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情》无心问柳

4、第四章

　　我呆愣在房顶之上，这不可能！那床上被人尽情凌辱的人是谁？是我认识的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苏桥么？！我绝不相信。

　　“苏桥白天以治病为由，实际上在这里工作，他出卖自己的色相，不惜尊严，苟延求欢，这样一个轻贱的人，才是他的真实面目。”大哥口中的话就像无情的利刃，字字戳心。

　　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愣愣道：“为什么？”
　　“呵，为什么？他在来临川以前已经是很多地方的头牌，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是啊，大哥在刑部工作，他怕是早已经把苏桥的底细调查的一清二楚。

　　可是我仍然不相信，苏桥没有理由，在不认识我之前，或许他明珠蒙尘还可以谅解，可是遇到我之后，我恨不得把心都献给他，他还有什么所求？难道真是为了钱？

　　“据说他当头牌之时，接一个客人就是三千两，许多富商高官愿意为他一掷千金。”

　　我不信，那些钱我也可以给他，但是他从来没跟我提过，我一味地摇头说不信。其实我无法欺骗自己，我已经动摇了，我自从逃离家里，便没有分文收入，吃穿用度全是苏桥一手包办，我虽然离开了富裕的环境，但是仍然改变不了富裕的习惯，从小娇生惯养，让我突然接受粗茶淡饭的生活，实在无法想象，大概苏桥也看透了我的本性，在吃穿上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节俭二字。

　　以前知道苏桥有无影医仙的名号，就幼稚的以为这样一位名人不会缺钱，我没想过他也是一介凡人，也要过活。其实苏桥治病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喜好，至于有没有报酬他从来都不计较。世人只知无影医仙，但不知其真实姓名是苏桥，因为他专治疑难怪症，所以极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我身边的人虽然知道苏桥，但是绝不知道他就是无影医仙，苏桥的身份还是他自己告诉我的，否则我也不知道。

　　如今想到，我所花的每一分钱都可能是苏桥以那样可耻的方式换来的，这让我情何以堪？实在是锥心之痛。其实在之前我早已怀疑了苏桥，因为跟他无数次的欢好之中，我注意到他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尽管苏桥医术高明，但是在短时间内完全消除痕迹仍然不可能。

　　我凭着自己发现的蛛丝马迹，还有眼前不争的事实，便给苏桥判了死刑。

　　于是剩下的事情便不可遏制的发生了，回到隐居的小院，亲口得到苏桥的证实，他承认了我大哥所说的话，并且毫不隐瞒，说了更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我怒极反笑，没想到我深爱的人竟是这样一个甘愿流落风尘心口不一的伪君子，他所教我的一切都假的么？直到此刻我才发现，我从没认识过他。
　　其实我并没有想杀他，只是幻想与现实巨大的反差让人不知所措，心里急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相姑馆，里面的陈设果然跟一般的青楼不同，少了很多花里胡哨的装饰。我在揣测难道墨雨就是苏桥？这里的老鸨迎上来，正准备招呼我，我止住她直接问道：“墨雨在不在？”
　　“哟，墨雨公子啊，在，在，只是墨雨现在还未装扮好，公子您稍作片刻等等可好？”
　　“不，我直接去找他吧。”
　　“也好，也好，墨雨就住在后院的西厢房，老身这就领您过去？”

　　让小厮给了些银子把她打发走，我便径直去找墨雨。庭院里开败的月季早已撤去，换上了含苞待放的雏菊，长廊最里头的一间屋子便是苏桥之前住过的。
　　我回神深吸了一口气，敲敲墨雨的房门，不会儿一身青衣长衫的公子便给我开了门，他青丝稍束，身形秀丽单薄，嘴角轻翘，看起来同我一般年纪。若不是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真的以为他只是一个心地和善眉清目秀的书生。他是如何做到入淤泥而不染的？这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

　　我凝视着他走进屋子，这里的摆设朴素却极尽文人氛围，单从墙上挂的几幅珍惜的名人字画便可窥得一二。
　　“公子请坐，这会儿下人还未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我摇摇头表示不在意：“你就是这里的头牌？”
　　“头牌不敢当，在下墨雨。”
　　“原来你就是墨雨。”我喃喃道，原来苏桥并不是这里的头牌。
　　墨雨尽量与我沟通，“以前从没见过公子，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谢凤麟。”
　　“可是谢七郎谢凤麟？”他并未过多惊讶，可能早已听说谢家七郎中邪似的，竟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也并未否认，

　　他笑道：“没想到我今天竟能招待这样的贵客。”如今的我比年少时规矩了很多，他知道我已对风花雪月毫无兴趣，便也不跟我谈琴棋书画。
　　“公子可是来找苏桥的？”他小心地看着我的脸色，
　　我呼吸一滞，惊讶地看着他，他投以安慰的眼神，并未多讲，起身从床头的玉匣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道：“这是他留给你的。”

　　“什么？！”喉咙哽咽，苏桥竟然知道我会来找他。我看清手中的玉玦，这是我跟苏桥定情之时，我送给他的，虽然这玉玦并不是稀罕东西，但却是我从小带到大从不离身的，送给苏桥再合适不过。没想到他竟以这种方式送还给我。
　　狠狠地握住玉玦，手指泛白。墨雨又缓缓开口道：“他还说……”

　　我用眼神祈求墨雨说下去。
　　“他将这块玉玦给我时说，如果有人来要这块玉玦，说明他已经魂归离恨天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我震惊之余不知身在何处。
　　为什么？苏桥早已知道会有今天，说不定也早就知道会死在我的手里。

　　此时我的心里竟升起怒气，苏桥为什么不阻止这场悲剧？他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还是让我来背负？死去的人可以毫无声息用沉默控诉一切，活着的人只能在追悔中了却残生。苏桥你竟是这样的狠心。
　　我早已流不出一滴泪水，又听墨雨说起他所认识的苏桥。

　　十几年前相姑馆的生意还不如现在红火，有一天苏桥突然来到馆中，老鸨以为他是来花销的，没想到他竟要求投身在这里，更为奇怪的是，他心甘情愿分文不收。这对当时不景气的相姑馆来说，真是宝从天将，相姑馆的老板看着苏桥刚及弱冠，但已显出倾城的芳华，自然是乐意的很，生怕他改了主意。

　　由于苏桥分文不收，所赚的钱全归相姑馆所有，所以他没签卖身契，只是来的日子不固定，
　　“我当时也还未沦落到这里，这些事都是听馆里年纪大的下人们说的。老鸨要价越高，后台老板便越赚钱，有了这些资财，相姑馆才越来越壮大。”

　　听到这里，我已经浑身无力了，苏桥刚及弱冠的时候，我还在穿着开裆裤吃奶吧，在我不解人事的时候，苏桥就已经过上了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