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生死（桥隆飙×何莫修/龙文章×何莫修/伍史）》似空斋

5、第 5 章

　　六品把烟头点燃插在光麦秆上用嘴咗着，烟头在漆黑的夜里一明一灭，龙文章用手捂着瞄准镜，他看得真切的只是蹲在自己身边的胖子：
　　“再吸两口呀。”
　　“费劲儿，着不上。”六品吧咂了几下嘴，高悬的烟头还是有马上就要熄灭的趋势。
　　对手似乎并不上当，龙文章觉得这个夜晚很失败，连一个收获都没有，便推了六品一下让他不用再那么傻气。六品滑坐在地上，依然举着亮着烟头的麦秆子，靠着一截藏身的断垣：
　　“腿都麻了，鬼子怎么就不开枪呢？”
　　龙文章什么也看不到，耳听得的全是微微流动的风声。此时他极为专注，又稍有分神，天际里唯一的几颗星连在一块儿，串成一个图案。

　　小何…你也有在看吗…？这是我们的星……

　　何莫修是在看，天幕里闪耀着的是猎户星座，仰着脖子坐在空地的石磨边儿上，定神瞅了一会儿天空，他慢慢觉着那几粒星星组成了一个单膝下跪，端着枪的男人。
　　在沽宁，一入夜，龙乌鸦就特别警醒，他的精力似有用不完，跟神乎的欧阳有一拼，连四道风都熬不过他俩。何莫修有时候一觉醒来，不出意外准能瞧见那个男人猫一般竖着通身的毛，为大家守夜。

　　“你干的好事儿。”
　　如果看到自己摸到他身边，这个家伙总能把多余的精力分散一些用来腻歪地责备：
　　“看你给我的枪弄伤这破玩意儿，夜里一反光，不让我正好当了活靶子么？”
　　小何一想这确是自己疏忽了：
　　“等改天我给你装个盖子。”就目前的条件，他还不能彻底解决龙文章提出的那个问题。
　　要是把瞄准器上装了盖，以后的夜晚他就只能是再次依靠经验与灵感来狙杀敌人了。

　　何莫修低下头，自己离开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给文章做瞄准镜的改装呢。
　　想着，他开始很小心地拆卸手中那两只在白天差点儿要了桥隆飙小命的两只王八盒子。

　　桥隆飙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注视着坐在院子里，独自摆弄手枪，磨合零件的小何。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人津津有味地自得其乐，自己也就这么眼珠都没挪开一下。专注的小何毫无察觉，等到他终于露出了轻松满意的笑容，桥隆飙才忙下了炕，抓起件皮袄出了屋。

　　“大半夜你不睡觉干什么啊？”
　　“你来得正好，快来看。”小何兴奋地朝桥隆飙招手。
　　桥隆飙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踱过去。

　　“试试。”将□□到了桥隆飙手中，小何催促：“快试试看！”
　　才一到手，桥隆飙就觉得现在的这两支枪不一样了，掂了掂，好像要比以前轻一些，利索地把两支枪在手心里转动，果然要比先前灵巧了许多，无弹状态下扣了几下扳机，原来那种恼人的咔哒声也已经完全消失。

　　“你一晚上…就在鼓捣这个？”
　　不太相信，男人望向一脸憨厚的何莫修。
　　小何以为桥隆飙对自己的改造成果并不满意，他想要解释其实这已经是在现有环境下自己做的最大努力了：
　　“我没有太多工具，就是在簧片和塞子上做了点儿加工，把两者的接口磨得薄一些，这样残留火药就不易堵塞，危险系数也会随着降低，那白天那种情况就不会再发生了……”

　　他这么忙道一晚上，都是为了自己…？
　　桥隆飙觉着手里的铁家伙又变得沉甸甸。

　　“你傻啊……”
　　“诶？”
　　“这种事情啥时候做不行？大晚上的，该休息就得好好休息嘛。”

　　何莫修老实地咧咧嘴，有点儿不好意思：“这手枪你贴身的，我早点改好，也保险些。”
　　桥隆飙心底里流出一道暖流，翻看着新的手枪，嘴角完成了美滋滋的弧度。

　　“还有…我…实际也有求于你。”
　　“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的。”桥隆飙带着感动，考都没考虑。
　　“你能办到，能…”小何高兴起来：“还是那件事儿，我想请你帮助我找到平洲的八路军。”

　　一听到何莫修的话，桥隆飙心里刚刚的温暖霎时被一股失望给冲走了，他几乎都要开口问这家伙愿不愿意留在自己的飙字军呢！

　　“不行。”断然地予以了回绝，男人气哼哼地说。
　　“why！？？”小何讶然。
　　“啥正的歪的，不行就是不行。”
　　“可是…我必须找到八路军的队伍。”
　　“八路军有什么好？？是许你田啦还是许你女人啦？？”
　　“都、都没有！”小何着急：“我答应过朋友们…要跟着他们的队伍走，等到……”
　　“得得得得…不就是等到胜利了，打跑了小鬼子，你们还能再见面么！”桥隆飙不削地学着小何的语气。
　　“是呀是呀！”
　　“这还不简单？见面嘛，待在我飙字军里，以后照样能见上面！只要他们还活着。”
　　刻意强调了最后一句，桥隆飙感到自己有点儿残忍，因为小何呆住了，说话而变得结巴起来：
　　“什…什…什么还活…活着。”
　　“就是没有做了小日本的枪下鬼。”
　　“不会的！他们肯定都能好好的！”
　　小何几乎是尖叫着对桥隆飙那番话进行否认，桥隆飙横眉瞪着他。

　　煞是悲凉地再次把头仰起来，何莫修心揪着，天幕上的猎手依然坚毅地跪着。

　　无奈地摊开手，小何道：

　　“好吧…我可以自己去找他们…”
　　“你敢。”黑下脸来的桥隆飙一只脚蹬着石磨，冷笑：“除非你不想活了。”
　　“…你什么意思…？”小何歪了一下身子，免得被那只穿着马靴的脚给踹到。

　　没有回答，只是把握着枪的右手搭在了腿上晃悠，桥隆飙变得无赖起来。
　　何莫修吞了口吐沫，看了看那两柄经过自己改造更加精准的手枪，壮壮胆子小声地说：

　　“我求你帮助我，你不愿意…那么我自己走…也不行…？”
　　“行呐，大门敞开，你尽管走，只要你走得出去。”桥隆飙漾起一脸坏笑。
　　小何马上耷拉下脑袋，他觉着现在的这个桥隆飙自己捉摸不透。

　　冷眼瞅了那个垂头丧气的家伙一眼，桥隆飙猛烈压抑心里的负罪感，趁着对方没话说的挡，他又一次凶神恶煞地威胁了这个蔫头蔫脑的家伙一番，然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留下了小何孤零零的身影。

　　回到屋里，把袄子往炕上一摔，桥隆飙才发现自己是真给这个姓何的给气着了。
　　从腰间掏出那两支枪，心里不由得想起白天来，桥隆飙手摸着枪柄……

　　何莫修载着飙字军的指挥长骑着鬼子的摩托车一路狂奔，一直到没有了油，再也走不动才停下来。
　　眼前泛滥着金黄无垠的油菜花海。微醺的风浪惬意地吹拂。
　　何莫修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走到那片花海的边缘，用力吸着鼻子，展开怀抱！
　　桥隆飙站在这个人的身后，定定地看着。

　　“我以前给外国人的报刊写游记散文…写中国的大好河山…他们看到的是歌舞升平，而我身边每天都有人死去…饿死的，被杀的，自杀的……别人为生计奔波，我就又唱又跳和小丑一样……”
　　何莫修喃喃，像是自言自语。
　　后头的桥隆飙听不懂，不过还是安分地听着，没有打断。

　　“后来有个人说，我不过是四肢健全的空心大少，怀里揣的都没用，我生气，不是因为他说的不对，而是因为我怎么就成了他说的那种人呢……”
　　何莫修停下了，眼中充满了不一样的情绪：“还没有人那么说过我呢…他是真的看得透…看啊！呵呵，我现在总是有勇气说了，我的家乡！这样的美…一寸一方都是…我要保护她，就跟保护我自己和那些同生共死的朋友一样……”

　　何莫修不合时宜的抒发情怀没有让桥隆飙发笑，反而，心里有些悲切切的，那个人从身后看很单薄，单薄到连桥隆花都有资格对着他嘲笑一番，风一吹来就好像要飘走似的。
　　走上前去，桥隆飙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不是该放在何莫修的肩膀上。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小何猛地一转身，似乎怀着很大的感慨与桥隆飙擦身而过，桥隆飙那只尴尬的手尴尬地晾在空中。

　　“抱歉，你大概…是回不了家了。”
　　望着滴油不剩的油箱，小何真心道歉。
　　“啊…嗯…没事儿。”急忙收回自己的胳膊抓了抓鼻子，桥隆飙笑笑：“这儿也挺好的，我还不知道咱这山旮旯里还有一处这么好的地方。得多亏你。”
　　被夸奖的人露出了单纯的笑容，却马上又眉头紧锁。

　　“那…咱们…这下要怎么回去呢…？”

　　怎么会去…桥隆飙被一时问住了，他左右看看，又瞧瞧小何，怪不忍心说【走回去】那三个字的。而小何自己思考了一会儿，拍拍脑瓜：

　　“诶，看来我们只能是走回去啦。”说完，抬起腿就开路。
　　桥隆飙愣愣地跟着，噗嗤捂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