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情》无心问柳

3、第三章

　　浑浑噩噩中，似乎看到苏桥在向我招手，我就这么阖上了眼睛，终于可以赎罪了么？好想拥抱你……当时我的表情一定是幸福的，因为我已经泪流满面。

　　再次醒来，恍如隔世，眼前熟悉的景象熟悉的仆人，不错，这是我住了十几年的卧房，我回家了。看着我形如枯槁，父母伤心流泪之余又喜极而泣，我终于回来了。

　　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准备庆贺，我颇为惭愧，在二十年的生命里，我何曾给家人带来安慰和幸福，而他们却无法割舍我。父母见我如此落魄并没有多问，能够回来就好。

　　过去的风流得意的谢七郎已经死了，如今的我好像得到新生，我学着打扫屋子，修剪院中花草，甚至学习厨艺，以前都是苏桥为我洗手作羹汤，我从未做过一汤一菜，倘若……倘若苏桥能够回来，我一定不再让他为我辛劳，呵，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不能再回来了。

　　府中的仆人如今更视我为异类，对我痛改前非的行为纷纷猜测，连父母都纳闷不已，怕我中了邪。其实我只是在忏悔，形劳于役，减少我的罪孽感，希望午夜梦回之时，能够再会苏桥，求他原谅。

　　回到府中半月，大哥才来看望我，但我并不想见他，就是他害得我与苏桥阴阳两隔。
　　“你来做什么？”我质问他，
　　“当大哥的来看小弟，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他安抚似的扶住我的肩膀，“我知道你怪我，可苏桥背叛你也是事实，难道你想一直蒙在鼓里？”

　　再次听到别人口中提起苏桥，心头一颤，那是永恒的伤口。没想到你还敢提起他？还这么理直气壮，都是你的错！我宁愿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如果我不知道，悲剧也就不会发生！
　　大哥见我眼神不善缄口不言，便没多待起身走了，临走还说了一句：“一切都会过去，小弟你该学会长大。”

　　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提醒我，正是因为我的冲动才造成这一悲剧的产生，“难道你就没有责任？”这话我没问出口，问了又怎么样，一切已成定局，而且我也不想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

　　我感觉这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干了，在苏桥生前，我从未哭泣过，是了，那时候更多的是倔强，在所有的争执之中，苏桥总是会先认输。而我也认为这是他对我的补偿，补偿我对声色犬马生活的放弃。

　　苏桥虽然温柔，但是却极有原则，他做事一丝不苟，对待医学更是追求完美，总是喜欢治些疑难杂症，对奄奄一息的病人尤为感兴趣，一旦决定为某个病人治疗，就绝对要使其完全康复，我想这也许是他名满天下的原因之一。

　　苏桥有时候对我也很严厉，自从我跟他成了恋人，便要求我把以前的坏习性通通改掉，不仅重修诗书，而且还要求我跟着他习武，以前我那些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值一提。

　　当然我是乐意做这些事情的，因为我确实希望有所改变，彻底摆脱过去荒唐的生活。那段日子苏桥充当了父亲兼师父的角色，有时我心生懈怠，他也会毫不留情的责罚，而我甘之如饴。

　　苏桥让我感觉到人生的美妙，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意思，现在想起他那认真的神态，我突然怀疑我对他一定误会了什么，试想想，这样一个认真的人，这样一个超脱尘世的人，怎么可能会玩弄别人的感情，仅凭他的人品操守也不屑与做这样的事，难道苏桥有难言之隐？

　　我把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反复回忆了一遍，从认识苏桥到杀死苏桥，我仍然没有发现有什么理由值得他对我虚情假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不断的猜测其中的原因，但是仍然不得其解，苏桥已死，一切都成了迷，我无法亲自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自从我回到家后，家人派遣更多的小厮守着我，生怕我再发生离家出走的事情。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了，以前我不顾一切的想逃离这里，是因为有苏桥在等着我，我心急如焚。如今我已了无牵挂，即使让我走，我又能去哪里呢？我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用毛笔不断地书写苏桥的名字，疯狂地记忆苏桥教过我的每一篇文章，好像这样就能留住些什么。

　　不觉已初秋，南方的秋天较北方更温和一些，但是屋里仍然沁进丝丝寒气，看着院中的落叶，想象着生命的枯荣，我突然想出去走走，看看世间百态。于是我带上一个小厮便出门了，不知去哪里，只是随便走走，话说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我还从来没有仔细看过。

　　逛到中午，有些饿了，便在采莲河附近找了家混沌店，三个铜板就可以买一碗，我让小厮陪我吃了一碗，我奇道：
　　“这些人平时就只吃这些？”小厮知道我不再像以前那样蛮横不讲理，便直言道：“回公子，平常人家若能吃到这些就不错了，哪家不是天天萝卜白菜，只是偶尔打牙祭才吃肉馅的东西。”

　　这么说来，我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饭后我有意无意地又逛到花街柳巷，这会儿天未黑，好些店还没有开门做生意，其实我是想看看苏桥最后居住的地方。

　　相姑馆

　　以前就知道这个地方，虽然经常花天酒地，但却从没来过这里，因为在遇到苏桥之前我并不好男色，我记得这里的头牌好像叫墨雨来着。

　　时光倒流，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我正在隐居的河边练剑，想着昨夜的欢愉，心情大好，竟没想到大哥能找到这个地方。他一声不吭地看着我练完整套剑法，才走过来打断我的神智。我惊讶无比但又在意料之中，我知道当初离家出走之后，大哥未必没派人跟着我，也许我这段的日子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我没好气地问他：“你来做什么？”
　　“爹娘十分想你，你也该回去了。”
　　“他们衣食无忧，又有你们这些孝子贤孙作伴，快活的很。”
　　他叹气道：“你还是这么不懂事。”

　　今天我心情很好，并不想听他来教训我，只想躲开他。
　　大哥拦住我，“我不勉强你，只是你得跟我去个地方。”然后不由分说地携着我往城里走去，来到我经常留连忘返的一条街，然后我就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

　　“这人小弟可认识么？”
　　我呆愣在房顶之上，这不可能！那床上被人尽情凌辱的人是谁？是我认识的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苏桥么？！我绝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