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却——药卷》安霏

14、荆阳 龙易天

　　“最近不好吗？”尽管这是一句问句，但荆阳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我轻笑了一下，抚了抚面颊，“难道就那么明显吗，我还以为都被妆盖去了呢。”

　　“为了嫫嫫？”我们走到了那棵大树下。

　　“也是，也不是。”我回答得很模糊。

　　“为了我？”他和我站在了那棵大树下。

　　“也是，也不是。”我抬头望着光秃秃的树干。

　　“为了南宫易？”荆阳不想让我逃开他的视线，把我的头按下，直视我的双眼。

　　我不由轻笑出声，“你不会要我把同样的话在重复第三遍吧。”我还是逃开了他的视线。

　　“你还记得这棵树吗？你以前老是不理我，一个人坐在树上。我又不会爬树，只好待在下面这样看着你。”我的背靠这树，头向上抬，好象真能看到那个倔强孤傲的小男孩。

　　“我这么突然的向你表露身份，你难道不怀疑我吗？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理由吗？”荆阳觉得我的反应很奇怪。

　　“怀疑？如果你想把理由告诉我，你就说吧。”我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进宫是为了你，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真相，但是那时时机还没有成熟。我连保护自己力量也没有，我只好以药奴的身份接近你。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在这个宫里总算站稳了脚，所以我不想再对你隐瞒了。”

　　“如此说来，你就是为了向我表明身份，告诉我你还活着，而且还过的很不错，才费了那么多工夫进宫的是吗？”

　　“忘情，你还是不能相信我吗？我进宫是为了你，你在这儿太辛苦了，我想让你快乐。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把你带出去的，永远也不回来了。”

　　永远得离开这里，这曾是我多么奢侈的一个愿望啊。而眼前站的这个男人竟然要帮我完成这个愿望。“你能做到吗？”我转身离开了大树，朝屋里走去。“外面冷，进来喝杯茶吧。”

　　如果对我说这些话的是另外一个人，我又会怎么回答呢？我会不会不顾一切的和他一起离开，不论他把我带到天堂或者地狱。我抹掉了一颗不慎掉出的眼泪，不希望让任何人看见。

　　屋内比外面暖和多了，细心的环儿早把暖炉点了起来。当我和荆阳在桌边坐下后，环儿端上了早已泡好的香茶。

　　“荆公子慢用。”上完茶，环儿就退到了我们身后。

　　“忘情，你想出宫去走走吗？”荆阳不再提刚才的那件事了，也许是考虑到环儿在场。

　　“出宫？我能随便出去吗？不是都要手谕的吗？”他大胆的提议让我很惊讶。

　　“最近，宫中大事不断，九公主马上就要出嫁了，宫里采买准备的人也多了，宫门的检查不像以前那么严。我刚有了一座大宅子，一起去看看怎么样？再加上今天天气不错，我们还能到郊外走走。你不想去吗？”

　　尽管九公主要出嫁的消息让我吃了一惊，但想到能趁这个机会出宫去看一看，我对她的婚事不由得有一分欢喜。

　　“公主,难得有这个机会，你就出去走走吧。”环儿忍不住插嘴。

　　“一个宫女哪来那么多话！”一向温和的荆阳竟然呵斥环儿的插嘴。

　　环儿的眼泪马上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小嘴嘟了起来，“我……我……只是觉得公主这些天心情都不好，想让她去散散心罢了。”看着她的可怜样，我也觉的荆阳有些过分了。

　　“环儿，今天你要打扫一下药房。但一定要记住里面的东西不可以随便乱动，特别是那几个抽屉，绝对不能打开。”我顿了一顿，“我会早点回来的。”

　　我回过头看着荆阳惊喜的表情说，“我们出去。”我对宫外的向往还是战胜了我的理智。

　　环儿也收起了眼泪，露出了笑容。吟香宫是寂寞而冷清的，这个小丫头这几天在这里可能都憋坏了，恐怕是想趁我出去，跑出去找人玩吧。就随了她的愿也不错。

　　就像荆阳说的，宫门的检查并不严格。在看到是荆阳的车后，他们立即就放行了。

　　我透过马车的窗子看着高大的宫门一点一点的变小，心里突然有了一种畅快感。看着荆阳在前面赶着马车，我也跟着坐到了他的旁边。“以前，我们也是这样坐在一起的。”

　　“是啊，以前我就在想这个小孩怎么连树也不会爬，真是没用。”

　　“我会爬。”我不满得抗议。

　　“是，你会爬，每次爬上来不是衣服破了，就是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狼狈得要命。”荆阳好象又看见了当初的我，唇边尽是嘲讽的微笑。

　　我不想理他了，“你要带我去哪儿啊？”马车离皇宫越来越远了。

　　“去卖。”他又是这样，我刚想抬手打他一下。又听见他关心得对我说：“快回车里去，这里风太大了，我可不想因为我而让你得病。”

　　坐在前面固然很有趣，但冬天寒风也把我冻了个半死。我听了荆阳的话，乖乖的回了车厢里，在里面和他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在路上，我看到了许多衣杉褴褛、面黄肌瘦的人，他们大多扶老携幼，但都步履蹒跚。荆阳告诉我，他们都是饥民，国家现在正处在内忧外患的时候，关外的外族正对中原虎视眈眈，而起义叛乱的军队也正从四面八方出现。各地的老百姓都无处为家，纷纷逃向了京城。

　　“马上要结束了，是吗？”我一向认为朝代的更替是一件很自然的事。现在才知道，我马上就要变成亡国公主了。

　　荆阳以为我在害怕将要发生的一切，“不会有事的，朝廷的基业还是很稳固的。不会那么快就结束的。”

　　稳固？现在这种时候还在为党派之争拼个你死我活，这样的一群人怎么可能力挽狂澜。正在我沉思时，马车停了下来，我听见荆阳下了车。“到了吗？”我问道，但荆阳却没有回答我。

　　奇怪，我掀开了遮窗的帘子，马车果然停在一条热闹的大街上，一座气派不凡的府邸正在街对面。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这就是荆阳的新宅子吗？我抬头想看一下朱红门上的牌匾，可是我坐在马车里，从窗子里看出去的角度，正好给两个骑马的人挡住了，只看见了匾上竖写“口府”。但当我想再次试图看清匾上写什么时，我却被那那两个骑马人惊呆了。

　　他们正是南宫易和七皇子。七皇子还是一身白衣显得气度不凡，他们骑着两匹白马。从我这里看过去他们正在交谈着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在荆阳的宅子前呢？

　　这时，马车突然又开始移动了，荆阳的声音从在外面传来，“今天，我们还是到郊外去吧，这里以后再来。”我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没有雪的冬天的景色大概也只能用凄凉来形容了，荆阳把我带到了郊外的一片开阔的草地上，草已经枯了，只有满目的枯黄。

　　我们在草原上散着步，尽管天气有些寒冷，但天气很好，太阳晒在身上非常舒服。

　　“刚才，你看到了吗？”荆阳小心翼翼得问我。

　　“你是指南宫易和七皇子？”我在地上竟然发现了一朵晚开的小野花。

　　“也许我不该说，但以后不要在见南宫易了。”荆阳见我停了下来，他也不走了。

　　“哦，为什么？”我蹲了下去，仔细的观察那朵野花。

　　“他就是今天来吟香宫的南宫谨的义子，你也知道南宫谨想对你不利。”

　　“噢，我知道了。”我想去摘那朵野花，不料头一歪，头上的簪子掉了下来。

　　荆阳帮我摘下了野花，也帮我捡起了簪子。他把簪子拿在手里半天才和野花一起递给我，“你怎么还留着它？”

　　“我带起来不好看吗？”我接过簪子插回了头上，手里把玩起那朵野花。

　　“不，你今天很好看。”

　　“当初你娘走之前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能告诉我吗？”我抬起头想看看荆阳的表情。

　　荆阳一下子陷入了沉思，他望着远方的地平线，缓缓说道：“娘对我说，从今天开始要忘记发生的一切，一定要忘记爹、娘、族人还有故乡。从新开始，要好好得活下去。”

　　也许他说的是真话，也许他说的是假话，但我的眼睛还是湿润了，“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

　　“没关系，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荆阳吗？”他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见我摇头他说，“太阳只有一个，太阳可能从海面上升起，也可能从这草原上升起，会从皇宫里升起，也会从荆棘里升起，但无论他从什么地方升起，他都是太阳，这是不会改变，也不能改变的。”

　　是啊，荆阳就是荆阳，我看着他在阳光下的身影。年轻而热烈的生命力在他的身上展露无遗，整个世界在他的眼里都无所畏惧。我又一次被他的精神感染，也又一次不禁羡慕他的活力。

　　当我们回到吟香宫时已经很晚了，来给我们开门的环儿好象很生气的样子。

　　“这么晚了，公主累了，荆公子还是回去吧。”环儿摆明不想让荆阳进去。我也只是笑笑就进去了。

　　我本想回屋了，但走到一半回头一看却不见了环儿。我只好又走了回去，一打开院门，竟然看到环儿打了荆阳一个耳光。我惊叫出声，环儿见我出来了，也不解释就跑了回去。

　　我疑惑的看向荆阳，荆阳抚着脸说，“那小丫头担心你。不过，快换了她吧，她太任性了恐怕照顾不好你。”

　　我目送着荆阳的背影，觉得今天他给我的感觉还是让我很迷惑，他好象是龙易天，又好象不是。也许，只有同样试过南宫易，我才会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