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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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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馆【雁字号】包房内,白易昆正搂着李翠儿两人衣冠不整地喝酒调情。
副官看了看时辰,在外头问:“长官,今儿…还回不回啦?”
白易昆一手拿酒杯,一手捏着女人的腰肢,“回…回…”
哪知此话一出,怀中女子立刻不满地嗔怪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多久才想得起到我这里一遭,好容易见了一面,待了还不到两个时辰就要走……”
“我有军务在身…耽搁不得…”
“什么军务,哼…谁不知道是为日本人的婆娘做寿呢?你去赶着孝敬他们,自己的女人却丢一旁受了冷落…”说着,翠儿倚在白易昆的肩膀上抹泪。
“这平州城,谁敢冷落你啊?谁他妈有这个豹子胆!”
女子搂住了相好:“我不管…你今天晚上说什么都不能走…”
醉意朦胧,男人望着身边软语撒娇的美人,终于道:“好~那今晚我就留在这儿,陪着你,行了吧~?我的小姑奶奶~~”
翠儿听了这话,方才破涕为笑,又端起了酒杯唱曲助兴。
入夜至深,迎春馆前车马也渐渐稀少,除了几个懒散站在门外招客的搭子外,馆内的笙歌艳舞也逐步地收了场。
白易昆和李翠儿翻云覆雨搂在一起酣睡过去,却不知门外站岗的警卫已经跳脚出去吃宵夜了。动了动,胡吃海塞过后腹中不适,正要起身如厕,白易昆翻过身子爬起来,一睁眼却赫然看到一柄亮晃晃的匕首横在自己的脸前。
“别吭声。”
□□笑了笑,指指男人身边的女子。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身影轻巧地闪进来,是小九。
“五哥,剩下的那几个警卫都搞定了。”
□□点点头,又对着白易昆:“白长官…不要害怕,我们就想请你帮点儿忙。”
“你们…是什么人…”
白易昆哆哆嗦嗦问道。
□□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飙字军。”
男人瞪大眼睛,随即就知道这帮土匪的来意,便道:“你们…我、我没有带着货物…”
“我们知道没有,所以就要您帮忙啊,等货物进了平洲,还要靠白长官的。”
“那些货物进平洲后,是要直接交给日本人的。”
“这我可就不管了,不然我费那么大力气使唤您干嘛呀?”
□□话刚完,床上醉醺醺的女人已经半醒,她伸手抓了一把,空了,便气地起身:“哼,半夜里走人…”嘟囔着刚披起衣裳,李小翠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想要尖叫,一边守着的小九嗖地跳上了床,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李小翠倒回了床上,瞪着恐惧的眼睛瞧着被挟持的白易昆,便用力挣扎起来。
小九下手很轻,但是女人越来越反抗得厉害。
白易昆着急:“小翠!”
□□皱眉,对着九儿使了个眼色,小九咬牙,手上猛一用劲儿,女人马上死了般没有了声响。
天已经蒙蒙亮,桥隆飙坐在山坡上闭目养神。
薛继超都有些按捺不住。
马定军没出声,等了一晚上都没见押送货品的队伍经过,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桥隆飙很安静,安静到别人都以为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众人见大哥没有发话,便也只能压着焦虑继续等待。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马定军心想,如果这回失手了,那也算是好事儿,完成了任务,可就是不知道他们自己的队伍是不是也如此这般苦苦地待命着,国字头这么些年和他们周旋,也变得狡猾了。但如果这回失手,那就得赶紧通知平州城里的老五和小九的人赶紧撤离。
吴宝仁和自己对着干,才让桥隆飙想出来这么个折中的办法,但就因为如此,马定军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有可能发生。
天际的红光慢慢变宽。
突然,桥隆飙从地上爬起来,下到了薛继超他们埋伏的地方:“来了。”
大哥的这种直觉,从来都准。
的确,不消一会儿,前方就听见了车队行进的声音。
飙字军里除了马定军和沙贯舟,都心里高兴极了。
严密的国军卡车首先进入眼帘,接下来,便是可能装载着金银珠宝的货车。
桥隆飙皱起眉。
肖远山把烟袋别在了腰间:“飙子,这阵仗…不大对劲儿啊。”
桥隆飙嗯了一声:“给鬼子送金条,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说罢扭头看着马定军,马定军迟迟不语。
桥隆飙又往后望去,车队可长,目测还没瞧见尽头。
“他们要进两棵柳啦。”肖远山从另一侧望去。
桥隆飙自言自语:“这车上…装的一定不止金条…”
“那怎么办?”薛继超问。
一直没发话的马定军这时候抓住了桥隆飙的手:“指挥长…他们可是国民党的正规军,人数这么多,要是开打了,咱要吃亏的。”
桥隆飙直直地看着军师。
肖远山也道:“军师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硬来。”
隆花从后方赶了上来,因为她没有接到大哥进攻的命令,于是特意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大哥,你快拿个主意啊。”
此时小九的小跟班火烧屁股似的跑回来,“大哥!”
桥隆飙问:“你九哥呢?”
“九哥和五哥都在平洲呢,他们让我回来先报信。”
“是不是平洲出事儿了?”
“不是…是…!”
“到底是不是!”
“是那姓白的,孬种一个,叫咱们一逼全招了。可是…他说,这回给鬼子送的…”小孩儿左右望望,都是肖远山这帮子人,便道:“他们和鬼子在做交易,鬼子帮他们缴□□,他们就和鬼子做军火的买卖…全是好家伙!”
“你是说…他们这回拉的还有武器?”
“恩啊!”
桥隆飙眼中放光。
“姓白的说愿意帮我们在平洲内做接应,可是五哥和九哥都不信他,但是又不晓得这边到底是个啥情况,万一他说谎呢?就叫我先回来!”
马定军心想,死马现在也只能当活马医了。
桥隆飙脸上那种强盗本色又暴露无遗,他的心痒痒,手也开始痒痒。
“指挥长……”马驹子看着大老沙,沙贯舟却始终是袖手旁观的模样。
“小宽,你现在就回去,让□□和九儿见机行事做了那姓白的,咱改变计划,不进平洲了,干完这票老子们就回刺柏。”
“不回咱营地啦?”
“先不回,狡兔三窟,让他们就在满山里转悠吧!”桥隆飙笑起来。
“诶!知道啦!”小宽抓起自己的马鞭,飞快地跑了。
飙子转脸瞧着周围的弟兄们,“车子上肯定有武器,整死这帮混蛋,咱可以三年不饿。”
说着,他又道:“大老沙。”
“指挥长。”
“你赶紧回去,通知营里留守的弟兄,咱们转移地方了。”
“是。”沙贯舟倒是回答地利落。
马定军心里着起了火,刚要开口阻拦,却被老沙摁住:“军师,那我去了。”
马驹子被老沙捏地疼,两只眼里都不晓得在传递什么样的信息。
桥隆花领了任务,又回到了她驻守的山头。
飙子是要打,可是不是面对面,硬碰硬,他要搅得这帮丘八不得安宁再来个瓮中捉鳖。
“剿匪?”桥隆飙呵呵笑道:“□□是匪,咱飙字军也是匪。匪匪一家嘛~”
何莫修听到大老沙来敲自己的门,很急。
“老沙!他呢?”
大老沙进来就把小何的东西一股脑的团在一起,“小何,咱们走,你有啥重要的就带上,一会儿院子里集合。”
小何更加担心起来:“是不是他…”
“诶,不是。”老沙这才看到年轻男人害怕的表情,这样一看啊,自己着实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指挥长好着呢,他是为了咱们的安全,要暂时转移营地。”
小何还是不动。
沙贯舟拖着他往外走:“小何,你干啥啊?”
“老沙…我…”
沙贯舟知道小何的心里在想什么,他这样的人,在这土匪窝子里受了那么多白眼,自己硬捱着头皮过活,全是为了一个桥隆飙。但是有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何莫修是不想再跟着了,他等着那个在他的窝头里塞字条的人出现,希望那个人能看到自己的苦衷,可是那个人就像是跟他开了无伤大雅的玩笑,从此没了声响。
老沙心一横,温和笑道:“走吧,小何同志,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何莫修大张着嘴,先前的犹豫不决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沙贯舟点点头,缓和气氛:“你没把我的字条给吃了吧?”
小何闭起嘴巴,认真而猛力地摇头:“没有,我看到了,看到了!”
“这就好,走吧,先转移。”
马定军明白,避免不了了。
就在桥隆飙准备打响山谷里的第一枪之时,两棵柳突然响起的枪声让飙字军里的人一头雾水起来。
谁不听指挥先动作啦!
然而不消一分钟,桥隆飙反应过来,猫在这山里等着猎物入口的可不止他们飙字军一家。
行进中的白部似乎早就准备好将会遇上拦截,所以并没有混乱。他们加速了前进的速度,反击也有条不紊。
乱射的子弹冲着飙字军而来,桥隆飙气愤:
“奶奶的,老子没吃着,谁也休想!”
而山口的小白龙已经加入了那场混战。
马定军苦笑,原本他们是想能够俘获白易昆所部,获得那些武器后坐实梁耀不抗日的证据以此来逼迫李宗仁有所行动。这下子,可好。
桥隆飙好像被这样的混乱激发起了兴致,他一鼓作气的如虎之势感染了每个人。
“兄弟们,给自己换杆枪使使!”男人哈哈大笑,摔着众人投入战斗。
刺柏是飙字军蜻蜓点水的营地中条件稍好些的一个。
住的地方很久都没动过了,老沙张罗人开始打扫收拾,先给铁娘子和雅涵安排出地儿歇脚。
铁娘子面色沉重,问老沙益家什么时候能回来。老沙也无奈,笑道,大娘,这我不能给你个准话啊,我也替指挥长担心呢,可是光担心没用,得把自己手里的活儿干好了,那指挥长他们回来就能马上休整啦。
他还想说,你放心,指定能打个大胜战呢,但最后想想,还是没出口。
和马定军一样,他不希望这一仗桥隆飙赢,可同样的,他们也不希望桥隆飙有事儿。
被两股活力包抄夹击,白易昆的人已经渐渐吃不消,他们被打散成三股,溃逃的溃逃,一路向着平洲,一路往回。
而剩下的,就全缩进了那些从天而降的匪徒包围圈中。
桥隆飙心里大惊,那些没见着面的抢食者从兵力和火力上来判断,来头也不小啊。
马定军一枪没放,他有些怨恨老沙,可也明白老沙和自己一样,当初在越书记面前那么自信,现在他明白还是没改掉冲动任性的毛病。
白易昆手下的人只要把气势打没了,溃败之势是必然。可是眼睁睁那些德国武器就在山下,为此对上火的就绝对是自己人——他不知道此时桥隆飙能不能算是自己人了。
小白龙提着枪回来找肖远山:“肖伯,我飙里的人受伤了,伤的很重。”
“妈的…多少人?”桥隆飙听见,立刻就问。
“…老姚不行了。”隆花瞥了眼大哥,没有回答,只又补充道。
桥隆飙握紧了枪,叫来身边的小虎:“你叫两个弟兄,让受伤的先撤下去。”
“大哥,丘八不好惹啊。”
小虎听到老姚重伤的噩耗,心里害怕起来。
桥隆飙捏住了男孩的肩膀:“别说了,快去吧。”
“诶!”
此刻,飙字军的攻势有所减弱。
两棵柳压着敌人打的迹象还没有出现想要停止的意思。
桥隆飙在考虑自己是否能够渔翁得利,而马定军则想要极力劝指挥长大人撤退为妙。估计现在平州城里的白易昆已经是一具躺在雕花床上的尸体,小半日就会被人发现,飙字军声名又可一震,见好就收吧!
桥隆飙一挥手,“谁要虚名,老子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家伙!”
肖远山笑道:“飙子,你要说冲,咱们没人往后缩的。”
桥隆飙笑了,他就是见不得对面有比自己还能打的,斩钉截铁:“打!”
□□和小九回到刺柏的营地,看到一片荒芜,几个少数留守的弟兄还有铁娘子,彭雅涵,玉凤,何莫修几个正在打扫。
他们回来的同时没多久,就看到小虎护送着受了伤的小白龙人马撤回了营。
“大哥呢!?”
□□揪着小虎问。
“大哥说要和丘八干到底,今儿在山口里埋着的可不止咱们呐!”
“啥意思?”
“还有人等着要收拾姓白的呢!”
大老沙跟小何见到了伤员,急忙上去,八个人全都鲜血淋漓。
而最前面抬着的老姚已经没了气息。
小虎眼圈红了,叫了声老姚叔…
□□把老姚抗下马来,平平放在地上。
小何却没有别人眼里的伤感,他挽起手袖,对着沙贯舟道:“老沙,能给我烧些开水吗?”
老沙点头:“能,能。”
可是应承完了,就问:“小何,你要干啥?”
小何道:“子弹得赶紧取出来,我要为他们动手术。”
一听这话,□□惊讶:“你?”
何莫修无奈笑了一下,“如果你们信任我的话。”
小九看着低着头忍着哭的小虎,和地上已经失去知觉的几个弟兄们,就对着□□道:“哥,我信小何的。”
铁娘子也来到众人跟前,她定定望着小何一阵,便对着老沙道:“老沙,我和玉凤去烧水,你们要什么跟我和玉凤说”说罢便招呼玉凤拾柴烧火去。
彭雅涵见了,着急起来:
“你不是医生,你不能拿他们做实验!”
小何道:“我以前做过类似的手术,我们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吧?”
老沙抬起其中一个伤员,看了看□□。□□便对小九说:“九儿,你和你的人留在这里,老沙这里也需要人手。我得去两棵柳找大哥。”
“你放心吧,这儿交给我。”
钟义涛觉得目前的对手可不是已经被打得没有了还击之力的白易昆所部了。
当他们短暂停火后,副队长李艾递过望远镜,“队长,瞧见了没?”
“他们隐蔽得很好…”
“不能冒失地下去吧?白条子的人说不定会乘机扑上来的。”
“他们的打法很熟悉呀。”
“哼,我也觉得。”李艾想说,真像马定军那小子的风格,跟他写的藏头露尾诗似的。
钟义涛放下望远镜,有些忧虑:“这一带土匪闹得厉害,说不定是遇上了。”
“土匪?”
飙字军。钟义涛是听说过的,而且临来之时,越颍书记和黄大队长也特别提醒过他们要格外注意。
真这么巧就两队人马碰上了?
钟队长听着山洼里响起了喊声。
“不管你们是谁,今天这些东西我桥隆飙是要定了!识趣的,我们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就别怪咱们飙字军不客气啦!”
李艾听了,好气又好笑:“他们还放咱们生路!”
“别说话,还有呢!”队长努努嘴。
果然是货真价实的飙字军?钟义涛静观其变。
“好说好商量!东西,咱们平分!”
白易昆被围困的残兵败将从来没见过这样可笑,疯狂,信口就来的交易。
而伏在山头上的李艾不乐意地瞅着队长:“平分?谁跟他们平分呐,当我们也是土匪?!那些军火是咱们要向越书记交差的!”
钟义涛也烦恼。
桥隆飙已经憋不住了,他吩咐吴宝仁和薛继超带着人马下去收获战利品。
终于能看见这些土匪的真面目,望远镜里,李艾看着那些彪野的男人冲出来,将剩余的几个白易昆的部下撂翻在地。
没留一个活口。
残忍。
钟义涛也看在眼中,却不发话。
李艾焦急:“队长!”
打开货车,那些用油纸包裹着的毛瑟步枪让飙字军所有人都能流出口水。
还有成批的掷弹筒。
薛继超和吴宝仁乐得都语无伦次了,他们给桥隆飙让开路,让大哥亲自看看这些缴获的宝贝。
马定军期望能站个显眼的位置,他的目光就没有从两棵柳那些枯黄当中移开。
肖远山看出了马定军心神不宁:“军师…这些都是什么武器啊?”
“德国步枪。”马定军顺嘴回答。
“哦…”
一时间回过神来,马驹子干笑:“丘八都喜欢。”
“既然是土匪,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钟义涛拿过望远镜,他一直在等着桥隆飙的出现。
从刚才到现在,肖远山,薛继超,吴宝仁等等皆从他眼前而过,自己知道,没一个人是那个叫做桥隆飙的让平洲老百姓骂完了又接连称赞的土匪指挥长。
直到一个瘦高,黝黑,身板直挺的男人进入钟义涛的眼帘。
“小李。”
男人看了看自己的副队长,“瞄准了。”
“早瞄好了!”
“不…我是说,只瞄住一个。”
“一个?”李艾不懂:“咱们…”
“咱的任务是歼灭白部,收缴他们上供给日本人的武器,不是和土匪较劲。我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嗯,知道了。您说,瞄着谁?”
“桥隆飙。”
“这么多人,谁是桥隆飙啊?”
“车子尾巴,女人和老头中间那个。”
“您怎么知道的?”
“别问了,瞄好了没?”
“好了。”
“不准打要害,你只要把他弄倒就成。”
“诶…”
“叹什么气,听见没?”
“是!”
“我数三声,三声完后开枪。”
钟义涛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竖着指头:“一…二…三…”
两棵柳的山箐沟子里响起了清脆的枪声。