红的脸蛋和湿漉漉的眼睫毛。

　　“味道好极了。”搞恶作剧的坏孩子盯着受害者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夸张地伸出舌头慢动作舔舔嘴唇，随即露出一个恬不知耻的笑容，“小荣妹妹——”

　　陈豫戎忙推开他，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一出巷子就在那块曾经小心绕开的冰面上滑倒了，昏沉的头脑和加厚的衣服让他一时象只长着短鳍的海豹，只能在原地扑腾，而身后传来更响亮的笑声。

　　正当他要顾不得男孩子脸面大声哭泣时，扑倒的身体被很大力地拽了起来，高大强壮的坏孩子拍掉他身上的尘土和冰碴，又将掉落在一旁的小皮书包捡起来递给他。

　　顾不得膝盖上火烧火燎的疼，陈豫戎抓过书包转身就走，边走边用棉手套胡乱地擦脸，湿漉漉的泪水被擦得到处都是，冷风一扑，脸上象被割了好几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