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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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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桥隆飙半个身子扒拉在桌面上，捏着毛笔蘸着墨水很有兴致画的那只歪七扭八的乌龟现在在龟田的手中。彭锡华和狄邦隶分边坐着，耷拉着脑袋，龟田拆开狄家人送上的那个信封，久久端详着上面大张着四肢，用力伸着脑袋的王八：
“八嘎……”
图画攥在手中，碎了。
彭锡华道：“大佐息怒…桥隆飙真是欺人太甚……”
龟田的脸涨红，他斜睨着身边的两个盘古镇最有实力的效忠者，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
“岳父大人…”
狄邦隶起先并没有对龟田的这个称谓有所反应，直到他惊诧地意识到龟田是在叫自己时，才惊慌失措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腰弯成了九十度：
“大佐阁下…狄某人实在是…”
“诶。”龟田摆摆手，“既然我娶了你的女儿，那么你就是我的岳父。”
对方口气不容置疑，狄邦隶的额头微微冒汗，“是是…”
“岳父大人，你认为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狄邦隶抬起手袖擦擦汗水：“桥隆飙……该死……”
龟田听了这样的回答，露出不满的冷笑。
几乎求救般地望向了对面坐着的彭锡华，狄邦隶道：“这个桥隆飙，越来越放肆，越来越不把皇军放在眼里。起先还是小打小闹…现在看来，飙字军是铁了心要与皇军为敌了。可在下一直闹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飙字军都能摸清楚咱们的动向…这很值的怀疑…”
彭锡华脸色有些挂不住，前些日子，女儿才被飙字军放回来，雅涵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山上下山全部是用黑布蒙住了眼睛。可作为父亲，他知道女儿是有意在维护这些土匪。要是狄邦隶借着这件事情向自己发难，他将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彭锡华连忙说：
“听说桥隆飙以前就是咱们盘古镇的人，现在回来，暗中勾结镇上的不识时务者也不奇怪。”
“是啊…”狄邦隶点头：“所以，才要劳烦彭镇长好好查查，这个桥隆飙到底在和镇子里什么样的人勾结。如果我们能控制飙字军在盘古镇的眼线，以后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彭锡华嘴角干涩地抽了抽，瞟了一眼龟田。
龟田认为狄邦隶这个主意很妙，“镇长大人，一切，就拜托了。”
“好说，好说。”彭锡华干笑：“彭某人定当为皇军尽力。”
送走了两条忠实的走狗，上野招手让人进来收走先前狄彭二人喝过的杯子，又吩咐：
“好好消毒。”
龟田也起来，走进办公室：“四岛中将来电，急促我们找到帝国丢失的人才。”
“那个华裔的美国人，真的就这么重要？”
“他，不，准确的说是他所研究和掌握的技术，一旦为帝国所用，将有可能改变未来这场战争的格局。”
上野若有所思，“可是，我们现在连飙字军的一点行踪都无法掌控…”
“刚才那两只老狗在互相咬…我就是希望如此。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生出二心，桥隆飙在过盘古镇，彭锡华一定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阁下英明。”
“我要你这几天都盯着狄家和彭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来禀报我。”
“是！”
彭锡华领了个苦差事，似乎要比简简单单做个镇长要苦得多，领着鬼子一户户认人，填写名册，给鬼子厘清扫荡的路线都比这个容易。当然，他想着的还有雅涵，不知道女儿在晓得自己领了这么个差以后，又会是怎么样的难受。
但是，彭雅涵的悲伤模样只在彭锡华脑海里停顿了不到十分钟，他戴上帽子，走回镇长办公室，开始着手调查那个讨人厌的令他头疼的桥隆飙和飙字军。
桥隆飙睡得正香着，突然一声丁玲桄榔把他惊得从炕上蹦了起来，揉揉眼睛才看清楚是小荷。她给他打洗脸水，结果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脸盆落在地上。桥隆飙光这个膀子，瞧见小荷和一地的水，悻悻地弯腰捡起衣裳套上：
“是你啊……”
“桥大哥…”小荷苦笑了一下，“我…笨手笨脚的…”她去捡那只盆。
桥隆飙也不在乎她是机灵还是笨拙，接茬找自己散落在各处的裤子，袜子。女孩儿看见了，急忙走上来准备伺候他穿衣服：
“哥，我来吧。”
被叫了一声哥，桥隆飙脑子里那根弦才导回了正轨，猛地就把小荷的手给捉住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尴尬地不知该干什么，女孩子傻傻地立着。
系好腰带，扣好扣子，桥隆飙才转过身，好好地望着站在原地脸上很委屈的小荷，有些不忍，不过还是开口：
“昨天晚上…”
“我、我懂！”还没等桥隆飙说完话，小荷急忙就打断了。
桥隆飙莫名，笑了一下：“你懂什么？”
“我…”小荷咬咬嘴唇：“我没想过那些非分的…我只要能跟着哥，伺候你，给你做饭，洗衣裳…就心满意足了。”
桥隆飙叹了口气，无奈：“我这儿，不留女人。”
小荷抬了下眼，好像在无声地对抗，因为很明显，这里除了她是有女人存在的。
但是桥隆飙也不和她多费唇舌：“你好好收拾收拾。”
“……哥？”
“收拾完了，我叫弟兄们送你下山。”
女孩儿眼中蒙起了雾气，桥隆飙只能当做没看见：“我不缺给我做饭洗衣服的。”
睡大觉是他唯一心情好的时候，在醒过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关在柴房里的家伙。两条腿翘在桌子上，哼哼着。吴宝仁的几个手下抓着何莫修走进来，桥隆飙突然心里很难受，好像有人用拳头狠狠在他心口上来了那么几下，便稍稍挪挪身子：
“柴房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何莫修点点头。
“那还跑不跑啦？”有些洋洋得意，桥隆飙就是要看何莫修对着自己服服帖帖。
“跑。”何莫平静而修斩钉截铁。
马定军和大老沙一齐望向了他们的指挥长，心里都在骂，何莫修！笨不死你的！
桥隆飙心又闷闷疼了，这让他敏捷地跳到了椅子上，好像准备猎食的猛兽，用火烧般的目光注视着前方低着脑袋的食物——何莫修。
大老沙讪笑：“指挥长，他就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都这样，臭毛病。”
马定军也附和：“对对对。”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跨上了长桌，桥隆飙的马靴在上面踩得当当响，大伙儿仰着头看着汉子走到桌子那头，蹲下来，望着何莫修。
“我就这么招你讨厌，招你烦？”
小何无神疲倦的双眼和桥隆飙对视着，接着，他再一次摇了下脑袋，轻轻吐出几个字：“你是土匪…草菅人命。”
他就是土匪，平州城老百姓，盘古镇的相亲们，国字头，红字头，还有小鬼子都叫他土匪。
但是连自己的亲弟弟孟益兴口口声声喊他土匪的时候，他都没那么觉得丢人或难受。
可何莫修的【你是土匪】几个字，让桥隆飙委屈到了极点，接下来，这种委屈变成了一种羞耻，进而演化成了怒火！
从桌子上跃下，桥隆飙抓住了何莫修的衣领：
“你以为你是什么！！？老子他妈是土匪怎么着！！老子打鬼子杀地主恶霸，死了那么多兄弟！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对着我充好汉！？”
“你杀日本人，是因为你需要他们的武器，他们的军需补给。”何莫修觉得自己终于看明白了：“而不是因为你心里有正义。换做是老百姓，只要你高兴，一样会去抢劫他们而不顾他们的死活……你们没有任何原则。”
“少给我在这儿放狗屁！”吴宝仁用力捏住了何莫修的手，何莫修疼得身体往后倒去。
桥隆飙转过身，看着站在一边的几个飙长和马定军。
“对于女性，你们不懂得尊重，她们也是人，不是玩物。或者可供消遣，死了就弃之如敝履。”
何莫修没有打算要停下来。
桥隆飙听到这里，才眯起眼，大笑，突然一回身子，“说了半天，就是为昨天抓回来的那两个小娘们儿！七拐八拐，我还以为你真的这么大义凛然！”
“如果换做桥姑娘呢？”何莫修觉得桥隆飙无可救药。
“这和我妹子没关系！”桥隆飙咬牙。
何莫修摇摇头。马定军看向角落里的桥隆花，她面无表情地把手揣在裤袋里，眼睛看向别处。
最恨有人拿隆花打比喻，尽管何莫修对于小白龙的过往全然不知，可是还是很刺人。
桥隆飙的火冒到了顶门心，伸出手一把掐在了何莫修的□□上！
倒抽一口气，虽然桥隆飙手上力道不大，但是前所未有的耻辱让何莫修无地自容，他尽力地想要挣脱，可是吴宝仁和手下的钳制让这个人无路可逃。
“躲什么…”桥隆飙面带恶意的戏谑，靠近何莫修的耳根：“真是读书人…圣贤的教诲听多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成柳下惠，不食五谷，不沾风月。”
小何弓起身子，紧闭着眼。
“你是不是男人…啊？”没有打算放过何莫修，桥隆飙一字一句道：“没感觉…没想头……”
“你…放手…放开我……”何莫修痛苦极了。
桥隆飙还是没动，他的手覆在何莫修的裤子上，眼却冷冰冰地注视着何莫修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表情。
而此刻门外突然响起的凄厉哭声让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间都分了神。
桥隆飙的手松了，何莫修身子有点儿软，差点儿跪倒在地。
出到院子里，大家才看到，哭得伤心的正是小荷。只见她爬在推车当中一具已经过上了草席的尸体上嚎啕地几欲晕厥。
那冰凉的尸体是她同命，苦命的姐妹。
女孩儿的哭声让人心碎，即便是那些粗野的汉子。
桥隆花推开众人，走到了小荷身边，抱住了她，小荷哭倒在隆花怀中。
柴房里的何莫修被人塞了个馒头在嘴巴里，他拿出来，重新细嚼慢咽。
这生活，要比机场集中营好多了，何莫修在心里想着。
他突然有种想法，想着龙乌鸦也许会突然出现，像上一次他们一块儿炸了小鬼子机场的时候。
那时候龙乌鸦见了他，一把就抱住，嘴巴里念叨着自己听不懂的话，直到后来才有些清晰：
“你活着，我知道。每天我都在那山头上看着你，看着你和我娘…看着你们我却没法儿把你们救出来…小何…”
吃完了那个馒头，何莫修靠着墙壁，他困得很，不过睡不着。
门外有人守着，他们大概再不敢对自己掉以轻心了。
听见外头守门的人叫了两声大哥。
何莫修等着桥隆飙进来。
地上的人一副半死不活的熊样，他想去扶起来，可一想到面对着自己他那种怎么都不低头的样子，桥隆飙决定不去管。
“你觉得我是坏人…很坏…”面对着黑秃秃的墙壁，桥隆飙声音很小。
何莫修坐在那些柴禾中间，保持沉默。
“要是太平盛世，你以为我贱啊，愿意干这些勾当？”
“这个和太不太平没什么关系。”小何纠正。
桥隆飙哭笑不得，他都生不起气来了。
走到了何莫修身旁，桥隆飙带着从来不会在兄弟面前显出的愧疚：“我把她…送下山去了。”
何莫修低下头，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吴宝仁牵着那个叫小荷的女子走进桥隆飙屋里的一幕。
“放心，我在平洲给她找了个好人家。老两口一直没生养，愿意收她做干闺女。”
“嗯……”
“我不强求你留下来…军师跟我说，强扭的瓜不甜。”桥隆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的。
“真的…？”何莫修很怀疑。
“真的…只要我们能找到你说的红字头，我就送去过去。”看到何莫修脸上淡淡的笑意，飙字军指挥长心里泛起一丝苦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