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雪·凝》祭逝

5、【蓝】

　　【蓝】

　　蓝便是那个被关在城堡里的人。

　　没有人看守，却挂着长满铜锈的枷锁，在紧闭的大门上理所当然的存在着，沉重的铁链延伸到像是从里面反锁。

　　爬满紫藤花的外墙，从缝隙间透出朱红色的砖，模糊不清的颜色，即使阳光再明亮也散发不出任何光泽。

　　城堡外花园中的白玫瑰开得那样艳，城堡大门上的枷锁是那样暗。

　　这不是童话，这里也没有长着透明翅膀的女佣，或是会说话的鸟和老鼠。就连那锁，也不知是何人挂上的，亦或是亲手挂上它的人，是蓝。

　　她要逃出去，但钥匙已被实践腐蚀，静静的躺在那条看不见尽头的长河里。

　　蓝不是睡美人，她也不要王子的吻。她只想逃。阁楼外唯一可以爬出去的紫藤花藤条被那紫色的花朵吸干了所有的养分。触碰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零落成碎片，跌跌撞撞的从高处飘下、坠落。也许是因为他们早已绝望，所以在抵达地面的时候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蓝在阁楼的窗台上种着青绿粗壮的藤蔓。一天天，她用萃取的毒药浇灌。因为只有这样，那藤蔓才足够牢靠。那有毒的植物散发着诱惑的想起，但是，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这里不是象牙塔，即使是，她也一定要逃出去。

　　这里，却是围城。有那么多的人想要住进来，在沉默与背叛中捡拾一些遗失的珍宝，或者，只是单纯的逃离。有人说过，漠里尘嚣，寞里成笑。

　　每天每天，她对着那植物自言自语，青丝也随着藤蔓变长。

　　每天每天，她都能回忆起往昔的事情，她记得那些人曾经不止一次的重复：“蓝，你是最接近天使的人。”那些穿着白色长袍的老者道貌岸然的祈祷，祈祷实践的一切邪恶远离这个生命，祈祷蓝成为真正的天使。蓝不懂，他们既然对成为天使的方式那般谙熟，为什么成为天使的不是他们？老者说：“那需要天赋，我们那样的想长出羽翼却无能为力，而蓝，蓝你拥有那样的天赋，所以我们一定要将你培养成天使。”

　　老者揽过蓝的肩，蓝黯然，“手指长的人一定要成为钢琴家么？身形优美的，就一定是舞蹈家么？如果我不是天使又会怎样？”

　　老者皱眉，“拥有天赋的人总是让人嫉妒，而拥有天赋却不珍惜的人，却让人嫉恨。”

　　蓝记得，那时的她在颤抖。因为老者愤恨的眼神，或是她自己。

　　这样的使命是他她所不能承受的。却不知会如此这般。她只是想，单纯的活下去。

　　于是，她逃了，如果这使命是那样的无法抹杀，那么他会用自己的命运做筹码，赌上一生，去献祭自己的生命。

　　但是那不是。这只是那些老者偏执的疯狂而已，像瘟疫一样的蔓延开来，即将殃及到她。但他们休想，即使这是天神的遗愿。

　　这并不是积蓄许久而爆发的叛逆，她不要继承别人的梦想，因为她有自己的。

　　蓝听得见大门关上的声音，无尽的黑暗伴随着咔嚓的锁声。城堡的大门锁上了，他们再也找不到她了，蓝占领了这座城堡。别人休想雷池一步，同样她也锁住了自己。这里是监狱，她是囚，自己的监狱长。

　　而现在，藤条已经足够长了。她要出去，坦然的面对老者的眼神。

　　蓝像公主一样，提着蕾丝花边的裙摆，踩着透明的水晶鞋。阳光从天井上流泻下来的时间与她踏上台阶的时间相吻合。木板上堆积的陈盖在鞋尖触及的刹那向四周飞散升腾起来，在空中碰撞，再毁灭。露出红棕色发出吱呀呀声音的古木台阶。蓝的手伸向扶手，却又缩了回去。那上面被灰尘覆盖得天衣无缝，看不出原有的颜色。这样的完美，她舍不得触碰。

　　蓝的手抚过墙壁上的油画，几十世纪的伯爵的笑容被尘埃凝结，封印为永恒的高贵。一步一步，她顺着螺旋的楼梯走上阁楼，抚过的地方留下了常常的白色痕迹，及地的长发拖在身后，像新娘头上的白色头纱，只是那头纱却黑得刺眼。

　　阁楼甚至比厅堂要更加明亮。阳光从窗台的地方投射过来，古老的地板上留下平行的光束。蓝走过去，看到了一旁的纺织机，针尖上有凝固的血迹。蓝轻笑，越过它，风一下子从窗口袭来，帘卷花香，暗红色滚着金边的窗帘飞扬。风顺着她的鬓将长发背到身后，蓝趴在窗边，下面没有王子，有的仅是大片大片的白色玫瑰。蓝深深地吸气，解开她为自己设下的结。顺着她载重的藤蔓缓慢的爬下去。她看见眼前的紫藤花，听到鸟从她身后叫嚣着飞过的声音，翅膀振动掉落了几片羽翼陨落在玫瑰花瓣上。长发勾在藤条上，从上方挂下来，形成黑色的帘幕，青丝与之缠绕像羁绊一样无法解开。蓝将长发绕道身旁的刺上，狠狠地将头向后仰去。一根一根，她听见它们绷紧然后断裂的声音。披散下来，只剩下及腰的长度。水晶鞋掉了，裙摆破了，蓝却好像释怀了。终于，她逃离了。逃离了所有的结界。

　　她看到了，看到老者守在门前等着她出来。她依旧没有到达他的梦想。没有水晶鞋，没有华美的裙，她依旧是公主般的存在。同样，即使没有羽翼，她依旧是天使。老者但笑不语，像以前一样揽过她的肩。然后，她看见园中的玫瑰化作羽翼，从地面升起，飞向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